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放學后，佟遙和周柏山見了一面。

    兩人約在藝體館二樓盡頭的階梯教室里，佟遙先到，在后排的座位上坐著。

    就這么一會兒，她都差點睡著。

    周柏山進門，便看到她闔眼靠著座椅，身邊放著書包，細白脖頸微微后仰，安靜中流露出幾分疲累。

    他還有幾步走到她身旁時，佟遙感知到，睜開眼看過去。

    周柏山戴了頂灰色鴨舌帽，手里拎著裝了餐盒的保溫袋，來她身邊坐下。

    佟遙向前傾身，手肘搭在面前的桌上，看他將餐盒一一拿出來。

    就這樣看了會兒，她才發(fā)現(xiàn)他有哪里變了。

    “你剪頭發(fā)了嗎？”佟遙問。

    周柏山點頭，“前兩天剪的?！?/br>
    佟遙指一下帽檐，“我摘下來看看？”

    他沒說話，將頭朝她那邊偏了些。

    帽子摘掉后，佟遙一下笑了。

    周柏山不自在地摸了摸耳后，“是不是太短了？”

    原本只打算簡單修剪一下，所以就在樓底下隨便找了家理發(fā)店。

    他對發(fā)型沒有多講究，但那天剪的樣式實在太傻，一股子城鎮(zhèn)街頭混混風。

    當時剪完頭發(fā)，在理發(fā)店里對著鏡子照了一會兒，他又坐回去，讓重新弄，剩下的頭發(fā)長度不夠，干脆直接推短，成了現(xiàn)在的短寸。

    佟遙安慰說：“是有點短，不過也不難看?！?/br>
    畢竟五官擺在那里，發(fā)型再怎么變都談不上丑。

    她這么一說，周柏山心里舒服點了，將筷子拆開遞到她手上，“先吃飯。”

    前幾天佟遙一放學就回家，兩人哪怕在一個學校也見不上面，叁餐都是周柏山一個人解決。

    每回到飯點的時候便想到佟遙，想她估計又不好好吃飯了，本來就節(jié)省，現(xiàn)在奶奶生病，更顧不上什么營養(yǎng)均衡。

    后面吃飯時，周柏山?jīng)]怎么動筷，盯著她好好把這頓飯吃了。

    他帶的午飯是附近餐館的外送，葷素搭配的家常菜，還有一份雞湯。

    佟遙吃到最后，有點趕時間，側(cè)目看了好幾次教室前面的掛鐘。

    周柏山在旁邊看著都怕她被噎到，讓她喝點湯。

    佟遙聽話捧起裝雞湯的餐盒，低頭喝了幾口。

    “你待會兒還有事？”

    “嗯，我請了半天假，下午奶奶有檢查要做，我得去醫(yī)院陪她。”

    難怪還背了書包過來。

    “奶奶這個病，要做手術(shù)吧？”

    佟遙點頭，“醫(yī)生說，等送檢的切片結(jié)果出來，如果情況不好的話，之后還要化療。”

    她說這些時很平靜，像是已經(jīng)將那些壞消息在心里復讀無數(shù)遍。

    周柏山想到一個關(guān)鍵的問題。

    “手上的錢還夠用嗎？”

    “還有一些?！?/br>
    但遠遠不夠。

    佟遙前幾天就算過，剩下的錢即使全用做醫(yī)藥費也不夠，何況還有生活開支。

    后面的這些話她沒有說出來，不過周柏山多少能猜到，他也知道她身邊沒有能伸援手的親人了。

    可看看佟遙，她眼中并沒有流露出茫然無措，像是已經(jīng)想好以后的路。

    周柏山眉心微擰，卻沒有再問太多，知道她下午有事，便沒有耽誤時間，直奔正題，“你有空把你現(xiàn)在用的銀行賬戶號發(fā)給我?！?/br>
    佟遙吃飯的動作一頓，很快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我還有其他辦法，你不用這樣幫我。”

    他嚴肅起來：“什么辦法？”

    佟遙猶豫一會兒，又覺得這些沒有瞞他的必要。

    “我這周末會去找我……爸爸?！?/br>
    好久沒叫這個稱呼，佟遙甚至覺得這個發(fā)音有些生疏。

    “你們不是很久沒有聯(lián)系了？”

    “嗯，但我知道怎么找他?！?/br>
    佟遙也是前兩年從同鄉(xiāng)的同學口中得知的，她爸爸如今在溫城做瓷磚生意，被她那位同學的家里人撞見過，后面又從他那里買過一批貨，留了號碼。

    “我同學那天直接把號碼寫給我了，我一直沒有聯(lián)系過他?！?/br>
    “為什么沒聯(lián)系？”

    佟遙垂眸，“他又結(jié)婚了，還有小孩?！?/br>
    周柏山覺得懸。

    人性是很殘忍的，她爸能這么多年不回家，不管父母和女兒，足夠說明他的狠心。

    “你覺得他會愿意出這個錢嗎？”

    佟遙說：“只要他出一些奶奶的醫(yī)藥費，我就保證像以前一樣不去打擾他的生活?！?/br>
    她低低地篤定：“他不想我出現(xiàn)在他家人面前，他肯定愿意的?！?/br>
    這確實是個辦法，可周柏山?jīng)]法接受。

    他一想到佟遙要去那種人面前，用這種可能會一遍遍受傷害的方式要錢，就控制不住地收緊拳頭。

    “這些錢我可以出，你何必去受這種委屈?！?/br>
    佟遙定定地看他，“我不覺得委屈?！?/br>
    “他可以不要我，我沒關(guān)系啊，我早就認清了，但奶奶生病，這是他應(yīng)該盡的責任?！?/br>
    周柏山緊接著她的話問：“如果行不通呢？”

    佟遙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

    “那我先不讀書了，還有幾天我就滿18歲，可以去外面找工作……”

    “佟遙，”周柏山打斷她，“我是認真在和你商量，你不需要為我考慮。”

    “你記得上回來找我的朋友嗎，我手上還有他借給我的錢，如果不夠，我可以回家拿。”

    佟遙怔住，稍一思考便想到這個家指的當然不是他現(xiàn)在住的出租房。

    她又想起當時，周柏山那位朋友問他不會不走了吧，他干脆地回答不會。

    冥冥之間，佟遙有種預感，如果周柏山回去，就不會再回來了。

    于是她沒有多想便搖頭，“我不要你給我錢，你陪著我就好了。”

    周柏山不在這個問題上和她推拉。

    “我們說好，如果這回你爸爸不愿意出錢，奶奶的醫(yī)藥費就先用我的墊上?！?/br>
    “不要再提什么輟學打工的事，佟遙，你想清楚，以你的成績，以后考個好點的學校，工作后把錢還上只是時間問題?！?/br>
    佟遙沉默一會兒，暫時應(yīng)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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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來了！真的抱歉，又是忙碌的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