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開明的時代，我們也當(dāng)開放一些，縱情縱欲融入大流。但陳暮江很規(guī)矩，甚至于安桔說她迂拘。

    而現(xiàn)在，對于那一吻，她想要再來一次，或者很多次。

    她躺在床上，看著昏黃的夜燈，浮現(xiàn)裴輕舟亮白的眼底，翻過身，又覺得床前所未有的硬。

    不舒服，渾身都不舒服。

    她需要軟的東西包裹住她，像裴輕舟用舌包裹她的舌那樣，最好纏卷到失去呼吸。

    平躺，避開那側(cè)的香氛。

    橙子香太濃了，讓她總想到橙汁，總想到裴輕舟用吸管吸吮果汁時的雙唇，一動一動的模樣令她潮濕。

    這一夜，不平穩(wěn)的只有她。

    當(dāng)日光升起來，都要偽裝的平穩(wěn)。

    但……總有意外。

    安青一進(jìn)組，片場周圍就多了不少站姐來拍路透圖，幾乎日日如此，攪得現(xiàn)場外邊多了很多瘋狂的鏡頭，裴輕舟倒是沒怯場，吻戲是隔了一周多拍的，很順利，陳暮江也在旁觀。

    “停，過了?！惫灸弥鴮χv機(jī)，在監(jiān)視器前鼓掌。

    安青、裴輕舟二人聽到指令，慢慢分開，退到禮貌距離后，安青譏笑道：“你這手能再僵硬一點嗎？”

    拍吻戲，演員通?？梢宰杂砂l(fā)揮一點。但裴輕舟是一點沒發(fā)揮，手就按郭志拍前講得，搭在安青手腕上，這對高要求的安青來說，不太過關(guān)。

    “還好吧……”裴輕舟接過韓誠遞來的水，漱了漱口。

    首拍吻戲就一條過，已經(jīng)很不錯了。

    安青只是開玩笑，但他挑刺挑慣了，反倒讓人聽不出是認(rèn)真還是玩笑，裴輕舟用一種等他繼續(xù)訓(xùn)導(dǎo)的眼神看著他。

    “你還是蠻有天分的，性格跟角色確實很貼，有時候我感覺你就是沉輕本人?！闭J(rèn)真說完，又傲然補充：“當(dāng)然，也因為我指點的好。”

    安青頭次肯定，令裴輕舟有些意外，她雖然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但她從開拍時就決心做到最好，至少不要讓陳暮江失望。

    “多謝安少爺辛苦指點啦～”

    劇里，沉輕調(diào)笑深原時總會說“深少爺如何如何”。她此時稱呼的“安少爺”，多了幾分嬌態(tài)，語調(diào)輕揚，讓安青有些不好意思。

    “安青，知道你姐去哪兒了嗎？”

    陳暮江正看完這嬌俏的一幕，喊一聲，只有安青回頭了，走幾步，目光巡過二人，落定于裴輕舟側(cè)臉上。

    安青見她不太急，多問了句：“找她有事？”

    “嗯，問點事兒?！?/br>
    “應(yīng)該在咖啡車那邊?！卑睬嘀钢笖z像機(jī)后面的方向。

    “好，那我先過去了?！?/br>
    陳暮江瞧見裴輕舟頭低著，腳尖翹起，手里轉(zhuǎn)著礦泉水瓶，光射到上面，有些閃眼。

    “好?！?/br>
    周圍還有在布景的人，陳暮江繞了繞，選擇從裴輕舟的身后穿過去。

    而裴輕舟直到安青話畢也沒有回頭看陳暮江，只是在人腳尖出現(xiàn)在余光中時，稍稍抬起了頭，同陳暮江的余光淺淺交織。

    她們用不同的視覺角度，偷偷打量對方，搜尋那個吻帶來的變化。

    但時間太短，看不出什么。

    陳暮江好像很久沒穿白襯衫了，這算是變化嗎？

    “怎么招呼都不和陳編打了？她剛剛一直在看你?！卑睬嘣谌俗哌h(yuǎn)后，問裴輕舟。

    “啊…我沒注意到…有點跑神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吵架了?！?/br>
    “沒有，我們關(guān)系很穩(wěn)定?！?/br>
    “穩(wěn)定……這個形容挺新鮮的?！卑睬嘀貜?fù)一遍，抬步離開。

    真的……穩(wěn)定嗎？

    咖啡車人很多，都在排著長隊等飲品，陳暮江沒見到安桔，給自己排了一杯冰美式喝。

    零糖，多冰，很苦，但她很滿足。

    這是她今天喝的第六杯純美式，往常每日頂多兩杯，是從那個吻之后，她對咖啡的攝取量暴增，嘴也跟著挑剔起來，吃什么都不太對味兒。

    忘記一種味道，最好的方法是用另種喜歡的味道取代，咖啡，是最優(yōu)解。

    但，也只是望梅止渴而已。

    “你怎么在這兒？我找你半天了?！?/br>
    陳暮江走到距片場不遠(yuǎn)的臨時會議間，發(fā)現(xiàn)安桔和郭志都在。

    安桔挪步到陳暮江一旁：“找我？有事？”

    “郭導(dǎo)?！标惸航h首問好，沒有多余的話。

    兩個小姑娘聊天，郭志一個中年男人在場，多少都不太合適，何況這二人關(guān)系他心里透亮透亮的，招呼后便離開了。

    “什么事？”

    陳暮江將喝完的咖啡杯直直扔進(jìn)垃圾桶，眼睛跟著打了一個滑，像在制造組織語言的時間，聽到“咚”地一聲后問道：“你和裴輕舟昨晚喝的什么酒？”

    咖啡，還是不夠?qū)ξ秲骸?/br>
    “酒？那是調(diào)酒師調(diào)的啊?！?/br>
    陳暮江刨根問底：“哪個調(diào)酒師？”

    “一個清吧里的帥T。”安桔反應(yīng)過來，拽住人，“你不是不愛喝酒，也不愛去酒吧嗎？怎么突然這么有興趣？”

    繞過一串問題：“你是怎么知道你也喜歡女人的？”

    安桔挑眉：“你怎么…突然對這些事……這么有興趣了？”

    “好奇?！?/br>
    “一夜情知道的?！卑步塾掷^續(xù)調(diào)侃：“一夜情這種事你肯定是不會有的啦。我告訴你，沒和女人談戀愛前，大部分女人都是雙?！?/br>
    陳暮江半信半疑：“是嗎？”

    “女孩子香香軟軟誰不愛呢～”安桔起身半坐到桌上，狡黠道：“要不你談個戀愛試試？你寫劇本就沒有想談戀愛的沖動？”

    以前沒有，現(xiàn)在說不定，陳暮江動動唇，只說：“酒吧地址發(fā)我?！?/br>
    “天吶，暮暮，你不會要去……”

    安桔話沒說完，裴輕舟敲門而入，掃掃二人，發(fā)問道：“怎么都在這兒坐著？”

    視線被安桔擋的嚴(yán)嚴(yán)實實，陳暮江聞聲后拍人下了桌，她就沒用力，但安桔夸張地捂著腰跑到了裴輕舟旁邊，作勢很痛的樣子引得她無奈轉(zhuǎn)了下椅子，側(cè)過身。

    “聊什么呢？”她沒進(jìn)門前就聽到安桔忽大忽小的音量，對此滿懷好奇。

    安桔捂人耳朵小聲說：“就是陳暮江問我要酒吧地址呢?！?/br>
    三人距離不過三四步，聲音再小，也能聽個七八分。

    “喔～”裴輕舟拖著尾音看向有些局促的陳暮江，眼里含笑：“陳編想去清吧？”

    幾分認(rèn)真，幾分玩味，陳暮江聽著像是在問她“想接吻嗎”。

    有些后悔咖啡杯扔的早，手里連個能轉(zhuǎn)移注意力的東西都沒有。

    “你倆能去我就不能去？”

    安桔聽音兒感覺人快要怒了，連忙回：“能能能……怎么不能呢？”

    又附在裴輕舟耳上說：“她剛還問我，怎么知道自己喜歡女人，還有，”

    “暮江，原來你在這兒呢，我正找你呢?！?/br>
    來人是程暃，稱呼是近兩日變得，她戲份快殺青了，人快走了，陳暮江也就沒在這種小事上多計較。

    “安總，江舟你們也在呢?！?/br>
    安桔客氣道：“程小姐好?！?/br>
    裴輕舟拉了把椅子給程暃，人坐下后，第一句話是問她：“我過幾天戲殺青后就走了，請你吃頓飯吧。”

    安桔撇眼陳暮江，人正看著程暃和裴輕舟，聽到裴輕舟說“好”以后，她倆同時皺了皺眉。

    程暃轉(zhuǎn)頭又問：“暮江，你也一起來吧？”

    第二次稱“暮江”，裴輕舟看向了別處，讓視線置于擁擠的空間之外。

    空氣在這一瞬凝滯，安桔覺得頭暈，眼前三個人的關(guān)系有點復(fù)雜。

    按她推斷，程暃喜歡陳暮江，裴輕舟也喜歡陳暮江，現(xiàn)在程暃請裴輕舟吃飯，人還同意了，而且看起來裴輕舟對程暃態(tài)度還不錯。

    正常來說情敵之間不該是劍拔弩張嗎？

    怎么到這兒和諧的……有些奇怪？

    在安桔的來回掃量間，陳暮江應(yīng)聲道：“好?！?/br>
    安桔看程暃目光轉(zhuǎn)向自己，未等人出聲問，先搶回道：“真是可惜，我后天有個項目要談，馬上就走了，怕是不能慶祝程小姐戲殺青了?！?/br>
    程暃柔聲細(xì)語：“沒關(guān)系，安總以后有好戲介紹給我就好啦?！?/br>
    安桔笑笑：“那是自然。”

    裴輕舟趁二人客套間隙，瞄陳暮江一眼，臉色似乎不大好，但她沒多想，掛恢想著安桔說陳暮江想去清吧的事?

    程暃邀到人后，坐了一會兒人就走了，裴輕舟人去廁所后，陳暮江就借口去找郭志，會議室里便只剩下了安桔，慶幸自己躲過修羅場，又可惜吃不上瓜了。

    “你很喜歡程暃？”

    陳暮江找過來時，裴輕舟正把手放在干手器里吹，聲音很大。

    “算不上很喜歡，但不反感，而且這一個多月她對我確實還不錯?！迸彷p舟低頭晃著手，想讓它干快些。

    “那你讓我別對她那么好，是什么意思？”

    裴輕舟蜷起手，抬頭看她：“你不是說不喜歡她嗎？你這樣的人，對她好一點點，她就會越陷越深。不想傷害她的話，你不對她那么好就可以了?！?/br>
    陳暮江當(dāng)時不覺得有什么，但現(xiàn)在她突然更愿裴輕舟是出于戒備的提醒，而不是這么周全的考慮。

    “程暃錯拿獎杯，是我寄還的。只在頒獎禮上見過一面?！?/br>
    “你不用解釋…”裴輕舟蜷著的手被陳暮江展開，讓她的話沿中折斷，等干手器里只剩她的手時，才又呢喃道：“…解釋這么多。”

    大張大合的撩撥裴輕舟見過很多，也學(xué)得幾分，遇上時都能應(yīng)付自如，但對陳暮江這種不經(jīng)意且無心的，她毫無辦法。

    像細(xì)長的雨，化在身上，綿密且無法抗拒。

    “可以再有嗎？”

    “什么？”裴輕舟拿出吹干的手，仰看她。

    上目線指向雙唇的時候，下目線也要同謀。

    陳暮江端看她，直到對方覺察到，才言明自己的意圖：“和你接吻?！?/br>
    “你有時候直白的嚇人?！?/br>
    “所以，可以再有嗎？”她對答案很執(zhí)著。

    “如果我拒絕，你會傷心嗎？”她更關(guān)心陳暮江的態(tài)度。

    “會有一點?！彼罢玖苏荆砀叱闪艘环N無形的壓迫。

    “那我拒絕?！?/br>
    “為什么？”嘴不聽腦子的話。

    裴輕舟歪頭一笑，微微踮腳，細(xì)聲道：“因為你剛才嚇到我了  這是懲罰——”

    陳暮江準(zhǔn)備伸手拉人，裴輕舟敏捷越過她，后退著步子，笑得眉眼彎彎，像踩著音符，一噠一噠地，在寂靜的地板上跳奏起來。

    “我道歉——”

    她看著陳暮江轉(zhuǎn)身，追著她過來，陽光開在她們臉上，絢麗如花海。

    這一刻陳暮江發(fā)現(xiàn)，裴輕舟是有小性子，而她甚至有點喜歡她的小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