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扒飯有雞排豬排和德國香腸，分量很足，薛靈以前都是跟同桌分著吃的。

    門口人來人往，邵應(yīng)廷把飯拿上有桌椅床鋪的閣樓，把唯一一張板凳讓給薛靈，自己手捧著飯盒席地坐。

    看到他的黑椒腸還沒動過，薛靈故意唉聲嘆氣：“西藍(lán)花好難吃哦?！?/br>
    邵應(yīng)廷不動，側(cè)著身繼續(xù)大口吃飯。

    薛靈放下筷子，可憐巴巴地嘀咕：“好想拿西藍(lán)花跟邵老板換黑椒腸哦?！?/br>
    指名道姓，邵應(yīng)廷終于給她一個眼神。

    “不給?！?/br>
    繼續(xù)低頭吃他的黑椒汁撈白飯。

    薛靈徹底笑出聲，起身越過半張四方桌去哄他。

    “別生氣了，下次幫你加油不行嗎？”薛靈用手指戳戳他塞滿飯的腮幫子，“邵老板不會那么小氣吧，我都給你帶飯帶檸檬茶了，跟我換吧……”

    剛才想著好玩，她在邵應(yīng)廷快要抓住那個男生時，她雙手放在嘴邊大喊：“同學(xué)加油，別讓他抓住了！”

    邵應(yīng)廷人也不抓了，拿起桌上的飯走向她，二話不說將她“拎”上閣樓。

    依然沒得到回應(yīng)的薛靈討好地把檸檬茶的吸管插好，遞到他嘴邊。

    “賞臉喝一口嘛?！?/br>
    與他相同的香皂味絲絲入骨，邵應(yīng)廷按捺不住瞥了她一眼，瞬間泄氣，就著她的手吸了一口檸檬茶。

    “拿走吧，兩根都沒吃過的?！?/br>
    他記得，薛靈每次體育課后都要到飯?zhí)玫男≠u部買烤腸吃。

    但薛靈并沒有動手，只是趴在他肩頭意味深長地笑：“邵老板現(xiàn)在是不生氣了？”

    他怎么敢對她生氣？

    檸檬的酸與綠茶的澀在嘴里生津，邵應(yīng)廷動了動喉結(jié)，忐忑地用頭碰了碰她的臉。

    “我說還氣著，你要繼續(xù)哄嗎？”

    薛靈干脆應(yīng)下，也用腦袋頂回他：“哄啊，怎么能讓我們邵老板生氣?！?/br>
    她眼睛掃過整個小閣樓，最后定在那張單人床上。

    “我們今晚在這里過夜吧?！?/br>
    臉側(cè)的氣息頓時亂了，薛靈貼他更近，用下巴在他肩膀上來回摩挲搖擺。

    “這里只有一張床，罰我在這里打地鋪，這樣你該高興了吧？”

    邵應(yīng)廷拿起檸檬茶凍她的臉，薛靈冷得嗷了一聲，手忙腳亂從他身上起來。

    “現(xiàn)在就消氣了?！彼χ鴱牡厣掀饋?，把飯盒轉(zhuǎn)給薛靈，“我過去修車行瞄一眼，你吃完可以在這里睡個午覺，東西放著我收拾就好。”

    他佝僂著腰走下閣樓，薛靈也放下手上的東西起身。

    閣樓有個小窗，但只能推開一條幾厘米的縫往外看。

    引擎聲躁動轟鳴，薛靈瞇起一只眼睛往外看，戴著頭盔的邵應(yīng)廷躬身騎坐在摩托上，敏捷地穿過顛簸一路向南。

    “是薛靈學(xué)姐嗎？”

    樓下突然有人說話，薛靈走到欄桿前下望，剛才推單車的少女站在兩個零食柜之間仰望她。

    “能冒昧問一句，你和邵學(xué)長是什么時候在一起的嗎？”

    薛靈彎腰走下樓梯，答非所問：“你認(rèn)識我？”

    女生手攥著書包帶：“虹中唯一一位考上加州理工的學(xué)生，沒理由認(rèn)不出來?！?/br>
    薛靈笑笑，語義曖昧：“夸張，剛才他就沒有認(rèn)出來。”

    女生耳朵更紅，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眼神含嬌帶嗔：“他不是學(xué)習(xí)的料，肯定不關(guān)注這些?！?/br>
    “我還沒說哪個‘他’呢?！?/br>
    女生反應(yīng)過來自己被套話了，春風(fēng)染紅桃杏，她耳廓上的粉嫩立刻蔓延整張白嫩通透的臉，難為情地低頭咬緊牙關(guān)。

    如詩情懷難得，薛靈卻不敢造次，見好就收，從零食架上拿出一條牛奶糖遞給女生：“想跟我類比？”

    女生沒有接過薛靈的奶糖，緊緊抿著嘴唇，怕心中正邪拉扯的結(jié)果脫口而出。

    身邊的人來來往往，基本沒有停駐給薛靈神交的時間，這應(yīng)該算是她第一次當(dāng)知心jiejie的角色。

    “可能讓你很失望，我們沒有在一起。在一個月前，也只是比陌生人多一層同學(xué)關(guān)系?！毖`坐在木樓梯中間，吸一口檸檬茶。

    可能是泡太久了，茶里涌動著苦澀，并沒有一開始的甘甜。

    “現(xiàn)在……”

    “也沒有在一起。”薛靈在女生臉上捕捉到一絲錯愕與難以茍同，笑笑，“所以參考我的經(jīng)歷沒什么用，要看你想得到什么，為了得到這些事需要付出什么，還有值不值得付出?！?/br>
    她轉(zhuǎn)移話題：“打算考什么學(xué)校？有把握嗎？”

    女生不自信地點頭：“想考去首都，如果正常發(fā)揮的話，應(yīng)該能踩線過?！?/br>
    “很棒?！毖`由衷贊賞。

    虹灣是小地方，教育資源不是墊底也是倒數(shù)，本地生能考到首都，虹中得把照片掛三年。

    “那你是害怕分離，還是害怕他不接受？”

    “都有?！迸鷿u漸敞開心扉，“他是體育生，在聽過我的志愿后也說想去首都，但我……”

    “你怕會錯意？自作多情？”

    女生茫然時不忘拼命點頭：“學(xué)姐，你怎么什么知道？你也……”

    薛靈笑著搖頭：“我沒有，只是見過聽過?！?/br>
    她拆開牛奶糖遞給女生：“這世上不缺少舉案齊眉后的意難平，缺的是一往無前不怕輸?shù)挠職??！?/br>
    這次女生終于接過她的奶糖，但始終沒有拆開糖紙把甜膩放進(jìn)嘴里。

    “那你會和邵學(xué)長在一起嗎？”女生還是好奇，“你們現(xiàn)在算什么關(guān)系？”

    仍是少女，崇尚“愛就在一起”的道理。

    將死之人不配擁有親密關(guān)系。

    如果是其他人問，薛靈會回一句關(guān)你屁事，但她不忍破壞少女初開的情竇。

    “未來的事誰知道呢？”薛靈晃了晃冰塊，“喜歡這個詞不能形容他之于我的存在?！?/br>
    邵應(yīng)廷是她遇見的第一個能和她三觀契合的人，他懂她，他們愛好相似，習(xí)慣相似，相處時不需要費力，無需偽裝，單純做自己。

    “他……”薛靈將牛奶糖拆開，扔進(jìn)嘴里，香甜黏膩在口腔纏繞，“是我的soulmate?！?/br>
    靈魂伴侶。

    女生仍不懂，刨根問底：“是比喜歡深一點？”

    薛靈不再解釋：“你認(rèn)為是，那就是吧。”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女生終于把牛奶糖放嘴口中，甜出豁然的笑：“破鏡重圓，好讓人羨慕的?！?/br>
    圓了也終有一天會碎，而她的這天比任何人都來得快，沒什么值得羨慕的。

    薛靈把剩下的八顆牛奶糖放到女生手中：“我更羨慕能把握當(dāng)下的人?！?/br>
    *

    女生握著奶糖走出小賣部，剛拐過角差點撞上靠墻的人。

    “邵、邵學(xué)長？”

    他不是已經(jīng)走了么？

    邵應(yīng)廷把咬著沒點燃的煙放到耳后，抬眸看了女生一眼：“阿卓去首都是為了你?！?/br>
    說完，他提起腳邊的綠色纖維袋按原路返回。

    女生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愣在原地。

    他都聽到了嗎？

    他似乎在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