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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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景珩為皇帝換下汗?jié)竦睦镆?,便坐在床邊候著?/br> 幾近酉時,皇帝才迷迷糊糊睜開眼。 微掀的眼簾中,便是自己的三兒子急切地靠近。 “父皇醒了?”賀景珩打手勢叫人去喚醫(yī)官,又為他松了松被角,“可有不適?” “珩兒...”賀知朝的聲音虛弱得幾乎聽不見。 賀景珩便俯下身去貼近耳朵,“父皇說什么?” 可他除了微弱的喘息并未聽見話語,轉(zhuǎn)回臉,才發(fā)現(xiàn)皇帝正微微笑著。 此時醫(yī)官進來,跟著的下官又端進來幾碗藥。 賀景珩接過湯碗,舀起一勺晾了晾,送至皇帝嘴邊。 賀知朝配合地喝下。 一碗下肚,實在是苦不堪言,大監(jiān)趕緊送來兩顆棗泥丸。 “珩兒也瘦了不少?!被实鄣哪橆a上已經(jīng)現(xiàn)出骨骼的走向,眼下青黑駭人,活像那先擺渡了自己的黑無常。 “孩兒自是跟父皇連心共苦的。” “吾兒...吾兒...”賀知朝欣慰地念了幾句。 “父皇千萬不要憂思過重,天命萬歲,豈容人分說?!?/br> 他一邊說著,一邊開始喂第二碗。 “罪過啊罪過,朕的社稷,不是大逆不道,就是爛泥草包,這到底是...造了...”說著說著,猛烈的咳嗽翻涌上來。 “父皇!父皇!”賀景珩像早晨賀景瑜那樣,為其拍順背脊。 好不容易平復(fù)下來,這陣發(fā)作似乎又要去了些皇帝的精力,變得更加羸弱。 “父皇終日為此憂心實在太過傷神。”賀景珩斟酌了一番,才謹慎開口道,“天意人為,兒臣對此有些猜測。” 皇帝撫著胸口看他。 “懇請父皇將此事交給兒臣探查,兒臣勢必要給出一個交代?!?/br> 說完,他小心翼翼地抬眼觀察對方的表情。 沒什么情緒,或是已然無力再有情緒。 “珩兒?!?/br> 聽見叫自己,賀景珩才敢抬頭與之對視,看來此事大有希望。 “你當真是一個好幫手?!?/br> 他的希冀僵在臉上。 皇帝無意多說,只點點頭,“就給你去辦吧?!?/br> 可事實如何,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 他的天命都要到盡頭了,高堂之下再如何忤逆或是無用,與他又有什么至重。 賀景珩自然也不是想要真的給誰一個交代,只不過有了這層權(quán)利,做許多事都會方便得多。 皇帝實在是沒有多余的力氣,喝完藥又要睡下了。 賀景珩走出內(nèi)殿時,看見側(cè)邊擺放著堆積如山的文書。 “珩兒,有你,朕倒也可以放些心了?!?/br> 他臨走時,皇帝對他說了這句話。 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手掌都快要被指甲掐出血印。 那個草包哥哥明明什么都沒有,卻又輕而易舉地有了一切。 娶一個太尉之女,嫁一個國丈小姐,從來都改變不了什么。 賀景珩深深吐出一口氣,又調(diào)整好了儀態(tài),快步下了殿。 后腳剛踏進王府,他步伐不歇,一邊對身后跟著的宏良道:“跟長玨知會一聲,本王要見中書令大人的付姨娘。” “是?!?/br> “還有,叫他們收拾些行裝,從明日起,本王日日都要進宮陪侍?!?/br> 這個“行裝”,除了換洗衣物,生活用具,還有一群為他出生入死訓練精良的死士。 不想任人宰割,便只有做那刀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