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瑩喜靜，但她并非孤傲之人，相反的，她很好相處，待小輩也好。

    李知晝是生臉，她第一次見，便問方蕓生：“這是哪家的孩子？”

    “這是我的侄女，喚玉娘的，以前同你講過?！?/br>
    “哦?！惫摶腥淮笪颍绞|生說過她有個(gè)不似女兒勝似女兒侄女，就是這位清麗可人的女郎了。

    她道：“今日府里人少，落得清靜，晚上去戲臺(tái)用膳，再叫他們把戲唱上。”

    方蕓生端著茶盞，啜了一口，問：“請(qǐng)了哪些人來？”

    “你這么問，我倒是忘了他姓甚名誰。就是昨個(gè)在水鏡臺(tái)唱戲的那個(gè)?！?/br>
    趙玞接話道：“是薛銜青嗎？”

    郭瑩大概也沒記清楚他叫什么，就望向旁邊的懷珠，這些事都是她打點(diǎn)的。

    懷珠道：“那伶人正是喚薛銜青。”

    只請(qǐng)了他一人，看來是唱不了幾折戲了。

    郭瑩要同方蕓生話些秘事，小輩們?cè)疽沧蛔?，她道：“府里有些景色妙極，你們?nèi)羰窍訜o趣可去隨處看看。”

    兩人交換個(gè)眼色，趙玞先起身，李知晝緊隨其后，出了前廳左走是一處荷塘，可惜這時(shí)候是秋日，看不了蓮葉何田田的景色，只有枯荷滿塘。

    塘邊觀景亭中斜倚著一個(gè)人，她著藕色衣衫，身形單薄，似在愁思。

    她發(fā)現(xiàn)了不遠(yuǎn)處的李知晝和趙玞，于是問：“你們是何人？”聲音柔柔的，長(zhǎng)得也柔美，面上不施粉黛，卻有清水出芙蓉之感。

    她二人畢竟是客，主人詢問自然要上前，趙玞道：“我們是郭夫人請(qǐng)來看戲的?！?/br>
    女子點(diǎn)點(diǎn)頭，她了解的，姑母最愛看戲，每月十五都要請(qǐng)人來家里唱戲。

    李知晝見女子不再理她們，低聲道：“我們走吧。”

    走出遠(yuǎn)些后，李知晝問：“你知道那女子是誰嗎？”

    這事趙玞還真知曉，是她母親說的。

    “那女子是郭夫人的侄女，名郭頌宜，家在慎陽，自幼身體不好，前些日子她祖母去世，連哭了幾日，又大病了一場(chǎng)。她父親母親怕她觸景生情，故將她送來晉州休養(yǎng)?！?/br>
    整個(gè)府里安靜地唯有鳥鳴，和此刻她們的腳步聲，李知晝道：“這里無人打擾，確實(shí)適合休養(yǎng)身體?！?/br>
    兩人在府里轉(zhuǎn)悠了一圈，想是她們?cè)捯舱劦貌畈欢嗔耍突亓饲皬d。

    她們回去時(shí)，郭頌宜也在，她掩著手帕咳嗽，臉色蒼白，看起來虛弱至極。

    身為姑母的郭瑩皺著眉頭，憐惜道：“你這身子還得好好養(yǎng)養(yǎng)，平日里莫要憂心煩躁，一切都有姑母。”

    郭瑩挽著郭頌宜的手，幾人行到一處水榭廊臺(tái)中，隔著一小片碧湖，對(duì)面是戲臺(tái)，這邊是用膳的廊子。

    五人分坐兩列，侍女呈上菜肴，素雅的青瓷碗里是清淡的菜肴，不見半點(diǎn)葷腥。

    臺(tái)上薛銜青扮著佳人模樣，咿咿呀呀地開腔。此時(shí)風(fēng)卷簾動(dòng)，暗香浮來。

    郭頌宜嬌嬌弱弱的，一副弱柳扶風(fēng)的姿態(tài)，風(fēng)乍起，郭瑩立刻道：“起風(fēng)了，頌宜，叫小荷送你回屋，可好？”

    以往一向聽從姑母安排的郭頌宜搖了搖了頭，“不用了姑母，我不冷，我想看完這折戲再回去。”

    她說不礙事，郭瑩也不好再多說什么，由著她看完了戲。

    第二天趙玞就聽說郭頌宜病了，她還稀奇，昨兒那出戲有那么好看嗎，要撐著病體看完。

    方蕓生睨她一眼，叫她不要亂說話，趙玞撒嬌道：“哎呀，我就是隨口說說?！?/br>
    那邊李知晝委婉地向晏照夜表示今日又要回來很晚，他這次沒什么大的反應(yīng)，怪冷淡的，就說了句“知曉了”。

    近日天氣晴好，去東山的馬車占了大半個(gè)街，這些人不全是去東山的，山上有座光覺寺，是晉州的百年古剎，那里求姻緣很靈驗(yàn)，故而游人眾多。

    馬車顛簸著到山下，上面的路要自己走，三人都是身體康健之人，爬上去是沒有問題的。

    鳥鳴山澗，赤紅的楓葉隨著流水而下，身在此間便覺心曠神怡。

    爬到一半李知晝氣喘吁吁，這山怎么如此高，再看趙玞，精神飽滿，身手矯健，不愧是習(xí)武之人。

    方蕓生人近中年，爬得也有些吃力，不遠(yuǎn)處有座亭子，李知晝擦著額上的汗水，道：“實(shí)在是爬不上去了，不如歇歇。”

    坐在亭子里，看得到覺光寺的藏經(jīng)閣，在落日余暉沐浴中，仿若為佛光所照，靜謐莊嚴(yán)。

    世事漫如流水，在此情此景里，李知晝不去想多余的事情，有片刻安寧已是不易。

    三人坐在一起，方蕓生道：“你爹的朋友是不是明日到？”

    提起這事，趙玞明顯興致缺缺：“是，明日中午在迎風(fēng)樓擺宴?！?/br>
    方蕓生看出她撇嘴，卻還是道：“明日你也要去。”

    “爹說過了，我一定回去的?！?/br>
    話頭再轉(zhuǎn)向李知晝，趙玞道：“明日我騎馬送你們出城，如何？”

    李知晝笑了笑，“好，你送我自然好?！?/br>
    日頭昏昏沉沉，快要落下，天也要黑了，方蕓生道：“回府吧，今日也夠累的了?！?/br>
    府里酒菜已經(jīng)備好，趙廷先和晏照夜在前廳暢聊，大部分時(shí)候是趙廷先抒發(fā)己見，晏照夜附和幾句或提出見解。

    他的話少，但都在點(diǎn)子上。

    雖是離別，也不需太過傷感，畢竟還會(huì)有下次相見。

    李知晝倒了一杯酒，舉起，道：“這些日子多謝世叔姨母的照顧，這杯酒玉娘飲下了。”

    說完她一飲而盡，酒水辛辣，她皺著眉，趙玞小聲道：“以茶代酒就是了，這么實(shí)誠(chéng)做什么?！?/br>
    方蕓生見她絲毫不怯，頗有豪情，便夸贊道：“玉娘真是變了不少，比以前穩(wěn)重多了?！?/br>
    晏照夜捏著酒杯，他怎么記得玉娘的酒量不怎么樣，這一杯烈酒下肚，耍酒瘋怕是免不了了……

    果不其然，李知晝喝完酒先是覺得胃如火燒，忙喝水食飯往下壓，后臉側(cè)泛紅，只覺一桌菜在她面前晃蕩，就是夠不著。

    她時(shí)而微笑時(shí)而皺眉，一看就是醉酒之人，趙廷先道：“昀之，玉娘怕是醉了，你先帶她回房中歇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