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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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歷九月中旬,林知微以福久茶樓的名義擬出份文件,越過林氏集團(tuán),傳達(dá)至林家名下所有茶莊。 牛皮袋封口,鎏金拓印,白紙文字末尾,宋徽瘦金體樣的大字寫著“林知微”,朱色印泥蓋著黑墨,方正篆刻出福久茶樓主人的專屬。 南城文化底蘊深厚,一座小廟承載幾個大家族至今的輝煌。林家的茶,胡家的書法,章家的中醫(yī),唐家的書法筆墨,云家的非遺刺繡,青泠宋家的篆刻…… 更迭間,一個恍眼,幾個家族的看家本領(lǐng)淪為銅臭俗物,與那些個糟粕一同留在了舊時代。有人安于錢滾錢當(dāng)甩手掌柜的現(xiàn)狀,大半家產(chǎn)分幾分,紛紛搞起投資。 根基在南城,飛得再高再遠(yuǎn),那根線不斷。新時代交匯,或許也有人想堅守一個本心,再造一個輝煌。 “當(dāng)機立斷,比你當(dāng)年強。”林仁杰手執(zhí)白棋,與林勝安坐在廊下對弈,一子落,攻下一勢。 林勝安笑笑不語,黑棋落下,守住一角。 姜譞也在,她手上拿著的正是拆開后的文件,右下角的朱印已干,蘭竹瘦細(xì)的名字有幾分鋒利氣勢,“小微這回也算如愿。” “留學(xué)那幾年,她沒少偷偷跑東南亞,小丫頭還以為我們被蒙在鼓里呢?!?/br> “知微心細(xì),主意也大,”林仁杰又下一子,棋盤上黑子逐漸落入下風(fēng),“只是澤安這趟路,不好走?!?/br> 黑子落,局勢驟然反轉(zhuǎn),沖出重圍。林勝安抬眼,儒雅一笑,“聲東擊西?!?/br> “前有虎偏向虎山,這步棋,險勝?!蓖笊洗槲?,指尖白子落進(jìn)手邊黑檀棋罐,林仁杰敗下勢,“斗不過你們生意人?!?/br> “行了,時候也不早了,咱們上前廳吧,”姜譞收起文件,余光一瞥,“瞧,來催我們了?!?/br> 林子盛與胡秋宜的婚宴設(shè)在林宅,一路走著,回廊廳堂下早早掛上喜慶紅燈。林仁杰一頓,從口袋掏出個小布袋,“差點忘了,這是給小微和庭禮的。” 姜譞收下,里面裝著兩條檀香手串。澤山一事橫在姜譞心中,回南城后便上了趟西泠山,拜托四叔林仁杰此事。 姜譞:“四叔怎么請了兩條?” 林仁杰目光閃爍一下,“成雙成對,圖個吉利吧?!?/br> 也壓一下不該有的緣分,求個正緣。這句林仁杰悶在心里,卦象不可言。 “倒是提醒我了,回頭得叫上庭禮來家里吃個家飯,兩人該定一下了?!苯X收好手串,回頭跟林勝安說道。 “等他們從澤安回來吧?!?/br> 姜譞一聽,心里有了數(shù),“兩個孩子或許真是段佳緣。” 家里傭人還在掛大紅燈籠,喜事成雙,林家有得熱鬧了。 * 澤安縣醫(yī)院,林知微與文柏坐在長椅,果籃勒出道紅印,一并放在手邊,等在一間病房外。走廊來去幾波醫(yī)患家屬,經(jīng)過時不禁好奇?zhèn)阮^。二人通身氣質(zhì),和這泥山僻縣不搭一點邊。 好一會兒,門從里面打開,余瑤瑤走近對面長椅,懷里還抱著一個本子,“林小姐,我大伯他還是不太想見您?!?/br> 上次澤安一行,余健突發(fā)高血壓住了院。余瑤瑤隨母親回來探病,正好碰上同樣來澤安探病的林知微和文柏。 巖溪一分別,再見,余瑤瑤已不能再喊她那聲“姜老師”。 “這個給您。”余瑤瑤將懷里的本子遞出。 林知微打開,里面夾著一張素描紙,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黑色線條,“這是?” “那人的畫像?!庇喱幀帍挠嘟∶枋鲋信R摹出一個大致五官,猶豫了下措辭,又繼續(xù)說,“我大伯說,他和廠里的人沒有收黑心錢,怪只怪他識錯人,還有……大伯說他不想去南城?!?/br> 林知微以福久茶樓名義發(fā)出的文件公布了叁個決策,其中一個,便是停了澤安茶廠。茶廠關(guān)掉,茶園自是告歇,一群人乍然丟了飯碗,林知微作為福久茶樓代表,余健肯見她才是怪了。 實際上,澤安茶廠關(guān)停是個必然。放在二十年前,這里的茶園地理位置優(yōu)越,天時地利的氣候養(yǎng)出一方甘甜綠茶,但如今,一方面林家上游對于茶業(yè)的怠慢,各個分支下的茶廠管理已是滯后懶散。另一方面,澤安茶園近年減產(chǎn),茶樹顯然老化。 必然碰上意外,下決策的林知微成了無情資本家,砸了茶農(nóng)飯碗,或許這也是那人想要達(dá)到的目的。 澤安茶廠可以關(guān),林知微也可以再開。 “余廠長,我希望您再認(rèn)真考慮下我的條件?!绷种⒃俅蝸淼讲》块T前,透明小窗內(nèi),余健側(cè)頭,避開她視線。 “趙賈茗我會派人去找,還廠里一個清白。我可能也沒立場替您做決定,但我還是想說,林家需要每一個茶農(nóng),也不會輕易舍掉偌大茶業(yè)?!?/br> 病床上的身影側(cè)過身,把手就在手心,林知微輕輕關(guān)上,最終也沒邁進(jìn)去。轉(zhuǎn)身后,對上幾道視線,是廠里的員工。 文柏站在林知微身側(cè)向他們點了下頭,幾人臉色都不太好,輕點下頭后,徑直越過林知微入了病房。 “拿進(jìn)去給大家吃吧,”林知微將果籃交給余瑤瑤,抽出那張素描后,把本子一并遞給她,“這個謝了?!?/br> 天色漸晚,醫(yī)院門口不知什么時候推來幾輛小叁輪,煎餅小吃的香味撲鼻。 林知微坐在副駕,窗戶開著,她就那樣伸著腦袋趴了十幾分鐘,直至聞到香味,支著下巴發(fā)話:“我餓了?!?/br> 文柏陪著她安靜坐在車?yán)铮瑳]有出言打斷她思緒,給了她一個空間。聽到聲音,他打開車頂小燈,“坐著等下,我去買?!?/br> 頎長身影停在一個小叁輪前,他回頭,輕輕指了下這個攤位,詢問她的意見,得到點頭,他又?jǐn)[手,讓林知微坐好,不要伸頭。林知微笑著看他背影,有求必應(yīng)也不夸張。 “慢點吃,”文柏幫她擦掉嘴角醬料,“要喝水嗎?” 林知微搖頭,遞了下煎餅,“你不吃嗎?” 兩人大中午趕來澤安,到現(xiàn)在還沒吃上一頓熱乎飯,倒是吃了幾口閉門羹。 “我不餓?!?/br> 旁人和林知微這樣說,她定是不罷休拒絕對方的謙讓,但那人是文柏,他不會在自己面前撒謊。林知微咬了幾口,皺眉又開始郁悶,“你說余廠長他會答應(yīng)嗎?” 南城開發(fā)區(qū)的文創(chuàng)園是林知微下一步計劃,她有意請教老一輩茶農(nóng)廠長幫忙管理,但今日一看,還得再等等。 文柏擰開一瓶水喝了一口,“他會的?!?/br> “可我今天連他面都沒見到?!?/br> “所以幾率才更大?!?/br> 一語點醒林知微,蹙眉輕掃,她忽然笑出聲,煎餅被拋棄在一旁,林知微雙手撫他臉,“文柏,你怎么這么聰明?!?/br> 喝過水的嘴唇水瑩瑩,文柏不自在舔了下自己嘴唇,抓住她手腕,“你也很聰明?!?/br> 眉毛一彎,林知微展出笑顏,“我知道?!?/br> 明媚又自信。 車窗升起,林知微輕捏他耳尖,“你耳朵好可愛?!?/br> 被夸的耳尖含羞泛起紅,文柏抱著她放到副駕,“別鬧,我們還得趕路。” 皓腕橫到文柏眼前,林知微逗他:“它還在等你的繩子?!?/br> 文柏推開纖細(xì),低頭系上安全帶,留給林知微一個矜持側(cè)臉,然而那耳尖背著主人羞紅了臉。林知微伸手,又想逗他,副駕車窗忽然傳來幾聲輕叩。 “小叔?” 車窗降下,醫(yī)院外的黃色光線照亮一張溫潤面龐。那人嘴角見人總噙著笑,笑意卻不達(dá)眼底,眸子里含著幾分傲慢。 “好久不見,知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