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晨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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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十公主醒來時,身邊已經(jīng)沒有了余溫,她稍微動了動指頭,只覺得有些腰酸,但是昨晚難得的睡得很好。剛剛坐起身,還沒喚人,李望便隔著簾子恭謹(jǐn)?shù)貑査骸肮餍蚜?,陛下問您是否要在宮里用了早膳再回府?!?/br> “你們陛下呢?”十公主理了理身上的寢衣,“我就不留了,替我謝過陛下,本宮母親還掛念著生病中的王老太太,還是盡早去看看讓王太嬪安下心比較好?!?/br> 李望稱“是”,又道:“陛下也給王老太太備下了幾份上好的補(bǔ)品,望王老太太早日康復(fù),王大人也能早日歸朝幫陛下呢,公主也一并帶走罷?!?/br> 十公主撥開簾子起身下床:“謝陛下體恤,公公伺候我穿衣吧,一會再派個妥帖的人送我出宮便好。” 殿里只有李望一人,皇帝知她不愿讓他人知道兩人的luanlun之事,所以囑咐了李望一切親力親為。穿衣時倒還妥帖順利,十公主雖不習(xí)慣閹人近身伺候,也沒說什么,皺著眉頭讓李望服侍著穿了皇帝備下的衣裙。洗漱時見他遞來的是薄荷牙粉,愣了一下,沒想到皇帝與她慣用的竟是同一種牙粉,一般用的都是槐、桑枝與姜汁調(diào)和成的,獨(dú)她不喜姜的味道,所以公主府里一般用的都是帶薄荷汁的牙粉。 但是她也沒有開口問,左右自己府在皇帝眼里已經(jīng)漏得像篩子似的了,也不差這一兩件了。 只梳頭這一事讓李望無從下手,拿著梳子站在她身后手足無措。他伺候人穿衣洗漱還行,束發(fā)這些年只給皇帝束過,真要他給女子梳發(fā)還是頭一遭。李望看著齊人全身銅鏡里十公主一副理所當(dāng)然等待著的樣子,囁嚅道:“公主,奴才手拙,不如奴才喚個靠得住的、心靈手巧的來給公主梳妝?!?/br> 十公主懶懶地打了一個哈欠:“無妨,就束男子的發(fā)髻也可,想來你陛下養(yǎng)心殿里也沒有可供本宮梳妝的器物?!?/br> 博古架后走來一個明黃色的身影,皇帝下朝回來了,見李望手里拿著的東西就知道什么情況了,笑著走過來,李望連忙幫他解開那身上朝的龍袍,連常服都沒換上他就快步走到還坐在鏡前的十公主身旁,手里捏著李望剛剛拿著的梳子:“李望不會,朕會,不如朕來幫皇姐梳吧?!?/br> 十公主無可無不可,左右還有昨日帶著的釵環(huán)首飾,也還齊全,于是慢悠悠地打開放在李望搬來的小幾上的朱漆紋奩,撿起里面的牡丹金鎏玳瑁手鐲給自己帶上,從鏡子里打量躍躍欲試的皇帝:“陛下自告奮勇當(dāng)然好,只怕毓敏在宮里呆得久了,陛下不好交代?!?/br> 皇帝邊用玉梳給她輕輕理順發(fā)絲邊答道:“朕定讓皇姐滿意?!?/br> 她扯了扯嘴角,隨他去了,無謂在這點(diǎn)小事上與他吵?;实凼沽藗€眼色給李望,李望行禮后轉(zhuǎn)身出去了,是要去拿什么東西。見十公主要繼續(xù)往另一只手上套金釧,皇帝連忙空出一只手制止了她:“皇姐今日和昨日的樣子不換一換?可巧朕這里有些空出來的首飾,不如給了皇姐試試,若有喜歡的皇姐一并帶走?!?/br> 十公主剛要點(diǎn)頭,卻想起皇帝身邊能有什么空出來的首飾,怕不是留著給他的妃子們的,給她算怎么回事?于是陰陽怪氣道:“毓敏怎配享用后宮之物?陛下不如還是拿回去吧?!?/br> 他矮下身與鏡子中的她平視,忽地笑道:“皇姐怎么不配?皇姐若是不配,這天下也沒人能配得上了?!?/br> 她憤憤然瞪了他一眼,想他真當(dāng)自己是他后宮里那些個盼著君恩雨露的女人了?;实劢恿怂@一個白眼,竟然美滋滋起來,注意力復(fù)又轉(zhuǎn)移到她那一頭烏發(fā)上了。 不多時李望回來了,手里捧著個雕著琉璃螭龍盒小心翼翼地進(jìn)來了,那琉璃被燒得宛若天邊燦爛晚霞,十分奪目,僅看盒子就知道里面放著的東西有多寶貴了。十公主隱隱有些期待,卻不愿丟了體面,露出渴望的神情,只稍稍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神,身體還是慵懶地巋然不動,任由身后的人打理著發(fā)絲。 李望將盒子放在了小幾上,輕輕地打開了搭扣,只見盒中東西不多,一根桃花蝴蝶琉璃簪,蝴蝶的翅膀顏色繁復(fù)精巧比之盒子過之不及,瑩瑩的藍(lán)色泛著一絲輕盈的綠色,連蝴蝶黑色的斑紋也燒出來了,桃花的粉色則淡淡的,只花心中間最深,花瓣外延極淡,里面用了碎的鵝黃寶石仿那花蕊,擬態(tài)已登峰造極,連她都忍不住小小地贊嘆了一聲。 皇帝見她神情歡喜,給她梳著高椎髻也不作聲,等她欣賞完才開口道:“此簪子美則美矣,卻不適合朕今天給皇姐梳的這個發(fā)髻?!?/br> 她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自己的頭發(fā)上,心下歡喜那簪子也不計較口氣的強(qiáng)硬了,見他梳成了這個讓她脖子勞累的發(fā)髻,嗔道:“陛下也不體諒毓敏,怎么梳這個頭。” 他拿起盒子里的另一根簪子問她:“皇姐今日用這根簪子好不好?” 十公主仔細(xì)端詳著他手里的簪子,也美也精巧,只是做工不如那琉璃簪子美輪美奐,而且是金飾,她打不起興趣,懶懶地憋出了個“嗯”回他。 皇帝知道她想用那支琉璃簪,但今日不能遂了她的愿,只假作不知將金簪插在了固定好的發(fā)髻上,又拿起其他飾品繼續(xù)裝點(diǎn)起她的發(fā)間。待一切完成,十公主定睛一看果真不錯,只是這高高的發(fā)髻令她不習(xí)慣,在府中她從未頂過這樣正式這樣高聳的發(fā)型,且皇帝花花綠綠的給她戴了一頭的首飾,顯得整個人有些俗氣。 她伸手欲取下一兩件飾物,卻被皇帝攔下了,想是他故意捉弄,她也沒心情繼續(xù)裝點(diǎn)自己了,胡亂往自己臉上擦了些胭脂就要離開,被皇帝一路送到了養(yǎng)心殿外。 她只覺得自己頂著這一腦袋的首飾慘不忍睹,十分丟臉,還好沒用那支簪子,否則就是暴殄天物了。一路只催著抬轎輦的宮人快點(diǎn),該死的皇帝還給她準(zhǔn)備的是轎輦而不是轎子,讓她這樣招搖過市。 出了宮也沒多逗留,低著頭進(jìn)了公主府的馬車就讓等候在旁的侍女進(jìn)馬車?yán)锝o她摘下這些耀武揚(yáng)威的皇恩,最后摘無可摘只留了一頂固定用的黃金碧玉蓮花冠,她恨恨道:“皇帝純心戲弄我,這樣難看的發(fā)飾故意賜給我?guī)е鰧m。” 侍女見怪不怪了,知道公主格外在意自己的臉面,此時搭話說不定還會當(dāng)出氣筒,自顧自地將摘下來的首飾收拾妥當(dāng),抬眼見十公主粗魯?shù)厝]手臂上的嵌紅寶石金釧,怕她傷了自己連忙上前接手。 十公主剛剛心中有氣,用的力度有點(diǎn)大,回過勁來有點(diǎn)吃痛,見那手上有了紅印,懊惱自己還是沒沉住氣,想起自己昨天囑咐的事,便問侍女:“昨日交代你的事辦好了嗎?” 侍女點(diǎn)頭稱“是”,并說自己今早已經(jīng)派人將王太嬪寫的信與補(bǔ)品一同送去了王府了,一切都很妥當(dāng)。十公主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還要問道王府人接了東西是什么反應(yīng)時,馬車忽地一震。 她剛剛沒順下的氣一下就上來了,使了個眼色給侍女,侍女出了簾子連罵帶問地呵斥車夫,回來告訴十公主一個好消息:姜將軍班師回朝了,剛剛馬車被趕出來迎接將軍的百姓給驚到了。 十公主聞言大喜,那股惡氣仿佛隨著姜將軍的回來都消散了。 此人是老皇帝指給她的武師父,當(dāng)初他只是個七品的校尉,因為武功格外出眾被父皇提拔成了自己的師父,她的好一段少女時期,都與這位姜將軍息息相關(guān)。 因著這一層關(guān)系,她出嫁后特意跟何相提到過此人,平復(fù)西北卡茲國叛亂時何相便力薦了他,誰知此人入了軍隊仿若神兵天降,原本節(jié)節(jié)敗退的軍隊在他的指揮下先是奇襲了卡茲國大王子的陣營,以五千騎兵直接拿下近一萬的大王子營帳,并活捉了大王子做俘虜,之后更是屢立奇功不提。 之后他步步高升,一個小小的七品五年間就成了個赫赫有名的二品大員,新皇上任將他封了鎮(zhèn)國大將軍,如今北疆局勢稍平,將其召回京中受封。 十公主撩開簾子對車夫道:“不回公主府了,將我?guī)У匠情T附近常去的碧園,叫個會騎馬的先去店里叫他們準(zhǔn)備著?!?/br> 車夫“誒”了一聲,又回道:“公主此時往那邊趕,可要費(fèi)些功夫,百姓們都夾道歡迎著姜將軍,怕是走不動?!?/br> “不妨事,你盡力往那里趕,”十公主目光奕奕,臉上的喜色掩都掩不住,“本宮走也要走去迎接師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