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看著仆從們將一箱一箱行李搬出屋子，才發(fā)現(xiàn)這是一處小平房。

    她攏了攏外衣的絨領(lǐng)，面無表情地目送所有人出去。

    賀景珩在門口出現(xiàn)，見她愣著，神色溫和，走至她面前，“走吧?！?/br>
    白榆將眼神移至他伸出的手，緩緩抬起自己的，就在賀景珩欣喜地準(zhǔn)備握住時(shí)，卻輕擦過他的手心，如過往云煙抓不住。

    她越過他直接出了門，扶著前頭候著的車夫顧自上了馬車。

    賀景珩挑了挑眉掩去眉間的失落，跟了上去。車夫接收到他充滿森意的眼神，猛地垂低了頭，暗自納悶是哪里做錯(cuò)了事。

    來時(shí)意氣策馬，去時(shí)卻是滿身包袱，拖曳著長長的車隊(duì)，最后還坐著周賀二人。說是請(qǐng)回的客，實(shí)則是押回的俘虜。

    白榆掀起窗簾一角，伏低頭又瞧了一眼坐落在城郊黃土之上的幾座矮房，孤零零地，倒也契合這凄涼的土地。

    “在看什么？”賀景珩緊隨著她的眼眸。

    “如果沒有我，你真的會(huì)殺他嗎？”白榆垂下被他注視著要起火的睫羽，轉(zhuǎn)回了身子。

    “不會(huì)。”

    白榆輕輕笑了一聲。

    她就知道，直接要了他們的命，哪里有留著攜其命以做要挾來的劃算，順理成章地給二人安上謀逆弒君的罪名，而以德報(bào)怨將他們安置下來，這樣一來不但完完全全把其一舉一動(dòng)掌控在眼線之內(nèi)，同時(shí)還能收獲個(gè)英武仁慈的好聲明，于他而言如何都是不虧本的買賣。

    “我出宮之時(shí)，難怪會(huì)那般順利。”

    “怎么躲在木桶里啊，可把我心疼壞了?！辟R景珩伸手撫上她的側(cè)臉。

    說他虛偽，虛偽到令人作嘔，可要說他真情，那也確不假。人總是容易被傾盡所有只予一人的所謂偏愛而打動(dòng)，她自然不是例外。

    即使不愿承認(rèn)，她也不敢否認(rèn)。

    可此時(shí)此刻，占據(jù)她胸膛的只有憎惡。

    “從什么時(shí)候開始知道的？”

    “重要嗎？重要的是我們?cè)僖卜植婚_了。”

    “我只是想知道，自己是從哪一步開始輸?shù)?。?/br>
    “你我之間論什么輸贏。”

    白榆看不下去他獨(dú)自深情的模樣，撇開了臉。

    “樹樁被啃食成這樣，他竟未曾發(fā)覺?！?/br>
    手下的將士，攻下的城池，早已被賀景珩的勢(shì)力暗中腐蝕，維持著表面一層薄如蟬翼的體面，周羨安行軍多年，不可能渾然不覺。

    只能是他全然親信之人的背叛。

    腦海中閃過他同賀季旸撕扭的畫面，白榆搖搖頭，否決了這個(gè)想法，恨自己輕易起疑君子。

    賀季旸與他之間再如何有誤會(huì)，也絕非失信小人，更何況對(duì)賀景珩的服從于他沒有分毫好處。

    現(xiàn)在論這些，也都是無意義之事，他們?nèi)魏我蝗?，再無翻身之望。

    “我早就知道，我玩不過你?！彼划?dāng)做看不見他滯留半空的手，“你會(huì)怎么處置他們?！?/br>
    “處置這詞可用大了?！辟R景珩渾不在意，鉗制住她的雙頰又強(qiáng)勢(shì)扭轉(zhuǎn)向他，“我自會(huì)善待兩位忠貞良臣?！?/br>
    他刻意加重最后四字，陰陽之意不必多說。

    白榆驀地看向他，隨后妥協(xié)似的，卸下了眼中的敵視，落在他眼底的目光輕飄，卻帶著無力感。

    “鐘瀾怎么辦？”

    “在你心里我就這么殘暴？”

    白榆xiele氣，“我會(huì)好好活著的?！?/br>
    賀景珩將她扯過，讓她倚靠在懷中，“睡一覺就到了，我們的家?！?/br>
    她沒再有抗拒之舉，合上了眼，這才讓困意沖破阻礙席卷而來。

    “我真的好累...好累...”她低聲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