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術(shù)毫不費力翻過院墻后，一刻不停地沖進眼前的第一扇屋門。

    他已在此地觀察多日，清楚地知道在這里會見到何人。

    家室驟然被闖，白止只在精神微微一驚，警戒地看向門外，看見來人，全身的防備又在眉心化作一團霧氣，讓本在門前來勢洶洶的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知那雙眼里絲毫沒有意外，叫人倒是全無了興師問罪的氣勢，呆站在原地。

    白術(shù)似是覺得有些失面子，悄聲清了清嗓，隨手揮上了身后的門扉。

    “真是好久不見，大師兄。”

    白止的目光淡淡從他臉上掠過，毫不在意地收了回去，也沒有回應(yīng)一個字。

    從小壓制住自己的那道光芒在今日又重現(xiàn)，白術(shù)如今再高貴再有權(quán)勢，出現(xiàn)在籍籍無名的他面前，也還是像個毛頭小子，在他的舉手投足間，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像在撒潑。

    白術(shù)握緊了拳，克制著不讓心底的破防顯現(xiàn)在臉上。

    擁有別人求而不得之物，他本是有可以在白止面前炫耀的籌碼，可今日，他也正為此而來。

    白術(shù)強壓下涌起的無能怒意，咬牙開口：“她去哪了？”

    短短四字，兩人卻都明了說及何事。

    白止在他急迫的視線里慢慢起身，面向他，好像勢要把他給逼急了一般，也只平靜吐出四個字：

    “我不知道。”

    “你...”

    “讓開?！卑字贡持?，無波的面容在對方看來卻滿是不屑。

    “她死了嗎？”

    白術(shù)紋絲不動，可提及這個字眼，強做兇意的臉上卻出現(xiàn)一絲裂痕，從中泄出些許無助，又像是哀求。

    白止全然不想同他浪費時間，不論他們討論出怎樣的結(jié)果，看見的也只能是宮墻之內(nèi)想讓他們看見的而已。

    因此，他的音色里也染上幾分慍怒，“擅闖民宅...”

    “狗皇帝不讓我進宮！”白術(shù)嘶聲吼道，雙目顫動。

    不僅是身為皇帝親信，他是國舅，是皇后的至親，而紫宸宮那場將人燃得灰都不剩的大火，他非但是朝堂之上最后一個得知的人，竟還是從酒樓里的市井之人口中聽得的消息。

    見對方始終無動于衷，如一樁木頭一般靜看著自己發(fā)瘋，白術(shù)突然覺得自己想錯了。也許只有他還在意她。

    也是，誰會始終留在原地等待一個無疾而終，又遙遙無期的承諾。

    這世間也只他一個傻子。

    白術(shù)僵硬地點點頭，氣極反笑，轉(zhuǎn)身往外走去。

    他往院門上了連廊步至中庭，沒再走不尋常路，也沒再顧及是否會有人攔住自己。

    白止看著他的背影遠去，他雖巋然不動，可指尖早已嵌入掌心，溝壑中滲出幾絲鮮紅。他長舒一口氣，顫抖著松開蜷起的指節(jié)，迅速跑至自己的柜前，打開，里面是一箱行囊。

    他的旅途，從此開始。聽見大火，聽見她命喪黃泉，他也分毫未曾相信過。尋她到天涯海角，那便是他的命數(shù)。

    白術(shù)腳下帶風往宅門處去，不料中途東邊不知從哪冒出個老太太，也要往外走。

    起先并未注意，可眉心跳動，總覺哪里不對。他定睛一看，腳步隨之慢下，絞盡腦汁回想著什么。

    那老婦人也注意到他，好奇地朝著邊看來，只當是周先生的好友，微笑一下，便繼續(xù)抬步。

    “站??！”

    白術(shù)一聲吼給人嚇一跳，莫名其妙地回身，看見對方滿臉戾氣，更是心生些恐懼。

    他想起來了，數(shù)月前，在驛館，要給宮中所謂“夏魁”寄信的女人，正是她。

    那日他雖未放心上，可每思及一次，便如惡夢一般纏著他，想要一個解釋。

    值此時機，她出現(xiàn)在這里，他不得不將她和白榆聯(lián)系起來。

    白術(shù)揮拳啐了一口，拔腿又往白止的院落跑去。

    可院墻外一聲高亢的馬鳴后，隨之而來連串疾馳的蹄聲給他重重一擊。

    留在白術(shù)面前的，只有大敞的屋門、柜門和空空如也的房間。

    “你敢耍我！”

    他猛地將方才白止坐過的小凳踹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