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潮(番外)
九月是很好的九月,螃蟹再次上了桌。 夜風(fēng)吹拂海浪涌向岸邊,浪聲在沉悶的夜里嘩啦作響,沉星河把腳趾埋進沙子里感受夏日的灼熱。 燈塔在遠處閃光,海上月色迷茫,岸上的人未必清醒。人群成片坐著,待到燈火全熄時,留下的凹坑與腳印會被浪花撫平,沙子也有了重回深海的機會。 宋清夢光著腳,任沙子在她白嫩的腳上停留。啤酒與夏夜最配,海風(fēng)與親吻最相宜,咸濕的空氣在交纏中調(diào)換,啤酒用來敬夏夜。 “…別…”沉星河握住準備溜進自己衣內(nèi)的手,涼涼的,或許還有冰啤酒的味道。 宋清夢笑笑,冰啤回到手心,夏遇上冬也不過如此。 啤酒在震蕩中冒出白沫,沿瓶口溢到嘴角,“別什么?別碰你?”她看向沉星河。 海風(fēng)吹開一切,胸前的項鏈不再有黑發(fā)作掩。 “昂~”沉星河語氣嬌嬌的,蠱得宋清夢眼睛在她身上來回流轉(zhuǎn)。 “我又沒怎么樣~”,酒瓶鉆進沙里,宋清夢手撓了人腳心,還戀戀不舍偷摸了把腳脖。 濤聲卷過嬉鬧聲,沉星河連忙拔腿坐遠點,“你好討厭啊……” 宋清夢忽然笑,放出個大招,“現(xiàn)在不讓碰了?咱就是說,昨晚誰求著……” 話堵掉半截,沉星河一個起身撲到人身上,用手捂住某人的嘴,張望四周,“你能不能小點聲?” “咳咳…那我…小點聲?”宋清夢咧嘴笑,隔著手心,一字一句都讓人發(fā)燙,“求著…讓我咬… ” “……”太羞恥了,沉星河想把自己埋進沙里,可又不想讓人太得意,“你還好意思講?你要不要看看你那一排齊刷刷的牙印?” 家里沒養(yǎng)狗真是可惜,少了個比較對象。 “現(xiàn)在看?不太好吧?這么多人…雖然天黑…”宋清夢順勢把人攬到自己腿上,笑嘻嘻地問,牙印在哪兒她最清楚?!澳阋獙嵲谙胱屛铱?,那我就只能乖乖聽話咯~” “啊—!宋清夢!”沉星河一把打掉準備掀自己襯衫的手,“你故意的吧?”以前也沒發(fā)現(xiàn)這個人這么皮。 牙印是在左胸下靠里一寸。 沉星河現(xiàn)在像一只想拿捏人,卻被人拿捏的炸毛小老虎,下一秒就會從懷里離去。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宋清夢連忙幫她整好衣服,抱進懷里,“怎么辦,好喜歡你發(fā)火的樣子?!?/br> 宋清夢身上總有股說不明白的香味,柔軟的擁抱將這股香味變得具象,裹進去便很難再脫離,像一個漩渦,一絲一發(fā)都纏著沉星河。 “哎呀呀,才多大會功夫,又抱一起了,你倆是涂了粘合劑?還是在對方身上裝了吸鐵石???”周舟大老遠就看見兩個人又打又鬧的,特意放慢了步子,沒想到倆人最后干脆抱一起了。 聽到周舟的調(diào)侃,沉星河最先撒手,從人身上跳下來,找了個最遠距離坐。 宋清夢淡定接住周舟拿過來的彩燈,“我以為你走了呢?” “哎,你這么一說,我還就不走了?!闭f完一屁股坐在沉星河旁邊,眼睛一眨一眨地說,“沉jiejie,從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保護傘了?!?/br> 沉星河一個攬肩,鄭重允諾,“放心,有我在,這人傷不了你。” 二人一唱一和的,宋清夢恍惚間覺得自己是那個唱白臉的人,還多了個孩子。 不過周舟確實還小,才剛上大學(xué),宋清夢也一直把她當(dāng)meimei看。 “國慶節(jié)回家嗎?周姨可是想你了,天天對我媽念叨你呢。”宋清夢把燈挪了挪位置,放在三人中間。 “回吧,挺久沒回去了?!敝苤弁蝗幌氲绞裁?,“那到時候能讓沉jiejie來接我嗎?” 宋清夢聽到后差點把剛到嘴里的啤酒噴出來,白了她一眼,“你是沒腿?還是不會打車?還要人接?” 讓人接就算了,還要沉星河去接……那不行,自己老婆只能接自己?!白疃辔医幽?,別的少想?!?/br> 周舟努努嘴,轉(zhuǎn)頭問身邊的沉星河,“沉jiejie,你來接我嘛?” 沉星河覺得挺好笑的,以前沒遇到過周舟這么小的meimei,現(xiàn)在感覺有個這么可愛的meimei挺好的,整個人都在冒粉紅泡泡。 “那你存下我手機號,回來了給我發(fā)消息,還可以帶你出去玩?!?/br> 周舟火速掏出手機,“好呀好呀?。?!” 沉星河抬頭發(fā)現(xiàn)宋清夢正看著自己。 借著光能看到宋清夢臉上的不悅,“我是不是應(yīng)該給你們兩個一點空間?” “哎呀,你別那么小氣嘛?!敝苤奂雍梦⑿?,只顧著發(fā)消息試一下,頭也沒抬地敷衍宋清夢。 “突然明白養(yǎng)出個白眼狼的感覺了?!彼吻鍓魺o奈搖頭。 沉星河起身坐到她旁邊,“怎么,人家舟舟喜歡我不好嗎?難不成你想看我們兩個掐架?” “不太好,你不能對她太好,寵她不能超過寵我?!?/br> 周舟無語,有對象了就是不一樣,什么都能醋,“酸死了,我還是走吧,這里不適合我?!?/br> 宋清夢轉(zhuǎn)頭,“我跑這么大老遠來東湖,也不知道是為了誰呢?中秋能吃到親媽做得月餅的人可不多。虧我還特地叫你出來一起看煙花,轉(zhuǎn)頭就想撬我墻角?!?/br> “咳咳咳……我可沒撬你墻角,況且煙花我也沒看到啊?”周舟偷瞄了眼沉星河。 說到煙花,沉星河就繃不住了,“你還好意思提煙花?來的時候就跟你說,先接我,再去接舟舟,你呢?” “我不是害怕你工作沒結(jié)束,讓舟舟等太久嗎?” “那你就不怕讓我等太久?是不是跟你說過,我這邊晚了會堵車?” “對對對,就是,建業(yè)路那邊下班時間會特別堵,今天如果先接了沉jiejie的話,我們可能就不會堵在半路錯過煙火會了?!敝苤墼谝慌赃吀胶停吙磻?。 “你是不是該回學(xué)校了?”宋清夢問周舟。 “早著呢,回什么學(xué)校?!背列呛涌粗吻鍓粽f。 周舟左瞧瞧右瞧瞧,眼看著火就要蔓延到自己身上,“那個,我就先走了吧?明天一早還有課,沉jiejie咱們國慶見喔~謝謝夢jiejie專程送來的月餅!!”說完,鞠個躬,一溜煙兒就跑了。 “…怪高德,不怪你的寶貝?!边吚陆?,邊坐近,直到看清沉星河燈光下的睫毛。 在外面硬氣得要死,開刀不眨眼,手術(shù)方案不一致會爭論到底,一個院長都很難拿捏的人,在沉星河這兒,服起軟來比誰都熟練,而沉星河的確也吃這一套。 “煙花要補給我?!?/br> 宋清夢掛著壞壞的笑,下一秒就把人勾倒在懷里,枕著沙,看黑漆漆的夜空,“先補給你星星?!?/br> “什么啊?”沉星河推她,天上除了飛機的夜航燈,可是一片干凈。 宋清夢側(cè)頭看她,“眼前不就是星河嗎?” “我不生氣,你坦誠告訴我,你之前到底追過多少女孩?”沉星河嘴上質(zhì)問,心里蝴蝶亂飛。 情話可以騙人,甚至眼神也會,但心跳很難。 宋清夢吻她額頭,“就追過你一個,也只會追你?!?/br> 愛讓人失語,也讓人成為詩者。 海風(fēng)壓著浪撲向沙灘,一些人準備離開。 沉星河伏在胸口,望著夜航燈的一閃一閃的光靜靜聽著,兩個人的心跳聲漸漸同頻,最后和浪聲交織到一起。 “我們養(yǎng)只狗吧?”沉星河提議,“想體驗下貓狗雙全的家庭?!?/br> “那你以后會更愛七七還是更愛狗狗?” “就不能都愛嗎?我是成年人了哎~”沉星河支起頭,頭發(fā)散在藍色的彩燈里,像藍色妖姬。 “不行,你必須選一個。” “那我選……”沉星河賣著關(guān)子,在宋清夢胸口畫了個圈,“選你~” “輪到我問你了,”撓的人胸口癢,宋清夢握住了她的手,“在我之前,你追過幾個?” “額…”沉星河笑意nongnong,在藍光下溺成一片海,“也不多,就5、6、7、8……個吧?” “喲,那麻煩您教教我?”宋清夢說著說著就動起手來,手沿后腰鉆進衣服里,隔著紗裙摩挲。 “首先,你不可以這樣,”沉星河說完就把宋清夢亂摸的手從衣服里拔出來,一本正經(jīng)又說,“這樣會讓女孩子覺得你很輕浮?!?/br> “是嗎?我剛看你表情挺享受的呢?” 沉星河有被這話咽到,“你教我,還是我教你?” “你教,你教……”宋清夢拿出手,五指展開舉了舉,想看看她能教出個什么。 “拿煙了沒?” 宋清夢覺得莫名其妙,“要煙干嗎?” “哎呀,拿了沒嘛?” 宋清夢指指旁邊的小包,“不知道有沒有,記得里面有一包?!?/br> 沉星河拿包扒了扒,扒出半盒煙,然后一副逮到別人作案的樣子,“偷藏禁煙,罰200塊錢,明天打我賬上?!?/br> “那明明是你買的…”宋清夢小聲嘀咕。 “咳咳…學(xué)不學(xué)了?” “學(xué)學(xué)學(xué)!” 宋清夢坐起身,看著她靈巧地從煙盒里拎出一根煙,像接住了一只飛過來的蜻蜓,輕輕夾在纖細的指肚之間,用大拇指抵著煙蒂,一點點調(diào)整長度,然后放進抿得細細的嘴唇里。 香煙隨火機的熄滅而亮起,煙灰下的星火在緩吸中亮起,遠比唇瓣明艷得多。煙霧在柔柔的橘點里散發(fā),直到一口nongnong的煙霧從豐滿的唇里吐出來時,煙尾那道綿長的白煙才有了追隨者。 沉星河和她隔著一道藍光,不過一會兒,便被掐滅了,她和她之間什么都不隔。 橘紅色的光像一個標點,但只標記手的位置,上上下下,從光點變成一道光弧,最后定格在一側(cè)。 宋清夢嘗到了煙的味道,她舌尖上正在燃燒,剛才含著煙蒂的唇瓣現(xiàn)在含著她的唇。她想象自己是那口nongnong的煙霧,被沉星河用力吸進口中。在和她肌膚相觸的瞬間,宋清夢甘愿交付出所有的濃烈,讓她留戀那一秒鐘的親昵,直到自己燃盡,化最后一縷白煙,殘存在她指間。 藍光再次出現(xiàn)時,煙已經(jīng)燃盡了,剩下一跡灰灰的余燼。 “這樣我就知道我們吻了多久?!背列呛拥衷谒鷤?cè)。 煙,是這樣用的。 浪一點點地拍著礁石,黑發(fā)纏住沉星河的臉廓,宋清夢幫她梳到耳上,風(fēng)與發(fā)、發(fā)與指的交纏中,兩束目光有了正式的對話。 “過來?!彼吻鍓羝鐭?,手扣在沙上挨著沉星河,拉她靠向自己。 “沒教完呢?!?/br> “不學(xué)了,你拿我實踐吧?!?/br> 沉星河扣滅了燈,再次坐到她腿上,手扶著宋清夢的肩頭輕聲說,“那是另外的價格。” 沙灘上的人一個個離開。燈光消失后,海面裝上了反光鏡,月亮照著它被拉長或被扯變形的面容,和風(fēng)爭討著云該往哪邊飄,以免擋到岸上的風(fēng)景。 長發(fā)被撩起的剎那,耳墜便被月光附了身,特別亮,宋清夢猜沉星河嘴里正咬著頭繩,抬手向后縷著頭發(fā)。她們有過很多這樣對視的瞬間,靠著墻、廚臺上、沙發(fā)的一角、暗燈后的床上……像在玩一個解鎖游戲。以往的話,那根頭繩應(yīng)該在宋清夢手里,然而今天她不想讀沉星河眼里的暗示,也不想幫她拿頭繩,就想看著,看她做一些準備。 “看。” “什么?” “月亮像你的下嘴唇?!彼吻鍓魩退露鷫?。 “別瞎比喻?!背列呛涌吹街宦读税霃埬樀脑铝?。 “我說它彎的時候。” 吻上脖頸時,宋清夢嘗到了海風(fēng)吹過來的咸濕味,沉星河伸向一側(cè)的腳趾觸到沙墊下的沙子,微微勾起,留下一道劃痕,就像宋清夢從她小腿劃進腿根一樣。 “確定?” 雖然海邊已經(jīng)沒什么人了,她們也在最邊上的旮旯處,但宋清夢還是擔(dān)心會被看到。 “那回去唄~” 沉星河抽出手,又被拉住。 “別…”宋清夢抬腳把腳邊的薄毯勾到手邊,裹在沉星河腰上,遮住她分腿坐在自己左腿上的樣子。 沉星河媚笑著壓低聲,故意問,“別什么啊?別碰你?”沿舌尖呼出的熱流在涼涼的海風(fēng)里格外敏感。 這個人,很記仇啊,情潮上頭也還是要教訓(xùn)回來。 宋清夢被撩得聲音發(fā)軟,仰著頭,像求沉星河,“…碰我…”說完又按腰把人送到嘴邊。 暗場以后的海上是浪的獨舞,一點一點往岸上撲是它白晝時深藏的野心,卷一點沙子回深海,丟一些貝殼在灘邊,不斷重復(fù)著這場不劃算的交換。不像她們,無所謂劃算與否,喘息聲里一定是索要。 海水已經(jīng)漫到宋清夢腳邊,拍了拍靠在自己肩頭正在退潮的人,“水來了,要走了?!?/br> 懷里人沒回過神,直接被騰空抱起,朝海水卷過來的方向去。 水花打在宋清夢小腿上,一邊的裙角濕了半截,腿上的沙子被沖洗的干干凈凈,淌著水到了淺灘,浪卷著浪打在沉星河衣服凌亂的后背上,人一下清醒了。 “啊——好涼!”沉星河是個樹袋熊的姿勢,掛在宋清夢身上,腳是一點兒水沒沾,這一個浪頭過來,整個人全濕了。 宋清夢特別亢奮,抱著人在水中轉(zhuǎn)了一圈,大叫,“夏天結(jié)束咯——!” 不知道是月神耳聞了這聲呼喊,還是遠海的浪頭聽見了這聲挑釁,一個巨大的浪翻過來,一個沒站穩(wěn),兩人就被沖倒了。 她們并排躺在沙灘上,感受著身下海水去和留的猶豫。螃蟹趁早找了藏身之處,貝殼等著下一個有緣人。 “我愛你,”沉星河側(cè)過頭對宋清夢說,“秋天也愛?!?/br> 后來的某天,宋清夢對她說,「在夏日最后一晚空無一人的海邊,和你zuoai到天明,這種浪漫只能和我?!?/br> ———————————— 那個過程咱就自行想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