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zhǎng)安城中正時(shí)興燈會(huì)，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

    熙和蔓延至元安侯府每一個(gè)角落，前庭后院，處處各自擺上一桌小席，邊欣賞鬧市的煙火。后廚根本不及上菜，到最后，廚房從灶臺(tái)至門口都擠滿了人，倒還亂得快活。

    周羨安使筷子將剛上桌的松鼠桂魚掐斷，夾了半只到白榆的碗里，堆在小山上。小碗實(shí)在裝不下，醬汁都掛在碗壁上。而佟清的筷子正停在半空，進(jìn)退不是。

    “你就不能等我把碗里的吃完嗎?！卑子軣o奈地拿起帕子擦凈糊在桌上的菜湯，“佟姑娘快吃，不然就沒了?！?/br>
    佟清利落地就把剩下半只夾到自己碗里啃起來，“放心，我可不會(huì)虧待了自己?！?/br>
    他只托著腮癡笑看她，“我們一會(huì)也上街吧?！?/br>
    見白榆抬眉疑惑，他囅然一笑接道：“現(xiàn)在春節(jié)開了宵禁，東西市可熱鬧了?！?/br>
    “那...人一定很多吧?！彼职涯前霔l魚夾到小盤里，先消解碗中其它的。

    “你還記得嗎，八年前元夕，我們一起上街那次?！?/br>
    白榆回想了一下，沉旭升帶著她出門，又被亂花迷眼，便將她托付給了周羨安。他牽著她的小手逛鬧市，差點(diǎn)在人潮燈海中雙雙走丟。

    她捂嘴撲哧一聲笑出來。

    “今時(shí)可不會(huì)再走丟了?！彼粗龔澠鸬难劬?，面色誠(chéng)然。

    “好啊，那便去湊湊熱鬧吧?！保D(zhuǎn)向另一邊，“佟姑娘去嗎？”

    “我...我就不趕熱鬧了吧。”佟清眼神躲閃起來。

    “是不是和鐘副將有約了？”

    “哎哎，可別打趣我，你們小夫妻的吃好喝好玩好?！彼鹂曜?，話音也心虛般小了下，“就是...就是說今天有市集，讓我一起去采買些...”

    白榆來了興致，一把抓住佟清的手，朝她忽閃著眼，“我就知！你們要去哪？”

    周羨安攬回她的身子，“你對(duì)別人這么上心做甚？”

    “佟姑娘幸福我當(dāng)然開心啊。你看...”

    話還沒說完，那腦袋便塞進(jìn)了她的頸窩，額頭就著絨領(lǐng)亂蹭。

    “哎呀...”她扭捏地推拒起來，神色飄忽向佟清，為難又羞憤。后者欲語凝噎，只能嘆口氣，卻是沒忍住笑了出來。

    “我們一會(huì)先去凌河邊看燈，再去西寺掛個(gè)福牌，再去東街茶館看煙火，那里視角最好。”

    “我跟著你便是?！卑子苄χ鴮⑺崎_。

    又吃幾口，似是突然想起什么，白榆朝一邊喚道：“離嫣?！?/br>
    “在。”

    “你去和大伙說，福袋都藏在他們自己的房間呢，吃飽了就去尋尋看?！?/br>
    “真的嗎！”小女孩藏不住事，瞬間兩眼放光。

    白榆只覺得她可愛，憋笑道：“行了，你先去找你的，再向大家顯擺顯擺?！?/br>
    “是！”離嫣一溜煙就跑沒了影，往自己的房間沖去，妝花的裙擺在兩道通明的石板路上晃出虛影。她先在床頭的柜里翻找，除了貼身衣裳哪有什么福袋的蹤影，又一揮手掀開被子，床褥上干干凈凈的。

    正擰眉泄氣之時(shí)，注意到窗柩上一道映入眼睛的銀光，抬頭看去，一個(gè)織銀福兜正搖曳呢。

    少女的臉色又一瞬欣喜，手忙腳亂將它解了下來打開，里面裝著的是一支掐絲琉璃海棠簪。驚歡溢于眼角，離嫣舉著那根簪，又快步?jīng)_了出去。

    “哇！大家快來呀！”

    后院里聽見這一聲，還以為出了什么事，紛紛尋著聲過來。

    “怎么了？”

    “蘭芝jiejie，夫人把福袋系在我們房中呢，大家都快去尋呀！”

    眾人看清她手中價(jià)值不菲的器件，都興奮起來，散入各自房中，吵嚷紛落，又聚起在一處，有人是一塊腰佩，一支珠釵，府中侍衛(wèi)們還收到些小利器。

    又一波煙火綻在高空，花焰七枝開，在一張張清澈的臉上流光溢彩。

    周羨安令人去備車，白榆被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圍在酡顏斗篷里，獨(dú)身立在正堂門前等，瞳仁也映出閃爍火光。

    花瓣如雨墜落，天際明亮。

    她不自覺地微微張唇，嘴角勾起，眼中盡是難得的短暫釋然。呵出的氣息在面前凝起水霧。

    煙花易冷，朝華難覓，這一刻幸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