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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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江云被帶進了檢查室。 頭發(fā),血液,皮膚碎屑。隔離服們來了又去,從她身上取下的樣本被封存帶走。最后她被帶到某個機器前,一管幽藍色的針劑從脖頸注入。 那管液體在血管里奔騰時,洶涌澎湃的殺意油然而生,無止境的破壞欲反復(fù)沖擊理智。江云瞬間面色發(fā)白神情恍惚,連怎么離開那里,怎么回到這個狹小囚室的都忘了。 她控制不了身體顫抖,只能勉強依靠著墻面下滑跪坐。手掌掐緊喉嚨,窒息感與闖進身體的混亂來回撕扯,爭奪些許的清醒。大腦在反反復(fù)復(fù)尖叫,它在渴求傷害與毀滅,最好是立刻、馬上把面前的東西全都撕碎……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也不知過去多久 江云終于從那些一團亂麻的情緒和陰暗欲望里掙扎出來,喉嚨被掐出紅印,血液從五個月牙般的細(xì)小傷口里流出。她咳嗽幾聲癱向地面,閉眼聆聽胸腔中逐漸慢下的心跳,粗重的喘息回蕩在這間狹小的囚室。 太艱難了。 那些可怕的情緒,只要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它們徹底吞沒。天知道她是怎么把自己拉回來的。 回過神的江云終于聽見了低低的啜泣聲。她動了動身體,試圖同昨天一樣不去理會煩人的響動。 細(xì)細(xì)的,稚嫩的嗓音持續(xù)不斷地從隔壁傳來,與頭頂刺眼的燈光交織在一起,包裹住疲憊不堪的少女。它如同糾纏不清的毛線團,又好似粘在發(fā)絲上的口香糖無法忽視。 她好像年紀(jì)不大。 這個想法跳進腦海時,江云嘆了口氣,撐起身用綿軟的手臂敲了敲墻。 “是你在哭嗎?” 抽泣聲嚇得一頓,然后繼續(xù)嗚嗚咽咽地哭著。 江云挪動身體倚向冰冷的金屬面,尚未恢復(fù)的喉嚨使得她的聲音有些沙?。骸霸趺戳??是哪里不舒服嗎?” 對方還是沒有回應(yīng),她只得再拍出點聲響:“你、” “不要再和我說話了!” 對面終于忍無可忍,態(tài)度惡劣地打斷江云的話語。她的嗓音如百靈鳥般清脆動聽,就聽起來像是個稚嫩美麗的少女。雖然,內(nèi)容并不如聲音一樣美好。 江云悻悻閉上嘴。 兩個囚室再度陷入沉寂。 江云依靠著墻半睡半醒,或許是這兩天的痛苦已經(jīng)超過了承受的限度。莫名的寂寞從她心底生出,無法排解的痛苦逼得江云再次出聲。 “我叫江云?!?/br> “昨晚錘房間的也是你吧?” “一直在哭是因為身上疼嗎?” …… 隔壁的女孩還是沉默著,沒回應(yīng)她的話語,直到江云說:“我覺得你的聲音真好聽?!?/br> 清脆甜美的少女音終于再次響起,她怯怯地問道:“真的嗎?” 江云笑道:“是啊,讓人一聽就心情愉快?!?/br> 女孩斷續(xù)抽泣了兩聲,語帶羞澀地道歉:“我吵到你了,對不起,因為身上好痛好痛?!?/br> “沒事的。你一點也不吵。我本來心情很糟糕,聽你說話的時候就像碰見了正在唱歌的百靈鳥,一下就平靜了?!?/br> 女孩沉默了幾秒:“我也很喜歡唱歌的。但是被抓進來以后,就沒……好痛……嗚……” 破碎的哭泣在兩間囚室來回穿梭,江云柔聲安慰她:“別哭啦,給我唱首歌好不好?” “嗯、好。你想聽什么?” “都可以。” 抽泣聲停止了。江云貼著墻壁的耳朵聽見一陣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哪Σ僚鲎猜暋?/br> 咔、 女孩貼近了兩人之間的這堵墻。然后她張口,輕輕哼起歌曲。輕靈的嗓音透過堅硬寒冷的金屬傳入耳道。 她的聲音真的很美。江云閉上眼睛全身心沉浸其中。柔軟又輕快的曲子像是初春時節(jié)枝頭萌出的新葉,又或是顫巍初綻的柔嫩花苞,讓人幾乎忘記正身處黑暗冰冷的囚室,仿佛嗅到了春天和自由的味道。 滿滿的希望與美好止于最后一個音符。 “你會記得我嗎?” 江云聽見女孩忐忑的詢問,她幾乎可以想象出對方那副局促不安的模樣,摸了摸仍有些疼痛的喉間,蜿蜒的血跡干涸在皮膚上,指腹摩擦間些許黑紅粉末撲棱棱落下。她笑了笑,回答:“當(dāng)然會啊。你唱歌這么好聽,又這么可愛,誰能忘記呢?” 隔壁聽完這句話之后陷入沉寂。就在江云反思自己哪里說錯時,一陣響亮且猛烈的哭聲突然爆發(fā)。 女孩崩潰似的哇哇大哭:“對不起!我不應(yīng)該回你話的,我只是,只是太害怕了——” 江云被震得愣了兩秒,連忙安慰??上н@次她說什么也沒用。那孩子自顧自地大聲哭泣,嘴里重復(fù)著同一句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江云是靠著墻壁昏睡過去的。 隔壁的女孩聽不進她說話,爆發(fā)的情緒結(jié)束之后,又重新陷入沉寂,無論江云怎么喊都不再回應(yīng)。 囚室燈光再次亮起時,她迷糊地意識到已經(jīng)是早晨,接著聽見外邊走廊里傳來模糊不清的交談聲,隔壁囚室的門打開又關(guān)閉。 女孩被帶走了。 下午,江云被帶到一個沒來過的地方。這個特制的房間足有一個籃球場大小,卻很空曠,除卻她進來的方向是面特制的單向玻璃墻,其余五面全是某種堅硬的合金。 江云在房間里見到了被帶走的女孩。她的年紀(jì)確實不大,也許只有十歲出頭,漂亮柔軟的金發(fā)垂落至肩,長相比江云想象里還可愛,精致得像是教堂壁畫里的小天使。 然而,江云已不知該如何表述自身沉重且憤慨的情緒,只能睜大了那雙圓眼,滿心悲哀地聆聽來自對方的、尖銳高亢的嘶鳴。 女孩不再唱歌,不再怯怯地交談,甚至連哭泣都…做不到。 她—— 異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