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臨近，靠近北回歸線的蕭州不像北方那般嚴寒，沒有雪，也沒有被衣物層層包裹的行人，剩下的只有輕微咸腥味的海風。

    “明妍?！庇狯昧饲脮康拈T，接著推門而入。

    木制書桌上雜亂擺著些信封，信紙堆迭在一旁，都只寫了兩個字就涂掉。

    向明妍將廢紙都揉成團，扔進垃圾桶：“怎么了。”

    “寫信給家里人？”

    “嗯，老家的哥哥?！迸_燈在她鬢絲上打下一片亮光，映著側臉更為清冷。

    “我剛新學的餡，你試試。”俞霆知道她不愛吃甜餡湯圓，特意為她單獨做北方餃子。

    “我昨天去醫(yī)院……”向明妍抬起下巴眸中閃爍，接過碗咬了一小口，“好吃。”

    “怎么樣了。”俞霆心里一緊。

    她咀嚼的動作放緩，掠過蒙了層霧氣的窗，目光停留在墻上的老照片。

    他們剛結婚那會兒，基本都走遍了中國，二人笑靨定格在此。

    直到湯餃的熱氣散去，向明妍啟唇：“我懷孕了。”

    她回頭去看俞霆，他一個大男人，此刻表情好似剛表了白的黃花姑娘，滿腹血液都在沸騰。

    片刻，他緩過神，平靜問：“你想要嗎？”

    “當然?！毕蛎麇贸鯾超報告單，露出與照片一致的笑：“這是我們的孩子?！?/br>
    黑白影像上，赫然出現(xiàn)的是兩個模糊的灰影。

    它們還是小點，辨認不出人形，下面是兩行可見胎芽胎心的字。

    空氣靜止，夫妻倆在昏黃燈光下互擁，俞霆把臉埋進她的頸窩：“明妍……”

    向明妍感覺到脖子處略帶涼意的濕潤，她輕笑著拍了拍他：“怎么了?！?/br>
    “謝謝你?！?/br>
    “突然干嘛呢……”

    俞霆將她扶到椅子，跪坐在地板上側頭，耳朵緊貼小腹。

    “這時候能聽出什么啊?！?/br>
    “聽得到?！庇狯ь^，臉上還有未干的淚痕，兩人都沒忍住笑了，“真的，聽得到。”

    向明妍在他頭頂來回撫過：“聽到什么了？”

    “在叫我的名字?！?/br>
    “是不是傻，孩子怎么會叫大名?！?/br>
    俞霆愣了會兒，又點頭：“是，叫我爸爸?！?/br>
    說完，他又破涕轉笑，眼角淚花沁濕一片衣擺。

    -

    冬至算是個佳節(jié)，俞家習慣在此時家庭聚餐，俞父俞母不由得拍著向明妍的手背，眼睛都笑成了縫隙。

    “太好了，太好了?！庇崮改贸隽藗€鼓囊紅包，“來，收好。”

    不等向明妍推辭，俞父又趕緊補充：“這是給小孩的，不是給你們的。”

    “好吧，謝謝爸媽?！?/br>
    “明妍啊，你確定要兩個嗎？”俞玲在一邊嚼著湯圓，十分認真地說，“像你這個情況都會考慮減胎，不然到時候很辛苦?！?/br>
    俞霆沉默著看向妻子。

    “嗯。”向明妍用力點頭。

    “那得選個好醫(yī)院?！庇崃岱畔峦耄骸皩嵲捳f啊，在婦產科待了一年，差點嚇得再也不想當醫(yī)生，那場面，不說血腥，簡直不把產婦當人，所以我真建議你們去私立，至少服務到位。”

    “那里的醫(yī)生能行嗎。”俞母有點擔憂。

    “放心，實習帶我的老師都被挖過去了，到時候聯(lián)系一下?！?/br>
    “哎，不管公立私立，大人小孩都健康就好，別的不重要?！庇岣概呐南蛎麇募珙^，“別有壓力，你媽當年生，躺在那反過來還安慰我呢，這小子也爭氣，沒一會兒就出來了?！?/br>
    向明妍垂下眼睫，要經歷一場未知的疼痛，迎來未曾謀面的新生，情愫的確復雜。

    但有他在。

    視線轉到俞霆俊朗的面孔，她也不由得有了自信。

    好像，也沒有那么怕了。

    -

    丈夫掌心很熱，手里搓著妊娠油，在她的肚子上拂過。

    向明妍低頭：“好像長大了些?！?/br>
    “長得真快?！庇狯ㄍ?，沒忍住在上面落下輕吻，“明天我陪你產檢，公司已經請好假了?！?/br>
    “你這樣經常請假不太好吧?！?/br>
    俞霆端來些水果，又給她揉捏小腿：“有什么不好，你肯定比工作重要啊。”

    向明妍盯他半晌，臉都發(fā)燒似的燙：“你越來越rou麻了?！?/br>
    “有嗎？”他盈盈笑著，湊近在她嘴唇偷親了下，“我爸媽也這樣啊?！?/br>
    一想到那倆老夫妻，一把年紀還湊在一起，向明妍臉更紅了。

    “行了，孩子出生你可不能再這樣?！?/br>
    “哪有這種事，你是我老婆啊。”

    向明妍想甩開他，俞霆卻一路跟到廚房，將她堵在水池邊。

    “都三個月了，醫(yī)生說穩(wěn)定就可以……”

    “不行——”

    俞霆備孕期間吃得很飽，現(xiàn)在懷上了反而被禁止親熱，他早就按捺不住了。

    “明妍……”

    丈夫在胸口磨蹭，好似只大型犬，還時不時用濕漉漉的下垂眼巴巴地望她。

    向明妍半推半就，二人衣衫褪盡，春宵在此刻宛若壁爐內的火苗，噼里啪啦，火舌竄起般，綻放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