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架馬車穿梭在南郊的樹林中。

    白榆靠在周羨安身上，兩人之間氣壓低沉。

    “對(duì)不起?！彼龕瀽灥馈?/br>
    周羨安本面色微沉，聽她此言，抱著她的手臂緊了緊，柔聲問道：“怎么了？”

    白榆將臉躲進(jìn)他懷中，又默了幾許。

    “都這么晚了，讓大家都跟著我往回趕。”

    “無礙，你的身體最重要?！?/br>
    “那...本來可以住在那的。”

    “你睡不好，大家都放在心上?！?/br>
    白榆沒再說話，環(huán)住他的腰身。

    今日長(zhǎng)安城內(nèi)鑼鼓喧天，周羨安便想著帶她去溫泉山莊散散心，誰料月事來得猝不及防。

    她本并無來月事，只是在溫泉山莊見到了幾張刻在記憶中的面孔。

    曾經(jīng)那些再未見過的閨中密友，雖也已落魄，卻又怎能與她的苦痛相比。

    連帶她近日的積怨都似找到了發(fā)泄口。這么多人便只得跟著在夜里趕路。

    “對(duì)不起。”她又道一聲，比方才還要輕。

    周羨安溫聲一笑：“又怎么了？”

    “我不該發(fā)脾氣的，你是不是難過了？”

    “沒有?！?/br>
    “周懷，你肯定難過了，你生我的氣，你不該把我留在身邊的。”

    她越說越急，話也越說越重。

    “星兒，星兒?！彼跗鹚哪?，強(qiáng)迫她看向自己。

    車內(nèi)光線黯淡，只有她含淚的雙眼映著光。

    “星兒，”周羨安望著她的眼睛，嘆了口氣，“你跟我耍小性子，我很開心?！?/br>
    見她泛著淚光的眸子眨了兩下，他繼續(xù)道：“在東宮，你總是動(dòng)不動(dòng)就翹著脾氣不理我。我從那時(shí)就知道，你只對(duì)我如此?！?/br>
    她愣了愣，又垂下眼去。

    “對(duì)不起?！?/br>
    “好了?！敝芰w安抱住她輕哄，聽見車夫說到城門了，沿著她的背脊撫順，“我們到家了?！?/br>
    白術(shù)那頭遲遲沒有消息，因?yàn)榘字沟氖拢偸切纳窦妬y，無法集中。

    周羨安給予她的一切，包括感情，本就是不值得的。

    “到了?！避囃７€(wěn)后，他牽著她往外，大家都拖著疲憊的身軀榻上門前臺(tái)階。

    “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侯爺！”先去開門的小廝驚慌失措地跑回來，跪在兩人面前。

    “干什么你！咋咋呼呼的?！眲⒐苁录泵Τ馑?/br>
    “侯...侯爺，小牛...小牛他...”

    “怎么了？”周羨安聞言不妙，眉心蹙起。

    “小牛他被人殺害了！”

    “什么？”

    還未及消化，身旁的人影便竄了出去。白榆沖進(jìn)門后，只一眼就看見了倒在血泊中的小牛。

    小少年手里還緊緊握著短刀，是新年福袋里的那把，她送的。

    一瞬間，她只覺如墜深淵，周圍的水汽都逼壓而來，白榆雙腿無力地跪在少年身側(cè)，他頸脈濺出的血花將面目都模糊開來，她伸出手撫上少年的面頰，用衣袖擦拭血跡。

    一滴淚都流不出，正如看見兄長(zhǎng)倒在房中那時(shí)一樣。

    “星兒！星兒！”周羨安從后將人提起，她雖未掙扎，卻似定住了一般，費(fèi)了大勁才叫她離遺體遠(yuǎn)了些，“快！你們快看看小牛！”

    白榆完全呆滯，看著夜空沒有一絲反應(yīng)。

    周羨安干脆將她打橫抱起幾步跑回了屋內(nèi)。

    “星兒，你看看我?！彼﹃哪槪瑵M眼擔(dān)憂。

    室內(nèi)的溫度將她蒸得回了些溫，她才有了絲絲生機(jī)，看向眼前的人。

    “周懷...”

    “我在，我在呢?！?/br>
    “周懷，那不是小牛...”她笑著說，語氣卻堅(jiān)定，“那不是小牛。”

    “當(dāng)然不是，小牛今晚回老家了。”周羨安也扯起一個(gè)笑。

    “那就好，那就好，嚇?biāo)牢伊??！彼贿呎f著，一邊顧自解起衣服，往被褥里鉆。

    周羨安只當(dāng)她是被嚇得不輕，心疼地替她理好被子，熄了燭燈便出了門。

    今晚這一切，總得有人主持，小牛一條命，總得有個(gè)交代。

    白榆瑟縮在被窩里，地龍的暖氣讓她發(fā)寒。

    小牛的領(lǐng)口藏著一根手環(huán)，是少年急中生智留下的證據(jù)。

    那條麻線編制而成的手環(huán)，她曾在某個(gè)人身上見過，而現(xiàn)在正藏在她的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