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孽
蕭崇將她擁護在懷中,閑庭信步,徑直朝安慶殿走去。 許是早有安排,平日里守衛(wèi)極其森嚴的內(nèi)宮,這會兒,太子殿下明目張膽抱著她回安慶殿,竟是一路無人。 到達安慶殿,輕柔將她放置在錦榻上后,他并未離去,坐在榻邊,一瞬不瞬盯著她看了許久。 方才,晏晏梨花帶雨哭了好些時候,臉上的脂粉都脫落了,面頰上滿是斑駁淚痕。 蕭崇心生憐惜,手撫上她的臉,在她臉頰處反復(fù)流連,“還好,臉上沒留下疤。聽下人們說,你前些日子在臉上劃了道口子,可把我給嚇壞了。都道女子愛容貌勝過性命,以后可別干這種傻事?!?/br> 前些日子在昭云殿見她時,臉上還有淡淡的疤痕,這么如花似玉的一張臉,若留下疤痕,未免太暴殄天物。 都道紅顏禍水,也就生成這般絕色,才能成為禍水吧。 他長嘆,“傾國傾城,是你的罪孽?!?/br> 她嫣然一笑,如花怒綻,絕美,“既是罪孽,不如送我個了斷?!?/br> 這一眼望不到頭的日子,真真要命。 “又在說氣話了?!敝讣庠谒勰鄣男∧樕狭鬟B,“你惜命,又貪戀榮華,可不是有骨氣到寧折不屈的性子?!?/br> 是的,她有傲氣,卻沒骨氣,就是個貪生怕死的小女子。 蕭崇把她吃得死死的,他知道該如何拿捏她。 見她蝶翼般的羽睫顫了顫,蕭崇的心也跟著發(fā)顫,發(fā)癢,執(zhí)起她的凝脂玉手,放在唇邊,深深吻住。 這些日子,總會平白無故夢到她。 夢中,是一片蒼白,一望無際的婆娑雪色,唯有她遺世獨立,塵世中唯一的殊色。 悄無聲息間,荒蕪而漠然的心,開出了一朵花。 她雪中飄揚的青絲,絲絲繞繞,勾纏住了他的心,宛如相思。 恰是此時,晏晏緩緩抬眸,對上他的眸子。 他喜不自勝,情不自禁俯下身,輕輕吻上她的唇,并未深入,只淺淺廝磨著她粉嫩的唇瓣,貪戀此間溫軟。 “方才瞧見好些公子給你送花,可我覺著,那些人送你的花都太小家子氣了。我的晏晏風(fēng)華絕代,唯有鳳凰花可與之相配。過些日子,我讓人在你殿里種植鳳凰木,花開時,滿樹皆是絢麗的紅?!?/br> 那紅色,定與她極為相襯。 晏晏撇過臉,沒有回應(yīng),心漠然,神色亦漠然。 只聽蕭崇無奈道:“晏晏,你知道的,為兄脾氣不好,你別老惹我動怒?!?/br> 晏晏暗啐,何止脾氣不好,簡直是喜怒無常,發(fā)起瘋來,真就什么都不管不顧,瘋子一個。 是夜,寂月皎潔。 蕭崇方回東宮,處理了一些政務(wù),驀的,又想起了晏晏。 他吩咐金福:“晏晏手腕磨破了,送最好的金創(chuàng)藥去?!庇帜钇鹚凉M身青紫,“再送些活血化瘀的膏藥?!?/br> “喏?!苯鸶nI(lǐng)命后,并未馬上離去,猶豫了片刻,“太子殿下,安華公主年歲尚小,又是金枝玉葉,身子嬌貴,您這般血氣方剛,公主怕是……” 蕭崇眸子一睨,“你是在教本宮做事?” 金福立馬下跪,“奴才不敢!是奴才多言了,奴才該死!” 只見蕭崇冷笑一聲,擺擺手,示意他退下。 金福如蒙大赦,立馬滾了出去。 她年歲小,生得又嬌,稍微折騰兩下就渾身青紅,宛如枝頭易碎的花朵。 倏忽抬眸,遠望著天邊的月,清冷皎潔,可望而不可即。 晏晏便如那明月,映入他眼中。 他性情惡劣,渴望著摘下那月,然后讓她沾滿他的色彩,不再潔白。 他也時常疑惑,為何會是晏晏呢? 連他自己都想不通,原以為是因他們血脈相連,違背倫常,是以有別樣的刺激。 然,除了晏晏,他對其余姐妹并無半分旖念。 心心念念渴望的,唯有她一人。 驀然回首,她早已滲入他的骨髓。 安慶殿燈火通明,借著燭火,晏晏正在看話本。 忽的,聽紅珠道:“九皇子殿下來了?!?/br> 晏晏微愣片刻,急忙將衣襟往上扯,掩蓋住脖子上的紅痕。 這些,可不能讓阿熔瞧見了。 剛到外間,便聽陳嬤嬤在那訓(xùn)斥道:“皇子殿下,這會兒天都黑了。您雖是未成年的皇子,但男女有別,深夜來公主閨閣,實屬不妥,若是……” 晏晏挑起珠簾,輕笑道:“嬤嬤說得對,這就是個登徒子?!?/br> 看見她意味不明的笑,陳嬤嬤心驚rou跳,想起之前太子殿下深夜來安慶殿…… 公主面上看似平靜,可心中,定然是有怨言的。 蕭熔聳了聳肩,帶著春風(fēng)笑意,看著陳嬤嬤,深情款款道:“姑娘教訓(xùn)的是,今夜月色正好,小生冒昧來訪,實乃唐突佳人了,還請佳人見諒?!?/br> 陳嬤嬤呆滯在原地。 殿內(nèi)宮人一陣哄笑,各個前仰后合,綠珠蹲在地面,直笑得直不起腰。 晏晏捂唇笑道:“好弟弟,這又是你從哪個話本里學(xué)來的?” “阿姐若有興趣,明日我便差人,將那話本送到阿姐手中?!?/br> “你還真是不務(wù)正業(yè),十來歲的男娃娃,凈看些亂七八糟的閑書。” 蕭熔無辜道:“阿姐不也喜歡看這些。” 晏晏語塞,哎,男大不中留。 蕭熔對宮人道:“你們先退下,我有東西給阿姐?!?/br> “怎么了?神神秘秘的?!?/br> 人都退下,蕭熔的手從背后掏出一束映山紅,風(fēng)姿絕盛,花色濃艷,如一團灼灼烈火。 “你親手摘的?可真好看?!彼舆^花,滿臉欣喜。 “宮中有一片桃林,桃林后方有一座小山,半身腰開滿了這些熱烈的映山紅?!?/br> 晏晏身子僵住。 許久,蕭熔長嘆一聲,“阿姐,我知你是為了我,但……不要再忍受這種事了,我不愿看阿姐這般委曲求全?!?/br> 原來,他都知道了。 “你是不是覺得我罔顧人倫,寡廉鮮恥?” 蕭崇滿臉冷肅,“我知,這一切定不是阿姐的本意。” 晏晏稍怔,自嘲道:“我不愿,可他只手遮天,我不過是個攀附他權(quán)勢的弱女子,又如何能反抗?難不成,要我以死明志?” 她沒有錚錚傲骨,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那舍生取義的風(fēng)骨,她斷然是沒有的。 她不想死,好死不如賴活著。 “逃吧,逃出這個皇宮?!笔捜垌兴铺S著火焰,“我來想法子,阿姐,我一定會讓你逃出去!” 晏晏沉寂的心仿佛再生,跳得異常劇烈,“真能逃出去?” “阿姐放心,我會安排好一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