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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山的那邊,是海在線閱讀 - 2.40:多事之春內(nèi)向攻擊1

2.40:多事之春內(nèi)向攻擊1

    游鴻鈺之前為求職做的攝影作品集,又添幾頁。

    她終于翻開邱敘之前為她找的那幾本攝影書,黃思雨也送來一沓新舊兼?zhèn)涞臅?,告訴她,為她整理的,都是網(wǎng)絡上沒有的。

    游鴻鈺這兩年獨自東奔西跑,手提包最好真的是手提包。暗黑,豎放幾本著名攝影師寫真。

    她見過最聽話的拉鏈一下就拽分開,正中書脊名字是上世紀女星寫真。邱敘送她回家以后,游鴻鈺在睡前想起翻看,搖搖欲墜,如兒時炎熱早晨前往水族館。鰩魚搖貼廳玻璃,離開時,更多說不出種類的魚群,不斷從頭頂藍海劃過。

    翻書期間,窗外似乎還傳來人聲,窸窣熙攘、小孩跨邁蹦踏,還有管子拖行地面、水瀑、升放樓梯的呼喊聲。

    游鴻鈺卻在她安穩(wěn)的臥房內(nèi),感慨她這輩子就沒這么藝術(shù)過。

    書籍端放到床頭柜。拉上床單鉆進被窩,鉆出手拍桌面幾下才摸到臺燈開門,室內(nèi)陷入黑暗。

    早上才六點,邱敘提禮品和早餐進門,換鞋時遞給她。

    游鴻鈺領(lǐng)他到餐桌了才大驚小怪地低聲呼喊:“我做好早餐了?!彼渥щy看向清湯掛面。

    邱敘從大大的黑色無鏡眼鏡框里,看了她一眼,又默默拉開餐椅坐下。

    他右手抬起一著清湯掛面,睫毛垂下品嘗前,左手指了指自己提來的口袋,平和道:“這家米漢堡很好吃,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比缓筇嫠麥缫环莅?。

    吃完,一眨眼功夫邱敘鉆廚房,游鴻鈺踩過自家餐廳下的瓷磚,無跟拖鞋啪塔啪塔跟后邊叫他別搞別搞先放著。

    小鬼或小狗從他上臂肩頭蹭著往廚房的玻璃窗外看,下方是有些草率的小區(qū)狹窄人行過道。一切是如此平和,根本不像邱敘關(guān)閉合蓋表六點過敲響她家門那么嚴重。

    游鴻鈺打了個遲來的哈欠,伸手摸了摸他頭頂,沒有兔耳。

    “你能接受戴兔耳嗎?”游鴻鈺環(huán)抱他肩膀,瑩白白大氣的臉頰,正垂睫毛蹭他肩頭,極度依戀般。

    邱敘身形完全頓住了兩秒,才問:“那是什么?”

    沒得到回應。他再轉(zhuǎn)過頭,游鴻鈺忽然朝他露出一個足夠友好又詭秘的笑,卻沒說話。

    大概是有了他上次一進她家就有本事說熱自己脫外套的”前車之鑒”,游鴻鈺覺得自己很好心的,主動幫他脫外套。

    沒得到同意。

    豈有此理!她在心里勃然大怒。

    游鴻鈺無聲放下無跟拖鞋。開始假意測量腰圍,悄悄摸男人口袋,上、下、左、右,甚至是他內(nèi)兜,她喜歡那個地方,但是依然什么道具沒有。也沒帶電腦。

    怎么都像今天會隨她擺布的無聲訊號。

    兩個瓷磚方格,游鴻鈺左前邁去時,前腳掌輕盈按下去,站他側(cè)面。

    邱敘瞥了一眼,她的手指正敲桌面。又平然斂回視線。

    邱敘今天褲子扎得低,他的后臀、臀窩和一點股溝。那是直挺挺翹的臀部,褲子不算緊,彷佛她手塞得可以下去。

    她猛抬頭,手不自覺按住料理臺沿,那么冰冷。另一只手按住腰,挺胸抬頜。

    游鴻鈺臉上一派輕松:“——薛定諤的忙啊。叔叔?!?/br>
    邱敘的眼角喜悅著擠了擠,寬厚肩背微動,眼頭眉毛間距抬開時送放出沒那么薄情的弧度,他嘴巴微合,似乎很想說什么,卻又合上嘴笑。仍然,延續(xù)著,專心做事。

    這陣子,有些人,一直任額發(fā)舒長超過眉毛。但是今天邱敘一來就給人相當精神的感覺。

    他的額發(fā)捋起來了,露出柏拉圖潔凈寬闊的額頭,也露出英氣眉毛。游鴻鈺湊近半分,輕松嗅到了,發(fā)油淡而馥郁的薄荷味。

    “你是不是覺得我還是把額發(fā)掀起來好看點?”他溫聲說著,唯獨雙肩運動,雙臂直直瞄收的準心,白碗那么薄。裁判,裁判。裁判的職責是必須看好他表現(xiàn)。

    水龍頭已經(jīng)被他手掌快速按關(guān)上。投球,碟子靜漠落入不銹鋼的瀝干欄。

    他開始甩甩手,接過她遞來的細軟白帕,腕骨平轉(zhuǎn)一圈,手背筋脈浮動。指蓋比他手指膚色溫紅不少。

    “嗯?!庇硒欌朁c點頭,被他盯得笑起來。

    ……還想,想親近她。

    “我mama給我收的那些信也帶來了?!彼徽f著。

    這次他講話正常了,邱敘要是不動小心思的話,泠泠又忠實,和他相處起來還挺輕松快樂的。

    “你幾點起床的?”她問。

    還好不是特別好看,不看她就沒得看,只能在電視上看了。

    邱敘的眼皮忽然頓住,閉上眼輕擺頭:“忘了?!彼麑⑼肟晗磧簦舆^放進干碗機內(nèi),轉(zhuǎn)身去往她家洗手間:“我去洗手。”

    她站廚房,側(cè)頭看洗干凈的碗筷,看他長身離去,才想起來,可以看他手表。

    游鴻鈺本來是站客廳桌邊,翻閱那些情書的,看了兩封,又慢慢坐入沙發(fā)。

    于是文字又不是文字了,腐爛的枯枝敗葉,一只螞蟻拖留下的細小水漬,擺雨露枯褐紙張,山洪洶涌,落下濕漉漉的情愫……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好像都是一筆一劃寫出來的。

    游鴻鈺不愧是識兩個字。她開始純粹因為這些人,曾喜歡過那個“邱敘”,還是女孩子,內(nèi)心泛起一種塑料隔膜包裹心臟震顫出來的噪音。

    還好,那聲音太小,以助于毫無回響彈回,告訴她,這不過是她這種,向來里外不是人的人的自我感動而已。

    游鴻鈺在桌面的手收攏,背對客廳落地窗,扭頭問邱敘:“你把情書拿來,想要我燒掉?我看完了,現(xiàn)在只想留下來?!?/br>
    邱敘極其不解,落地窗的微光落他臉上,眉宇虔心又平和:“你想怎么處理都可以啊。”

    她繼續(xù)整理厚厚一摞書信,平然講,“你自己燒。打火機在旁邊抽屜?!彼齺G下這句囑咐時站起,去尋找焚燒信件用的容器。

    邱敘無聲抬手得令,按住沙發(fā)沿站起,拉開沙發(fā)旁豎柜抽屜之前,困惑歪頭看她走出大門前,草草踩住皮靴,就去往花園的背影。

    空蕩抽屜好干凈,除打火機,四五包煙,燦紅中華亮金緞黃鶴樓。大概是身邊人是游鴻鈺,邱敘就沒什么要求。但他真的受不了刺激氣味,煙味就是刺激氣體。考上大學那年,一家故地巡游,去了姜明珊的大學。邱書文重點大學旁邊的老舊小餐館,據(jù)說有著特色美味。墻面也貼禁止抽煙。他剛要試試邱書文向他推薦的魚香rou絲,姜明珊忽然面色非常不好地看向鄰座煙民,接著就招來老板換座。他皺眉看了眼邱書文,畢竟邱書文不煙不酒到了姜明珊都發(fā)笑的地步,邱書文第一反應還是沒去幫腔,甚至反過來看他。煙味就是刺激氣體,一手二手叁手。

    現(xiàn)在邱敘更不會放過逮到她陋習的機會。準備好好問詢她,問:“你抽煙?”

    游鴻鈺在玄關(guān)書架之間近乎寡淡地一眼穿過來:“我爸的吧。”

    邱敘拿起打火機,手頓了頓,此次問詢結(jié)束。

    ——這是游鴻鈺父母去世叁年里,首次向他談到父母。他覺得丁克群的事情可以和她提一提。

    前些日子,他意外瞥見,游鴻鈺在手機上瀏覽某丁克社群的宣傳。于是向他提起丁克,游鴻鈺很驚訝,說:我剛才還用我的攝影師賬號聯(lián)系他們宣傳負責人來著,沒回復我,不知道怎么想的。貴人事多?他當時立即笑了,只好講:可能是對方不經(jīng)常運營吧。

    邱敘回去就拿自己半死不活的賬號聯(lián)系,多加一段說明來意的文字,表明自己是初探這類社群來學習,又給進了。

    她今天向自己談及父母,或許可以問問,是退群,還是繼續(xù)潛水“學習”。

    “我也有情書來著?!鄙蠘琼敃r,游鴻鈺信懶懶道。

    游鴻鈺都快忘那些人遞給她的書信。而當她提起這件事,她想起一件小小痛心疾首的事情,幽微仙女棒的焰火燃到一半就捅開鐘鳴古寺里舊寮房的窗戶白紙。那是青少年時期,游鴻鈺和照微索要紙畫。照微工于書畫,琴竹石是她的裝飾物,才女某一日自發(fā)響應校園大眾喜好,細羊毫筆換2B自動鉛筆,下凡試作二次元角色小頭像,非常之簡陋,哪怕游鴻鈺知道硬度最高的鉛筆線條色越淺,游鴻鈺覺得那依然具有豐子愷在路上被迫教威廉巴勒斯握拳套描摹貞子集大成之美。她忍不住從這幅畫,移到照微那張幾乎是從仕女圖上走出卻鮮活生動的臉。而那張臉,最對她生氣的時候,只是收縮笑臉皺眉心抬起雙手中指,可愛。照微的攻擊性只有這么一點了。照微那天笑著和她說,我爸說這幅比以前好看。游鴻鈺那時還處于自封自己是照微的爸的年紀,提出,很漂亮,這幅畫送她吧。

    最后聞訊趕來的于璟,就那么看著她搶照微的早期抽象主義畫。照微眼淚婆娑,側(cè)躺課桌,細白手一路延伸,手指捏著那張紙,而她不敢太用扯爛掉。照微溫聲細語向周圍人解釋道,鴻鈺我可以給你其他的,這幅我爸夸過不可以。對,照微看起來相當受傷,她根本沒動手動腳,但場面看起來似乎就是照微不送,而她要硬搶。然后她哭了,準確地來說,是憋出一滴淚來了。照微哭的更厲害了,畫一松掉地上,抱住她說,是我畫的還不夠好看的,你等……

    孽子,孽子??!她那時候是怒子不爭氣,她又不和照微搞同性戀!

    拐角轉(zhuǎn)過面向來的英俊、喜歡受虐的男人一臉冷淡,臉色相當沉。哪怕臉上多副眼鏡框,上方陰影依然遮不住,他蔫陰蔫陰的詭異氣息。

    游鴻鈺被嚇一跳。本來就是逗一下他的,沒想到這么大反應。她已經(jīng)習慣,邱敘不會在她面前吃醋的聰明。

    很快,邱敘又抬起眼皮看她。極其澄忪干凈。

    游鴻鈺向邱敘漫談:“于璟收著的……惹到她的話,她可能拿出來,拿聲捏氣當眾念。”

    邱敘笑出一聲來。低頭時按住膝蓋,繼續(xù)步上階梯。

    看來,哪怕她有點厭煩,還是可以繼續(xù)寫。畢竟他還沒掌握游鴻鈺的書法字體。頻繁使用電子產(chǎn)品,僅半年后,就有點兒提筆忘字。以后她不需要自己了,也能躺她某個人生恥辱柱的曲奇餅干盒子里,活她嘴唇上,即使是完全戲謔謬談講自己。

    爬樓最重要的,是要會撬鎖。游鴻鈺笑著說:“以前經(jīng)常爬樓……”

    “你當時是去做什么?”

    門聲響起,女人無言間打開通往別墅樓頂?shù)拇箝T,側(cè)半發(fā)光到白的臉,眼睫發(fā)光,嘴唇微動:“沒有誰啊,只有我自己。就在天臺吹吹風?!?/br>
    門打開,冷風刮進,開始下一點兒雪。東風初雪總溫和,不帶任何工業(yè)灰色雜質(zhì),不會讓高原敏肌發(fā)紅。

    冷風刮過他的臉龐,在他要為游鴻鈺收攏她的外套時,她蹲落下去放花盆。

    不大不小的花盆,陳舊信件,飄忽焰火,盆底點燃。

    燃到最后,她的外套晃動,取出父親的煙。撕開透明塑料膜,叁支罌粟花的冬季灰綠殘肢在別家屋頂花園搖擺。

    她狂抖煙盒全倒進火里,到最后手速又放緩,留下兩支煙。

    另一支遞向清雋的男人。他笑起來,睫毛黑得明顯,阻隔紙煙的手掌推向她,打火機抬起,手掌轉(zhuǎn)向為她護火,眼眸垂圓,瞳孔印顯漂暗的火,鄭重其事道:“以后你要抽煙,別問我能不能抽,到通風的地方抽。”

    像要證明什么,她把煙投箸一般直直丟進花盆,唯獨手勢惺惺作態(tài)的憤怒更真誠。邱敘笑。燃盡一半的信件,粉色信紙和黑字白紙和煙草炬炬閃亮。她差點要問邱敘,以后閑著沒事干,可以拉開邱書文辦公室抽屜,看看里面有幾種煙。

    游鴻鈺雙手落膝蓋前,自然垂落,眼珠子抬起看他,額頭瑩潤。容易讓他短暫失神,掉入某個魔怔地帶,幻想游鴻鈺蹙眉發(fā)火。

    幻想里會對他發(fā)火的人,站起來,展開秀長雙臂。他也站起摟抱她時,嘴唇張了張。

    “我喜歡你今天身上的味道?!彼痤^顱,眨眼睛,微風被他擋住,不斷吹拂她耳前發(fā)絲落下,“就……有點兒像,松木脂油的味道。”

    他享受拿破聯(lián)愿意親近他,聽到她講:“我以前喜歡聞一種怪味,燃燒垃圾的味道……啊,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喔——”邱敘清閑的眼珠,不斷湊近的鼻梁和嘴唇,忽然向后,向她叮嚀:“可惜,說服力一般?!?/br>
    當她關(guān)閉樓頂?shù)拈T,往樓下走,邱敘忽然說:“可能是我車載香薰的味道。”

    她知道,對于邱敘的嗅覺系統(tǒng)來講,什么濃郁香味都刺鼻,自己的車座子都有引擎味。車載香薰都要稍加選擇。

    實際上,那香薰味淡得副駕駛??投及阉z忘:“難不成你在車里呆很久,薰出來的。”

    他差點在樓梯間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