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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金絲籠牡丹在線閱讀 - 075:元武

075:元武

    先帝崩逝之后的第一個年,自然不會過得太過隆重。

    何況臣工們rou眼可見的看到這位新君比之先帝更加的克勤克儉、勵精圖治。

    即便是年節(jié)里頭他也不曾有過一日的休息,連一些歌舞宮宴都懶得去、全都交給太后處理cao持、而他不過是在不得不出席的場面里現身說了幾句場面話,其他的時候都在處理政務。

    新帝定了自己的年號為元武,這個年號讓許多追隨他多年的軍中將領們都大受鼓舞。

    在他繼位期間,他就會被人稱作元武皇帝。就像先帝在位時被人稱作文壽皇帝一樣。

    至于死后下一任皇帝會給他定一個什么樣的謚號,那誰又知道呢?

    翻過了年來,就是元武元年了。

    先帝崩逝后留下的一些宮妃們,惟有肅貴妃一人有子,九王爺雖未成年,晏珽宗依然給他開了府準他攜生母出宮居住,封他為趙郡王,稱其母為郡王太妃。

    至于那些沒有孩子的宮妃嬪御,他皆令返鄉(xiāng)養(yǎng)老、與家人團聚,年俸和優(yōu)待一如從前、每半歲將銀兩送到她們手中,且一再申令地方官員和她們的娘家人要尊養(yǎng)善待她們。

    不過若是娘家無人或是出于各種原因不想出宮,亦可留在宮里安養(yǎng)晚年。

    但卻無一人愿意留在這深不見底的宮闈之內。

    讓太后驚訝的是,連娘家遠在瓊中、如今一把年紀的靜惠皇貴太妃宋氏都淚眼汪汪地提出想回瓊州養(yǎng)老。

    “太后娘娘,妾自十六歲入選宮女、后被賜予大行皇帝為妾室,今年六十三歲矣!已有四十七年不聞故土鄉(xiāng)風……”

    新帝準許了,還特封一個主動提出要贍養(yǎng)她的侄女為郡君,命禮部造船送她回瓊州。

    半年之后,皇貴太妃終于見到了闊別數十年的瓊州海峽和一望無垠的汪洋大海。

    而后在她的家鄉(xiāng)那里又生活了足足二十五年,直到八十八歲高齡才薨逝。

    大約二十年后晏珽宗帶著婠婠游遍大魏江河山川時也曾到過瓊州,那時他們還微服去拜訪過這位皇貴太妃,太妃依然精神矍鑠,不見絲毫疲態(tài),還樂呵呵地張羅著給他們做椰子飯吃。

    她記起幼年時皇貴太妃的模樣,那時太妃還是她君父的宋妃,整日在宮中小心謹慎以求安穩(wěn)度日的模樣。

    婠婠吃完兩塊椰子rou,趴在晏珽宗懷中不無感慨地說道:

    “光陰當真是白駒過隙一般。一轉眼……”

    瓊州的天氣驕熱些,晏珽宗給她打著扇吹風:

    “可是歲月都格外偏愛與我的婠婠,這就足夠了。隨它怎樣流逝,只要咱們的手依然握著彼此,我都不怕,你也不必怕?!?/br>
    可不是偏愛么?

    她也到快四十的年紀了,面上卻看不出絲毫的年華老去的痕跡,反而因為極致的熟透,嬌艷欲滴地像個二十來歲的少婦,哪怕曾經為他懷孕、生育過、如今已為人母,也不過是給她的身段氣韻里平添了兩分溫柔的嫵媚罷了。

    到她這個年紀了,她母親陶太后的身體依然康健硬朗、自己膝下又有一雙聰敏孝順的兒女相伴、晏珽宗對她的掏心掏肺更是不用多說的。

    她還能有什么煩惱?如何能在年歲消逝中老去?

    故而他們每次微服出去巡游,還被有些不長眼睛的蠢貨誤認為是爹帶著女兒出來玩的。

    婠婠每每都要嘲笑他一番,晏珽宗起初也介懷,實則是害怕自己鬢角開始出現的的些許白霜配不上婠婠數十年如一日的美麗了、會讓她嫌棄自己。

    后來索性破罐子破摔,每一次被人稱作她的父親了,當夜在榻上同她歡好恩愛時都要強迫婠婠叫他父親……她不順從,他就不給她快樂,存心逗得她也難受。

    這都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從新帝向世人宣告了他的胞妹圣懿帝姬薨逝之后,婠婠就被他送到了陶家。

    陶侯爺安排她在一處清凈雅致的小院里住下。

    去年春日,他將“陶沁婉”從浙江接回來之后、又廣而告之陶氏宗親為她上了族譜等等,婠婠也曾被晏珽宗要求這以陶沁婉的身份在陶家陪陶家人吃過幾頓飯、使陶家人和其他所有人都對陶沁婉這個女孩的存在深信不疑。

    但后來婠婠懶怠這樣一人飾兩角的事情,幾次下來之后就推脫不去了。

    陶侯爺就假借理由說,女兒沁婉因為在佛院里長了這么大,如今已到了出閣的年紀,來日也要嫁作一家宗婦的,可是如今卻對家中庶務、理財看賬本等事并不熟知,所以送她去京郊一處清海侯夫人的陪嫁莊子里學學掌家功夫,連帶教她一些大家族的細碎規(guī)矩、如何孝順父母侍奉公婆等等。

    若是在家中教學,又恐她貪玩,陪著家中堂姐妹們玩得忘記了學業(yè),所以要將她帶到外頭去。到底清靜些,學東西也快些。

    老公爺聽聞之后亦深表贊同。

    于是“陶沁婉”又隨之消失了這么些時間,未曾再度出現過。

    圣懿帝姬薨逝后,原來她身邊的人肯定是不能再突然追隨到清海侯千金的身邊去伺候她的。

    婠婠給她從前的貼身侍奉的乳母嬤嬤、侍女下人們都安排了很好的去處。

    榮壽殿的三重正門落了鎖,但到底是圣懿帝姬住過了這許多年的地方,不能讓她走了之后滿院雜草瘋長、成了無人問津的地方,于是白稻米奉旨領著小余子等另外四個太監(jiān)、四個宮女依然守著她的寢宮,平日負責灑掃庭院、照料圣懿帝姬曾經留下的那些花花草草。

    太后偶爾思念女兒了,也會來從側門進來這里轉一轉。

    所以他們的差事也是很體面的,而且上頭沒有主子看管,到底也自由些,只要花草們照料好了,平日愛睡到幾點起就幾點起,做什么都沒人問。

    月桂從前就是太后身邊的人,現在圣懿帝姬不在了,她就又回到太后身邊當差。

    華娘是帝姬的乳母,按理來說可封她個誥命、讓她回鄉(xiāng)清凈養(yǎng)老的,晏珽宗也的確破格封了她一個四品的嘉慎夫人,在她老家給她賜了田宅。

    可是華夫人哭得死去活來不愿走。

    “陛下!我無父無母無夫無女無子無孫、還能去哪!

    我這輩子只知道圍著我的殿下轉、伺候她吃喝穿衣就寢,旁的什么都不懂。

    如今陛下要攆我回老家,還不如打死了我給殿下陪葬呢,我求求您了,別讓我走、就讓我留在這宮里伺候殿下從前養(yǎng)的花草也成啊……”

    最后是太后開了口、讓她在禧福宮的一間偏殿里住下,平日陪著她閑聊或是玩牌度日。

    這也沒什么。畢竟宮里先帝的后妃們相繼回了老家之后,就只剩下了太后和新帝兩個主子。

    陶太后煩他煩得很,按理來說新帝應該每日向她請安、尤其她又是他名義上的生母、更加怠慢不得的。

    但太后一再親自下旨,說體諒新帝政務繁忙,只讓他每月初一十五過來問個安就好,平常時候就別來了!

    到后來甚至發(fā)展為只需要他每月十五過來請個安就行。

    倘若不是為了維護在外人面前的面子,太后甚至連這每月一見都懶得見他。

    現下華夫人住過來也好,能陪著太后聊聊天、偶爾一起說說圣懿帝姬小時候的事兒……總歸叫太后不那么寂寞了。

    至于秀梨和如橘。婠婠問過了她們的意思,若是她們想要出宮嫁人,她都可一一安排好,給她們一筆豐厚的嫁妝,讓她們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但這兩個女孩都不愿意將自己的下輩子交由男人掌控、被困在墻院之內和妾室們爭風吃醋,反倒想要去內司省當女官、謀一番天地。

    婠婠心中了然,就讓母親安排她們去了內司省謀個差事。因為從前侍奉過帝姬多年,她們一入內司省就是八品的女官,專管教宮中的內侍宮婢們的大小事宜。

    總算安排好了所有人,沒因為自己而拖累了身邊人的前程,婠婠才安下心在陶家的桐園里住下。

    晏珽宗自己指派了兩個年輕侍女和一個不茍言笑的老嬤嬤來照顧她。

    兩個侍女一個叫銀蕊、一個叫銀彤,那老嬤嬤是晏珽宗身邊萃瀾的meimei,叫萃霜,難怪同萃瀾一樣的性子,平日里照顧婠婠恭恭敬敬的細致周到,除此之外一句不該說的話都沒有。

    年輕的婢子在萃霜的調教下也被她教成了一樣的木頭人。

    婠婠心里其實不大喜歡她們這樣,總是懷念從前跟在她身邊的舊人??墒撬回灉仨槦o害慣了的,即便心中有些落寞也沒有表現出來,因為她知道一旦她將這種不喜宣之于口了,晏珽宗一定不會給她們一個好下場的。

    在陶家的這幾天,陸陸續(xù)續(xù)有許多“陶沁婉”的堂姐妹們來找她玩,她也都撐著精神一一應付了過去。

    自從開始以清海侯千金的身份見人之后,婠婠時常提心吊膽地總怕被人戳破她的身份。

    ——因為這實在是太荒唐了!

    好在不知為何,竟然從未有人對她的身份有所懷疑過、哪怕是面上的一絲古怪都沒有。

    她們只會羨慕又向往地望著她的臉贊嘆道:“婉婉,你真是天大的福運、能長得這樣相像圣懿帝姬!”

    圣懿帝姬生前有多受寵,先帝、宮里的太后、乃至新帝和前太子璟宗,無不對她有求必應呵若珍寶。

    從更隱晦的角度來說,圣懿帝姬不在了,那么她曾經所得到的那些寵愛、都很有可能轉嫁到陶沁婉的頭上了。

    可不見她剛從京郊的莊子里搬回來住,太后就命人賜了好多東西來給她呢。

    惟有陶知瀅對她似乎有些許不滿,常常陰陽怪氣地冷哼一聲:

    “是呀,天大的福運,沁婉jiejie也瞧出來了,難怪圣懿帝姬才剛薨逝,jiejie就學成歸來、趕忙搬回來住了呢?!?/br>
    其他女孩們面面相覷,輕輕推了推她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她仍是不依不撓的嚷嚷了兩聲。

    婠婠并不惱,也不與她爭執(zhí)什么,只是溫柔似水地淺淺笑了笑,將自己面前的一迭玫瑰酥往她們手邊推了推,邀請她們品嘗

    堂姐妹們離開了她所居的桐園之后還十分嘆服:

    “這樣的心性,無怪乎是佛前養(yǎng)出來的。我是自嘆弗如了?!?/br>
    夜里,婠婠正欲就寢,忽聽得門外有輕微異動。

    她一下從榻上驚起,待撩起床簾看清了來者是誰之后又淡淡放了下來。

    一個夜半擅闖女子閨閣的登徒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