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圣母像前的尸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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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圣母像前的尸體 黎明破曉時分,東部01號安全區(qū)蜂巢般緊密排列的百層高樓有絕大部分還浸在夜色的黑暗里,只有最高的樓層才能透過強化玻璃窺見一點天光。 車夫王帆蹲坐在地上,他背靠著公園里的圣母像,雙手軟軟地垂在身體兩側,僵硬如石的身體似乎也放松下來,黎明的陽光從高樓的縫隙間傾瀉而出,慈母的手般輕柔地落在他的臉上和破爛的衣服上,他的神情呈現(xiàn)一種異樣的祥和。 一只蚊蟲飛過來,落到他灰色渾濁的眼球上,隨后扇動了下翅膀,跟隨同伴一起降落在王帆身前放著的一塊rou餅上。 經(jīng)過徹夜的寒冷,rou餅完全餿掉,表層變成破舊的棕黃色,發(fā)出一股難聞的臭味。 另一名車夫拉著人力車從圣母像面前經(jīng)過,幾秒后又倒退回來,他湊近王帆的身體,雙手在王帆眼前晃一下,見他毫無反應,全然是一副死透了的模樣。 車夫便再無后顧之憂,俯下身偷走了那塊餿掉的rou餅,幾只蚊蟲在他手邊和頭頂上飛舞。 幾聲急促歡愉的腳步聲突然響起,車夫忙把rou餅塞進嘴里,牙齒的縫隙夾住了半只綠茵茵的蟲翼,抬頭朝前看了幾眼,便連忙推著人力車逃似的走了。 三名巡邏警官在王帆的身體前站立,一名蹲下去探查了王帆的鼻息和眼睛,一名拿著警棍捅了一下王帆的腹部,王帆的身體立刻爛泥一樣癱倒下去,一名正邊打量著王帆邊拿出煙盒和打火機打算抽煙。 “沒救了,他已經(jīng)死了?!倍字木僬酒饋淼?。 已經(jīng)點燃香煙的警官,痛快地呼出一口綿長雪白的氣體,“看起來沒死太久,帶回去吧,興許還能有點用?!?/br> “人力車夫王帆,于7月5日晚將調(diào)酒師黃一一推入人工湖,蓄意謀殺,于7月6日凌晨吞石自盡?!?/br> 黃昏研究院里,警官在被解剖的尸體前,將這行字輸入檔案。 與此同時,a號樓的7901房間正在上演一場鬧劇。 “你們都想殺了我!你們都是末日造就的人渣、禽獸、變態(tài)!” 黃一一尖銳瘋狂的聲音正如巨炮般轟炸著喬清歌的耳膜。 她躲在自己的臥室里,手機頁面停留在趙維枝的電話撥號上,最終她橫下心將手機反扣在桌子上,決心靠自己來搞定這個糟糕局面。 昨夜因為黃一一父親,喬清歌便生出了惻隱之心,再加之黃一一的病歷單上清清楚楚寫著:兩根肋骨骨折,右腿小腿骨骨折,全身十一處擦傷,喬清歌便將黃一一身上的拘束帶解開了,她本意只想讓黃一一能夠睡得舒服點。 黃一一卻在拘束帶被解開的那一刻,突然睜開了眼睛。 黃一一的眼睛很特別,眼珠子又大又黑,像是兩個能夠吞噬一切的黑洞,眼白部分又比常人要少,晃神間便讓人誤以為他的眼睛連同眼白也是黑的,當這雙眼睛直直看向你時,你會不自覺地感到怪異,感到恐懼,最后引起一陣生理性厭惡。 黃一一的客人們都喜歡他的眼睛,因為足夠獵奇足夠惡心,他們甚至會直接用手去摸他的眼睛,有時候他幾乎以為他們要活活把他的眼睛扣下來。 “你餓了嗎?我這里有熱牛奶和一些面包,你要吃嗎?”喬清歌在看到黃一一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是害怕的,但很快她就能夠滿面笑容地同黃一一對話。 黃一一沒有回話,仍是直直盯著她。 喬清歌把這當作默認,轉身出去用托盤盛了兩塊面包和一杯熱牛奶,然后放到黃一一身旁的床頭柜上。 “要先喝牛奶嗎?”喬清歌問他。 黃一一仍然是一副過度謹慎的模樣,甚至往后縮了縮身子。 喬清歌意識到他在害怕,便將語氣放得更加溫柔,“別害怕,我在公園遇見你落水,便救了你,你傷很重,現(xiàn)在還不能下床行動,等你恢復地差不多的時候,就可以自己回家了?!?/br> 黃一一眨了下眼睛,喬清歌又補充道:“別擔心,我不會向你索要醫(yī)藥費的。” 這時黃一一面上才有了點表情,他朝喬清歌彎彎嘴角,然后直起上身去拿托盤里的牛奶,卻在下一刻將熱牛奶灑在了喬清歌臉上。 牛奶是溫的,并不燙,卻讓喬清歌一時愣住,不可置信地看向黃一一。 還沒等她緩過神來,黃一一又把托盤摔到了地上,瓷制的托盤頃刻間四分五裂,尖銳的破裂聲也讓喬清歌霎時反應過來。 “黃一一,你冷靜點,我并不想傷害你,我想幫你?!?/br> 黃一一卻突然笑了,他的嘴角咧到耳垂處,露出森森白牙和鮮紅口腔,又病態(tài)又可悲,“你們都這樣說,把我逼瘋的時候還不忘夸耀自己救了我的命?!?/br> 喬清歌覺得荒唐,“黃一一是你在逼瘋自己?!?/br> 黃一一卻突然掀開被子,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后,瘦骨嶙峋的身體還在潔白的病號服里晃。 他咬破嘴唇,又伸手一抹,將嘴唇涂得嫣紅,然后黑洞般的眼睛里氤氳起朦朧曖昧的迷霧,用一種乞憐的口吻道:“我知道你是誰,你是喬清歌,我聽過你的歌,真好聽,你能不能為我唱一首?” 喬清歌卻本能地后退了,心理上剎那間涌起一股混合著悲憫與鄙夷的情緒,她看著黃一一,知道他正以一個男妓的身份試圖勾引她。 黃一一將她的情緒變化盡收眼底,高高在上的大明星自然不屑于玩弄他,她過于單純和幸福,所以毫不憐惜地散發(fā)著自己廉價的愛心,像救一條瀕死的狗一樣救他,本以為可以憑借偉大的圣母心感化他馴服他,卻還是掩蓋不了對惡狗身上無處不在的跳蚤和淌著口水的利嘴的厭惡,就像她現(xiàn)在這樣。 “喬清歌,你和他們本質(zhì)上沒有區(qū)別,你厭惡我,你不該救我的?!秉S一一得勝一般笑著說。 接下來就是黃一一歇斯底里的怒吼和不顧一切的破壞,客房里精致的花瓶,大廳里巨大的液晶屏幕,水晶雕成的工藝品,放著書的一面架子,都被他咆哮著掀翻在地,摔到地上變成一堆昂貴的垃圾。 喬清歌反鎖了臥室門,她害怕黃一一會做出更糟的舉動,畢竟他的末日癥可是不折不扣的。 沒人能想象出一個末日癥患者能干出多么喪心病狂的事情,就像所有人都知道一個瘋子做什么都不足為奇。 喬清歌把耳朵靠近臥室門,聽見外面沒什么聲響了,便小心打開門,拉開一道縫隙,從縫隙里四處尋找著黃一一的身影。 結果瞥到了一只從沙發(fā)上垂下的手,慘白的腕部蜿蜒一道猙獰的血痕,鮮血從手腕流下,覆蓋了整個手掌,最后淅淅瀝瀝地滴落在地板上,匯成了一灘。 喬清歌發(fā)出一聲尖叫,然后立刻跑了出去。 在一家私人診所里,喬清歌坐在黃一一的病床前,趙維枝正在走廊里同醫(yī)生說話。 “自殺的末日癥患者,不僅危害社會,還犯了褻瀆生命罪,依律法辦事,得立刻送往療養(yǎng)院。私藏起來自己養(yǎng),可是重罪?!贬t(yī)生白禾對趙維枝狡黠地笑著。 “你誤會了,我和黃一一不是那種關系?!壁w維枝道。 白禾又轉過頭去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喬清歌,“想不到啊,末日歌姬居然好這口?!?/br> 趙維枝臉色沉下來,“白禾,你別想太多,只管救人就好,其他事情我會處理的?!?/br> 白禾知道趙維枝生氣了,她故意的。 “我信你,但價格得翻倍,黃一一可不是普通的末日癥患者,他太sao了,我很容易被他勾引的,我需要太陽幣神圣的光芒沐浴我冷靜我,還有,他冤家多,我得多雇幾個保安保護他和我的人身安全。” “五百太陽幣。”趙維枝道。 白禾趁火打劫,“翻倍,一千太陽幣?!?/br> “成交?!?/br> 因為趙維枝答應得太爽快,白禾忽然覺得自己虧了。 病房里,黃一一清醒過來,卻只看了喬清歌一眼,便開始將視線在白色的病房里游弋,他的目光是死寂灰暗的。 “這里是我朋友開的一家私人診所,很安全,而且她技術很好,在她的治療下你很快就可以痊愈,到時候她會將你安全地送出去。”喬清歌道。 黃一一沒有回答,甚至沒有看向喬清歌。 這時,趙維枝走進來,拍了拍喬清歌的肩膀,“清歌,都安排好了?!?/br> 喬清歌向趙維枝露出又感激又窘迫的笑容,“趙維枝,沒想到最后我還是得靠你,謝謝了。” “難得?!壁w維枝感嘆下,然后把口袋里的錄音筆拿出來。 “趙維枝,沒想到最后我還是得靠你,謝謝了……”喬清歌的聲音從錄音筆里清晰傳出來,一遍又一遍地反復播放著。 喬清歌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她突然站起來伸手去搶趙維枝手里的錄音筆,趙維枝故意舉高了逗她玩,等喬清歌反應過來,氣急敗壞地踩上趙維枝的皮鞋時,趙維枝才露出一聲輕笑。 “趙維枝,你等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