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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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德山不比烏黎山高,上山之路經由代代登高之人踩踏之下,愈發(fā)平坦。 阿厘伏在周琮的肩頭,眼瞧著前方的天空愈加開闊,遠處的群峰逐一顯現(xiàn)。 約莫一個半時辰,瀑布轟鳴聲又近,周琮帶她抵達了半山峰。 河水清冽,在上游靜靜地流淌,卻在山崖處猶如海傾,萬千一齊泄下。 他們不熟悉此處地形,不敢靠河水太近,只跟著三兩游人的足跡,在安全處遙遙俯瞰底下的水霧蒸騰和螞蟻似的圍觀人群。 “琮哥?!卑⒗搴龆闷妫骸澳阏f這水中有沒有魚,順著這樣疾厲的瀑布下去,還能活嗎?” 周琮將她安置到一顆大石處坐著,擰開腰間的水囊,垂著眼簾喂給她。 “能活與否,跟地勢、品種有關。此地來說,除開砸到巖石粉身碎骨的,被水壓拍暈應激而亡的,能活下來的不少于六成?!?/br> 微微山風吹散他身后的發(fā)絲,眼里帶著的柔意軟化了神祇似的氣質,為她托著水囊,是個活生生的愛人。 “這么多啊?”阿厘拍拍身側,讓他坐下來。 周琮卻沒倚著她,舉起水囊如同喝酒一般曠放地痛飲,任水珠順著唇角泄露幾滴,未等沿著下頜流入領口,就消散在這風中。 喉結滑動,周琮看著遠處起伏連綿的群山,忽道:“阿厘,不光有魚兒可從萬丈瀑布之勢中存活,有些地方的魚類回溯,還能逆流而上,越過瀑布。” 他回首看向她,衣袂紛飛。 “魚長于水中,自有生路可求,人生于此方世界,也是如此。” “阿厘,解了蠱之后,我不會立刻死去,總有其他辦法的。” 阿厘都氣笑了:“合著我隨便問些什么,夫君總要拐到這個上面,今日過節(jié),就不能暫且忘掉這事嗎?” 周琮也跟著彎起唇角:“是我有求于你,自然時時旁敲側擊。” 阿厘:“那我不允!” 她雙臂撐著石頭,兩腿垂下交錯蕩著,裙擺沾染了塊塊草屑:“說多少遍,我都不允,勸夫君莫要白費心思了,且好好珍惜當下罷!待我逝去,為我豎碑,其上親刻‘摯愛吾妻蘭厘之墓’,然后……終身不娶,日日想我,就按照你安排我那樣,避世而居,長命百歲,著書立傳,百世流芳!” “你何必咒我。” 周琮大掌揉了揉她的發(fā)頂:“這滋身蠱并非只有一種解法,阿厘既然不允,那琮就用另一個法子?!?/br> “什么法子?”阿厘睜大眸子,頭一次聽他提起此事。 周琮的視線落在山崖斷裂瀑布形成之處:“我只需在那一躍而下,受蠱者死透了,母蟲失活,子蟲自會脫出?!?/br> 阿厘紅了眼睛,驀地揪住他的衣擺:“你不能!” 周琮拭去她眼角沁出的淚痕:“此處風大,當心皴了臉?!?/br> 阿厘執(zhí)拗地要他一個保證:“你不能那樣,我……我做這些,就是為了讓你好好的,你若是為了解蠱去尋死,那我自會緊跟著你的!” 周琮神色變得很淡,手中托著她的腮骨,一遍又一遍地,企圖用中衣的袖子擦干她眼下的濕意。 “我知你決心,只是子蠱又不是只寄于你自己,基多答應為我尋找飼女,你身子孱弱,先行讓子蠱脫出,你我暫時都不會有事。” 他嘆息:“一同找尋出路,總比當下以彼此性命相挾過得快活罷?!?/br> 阿厘將信將疑:“你之前怎么不說呢?你都沒告訴我基多答應幫咱們找其他飼女?!?/br> 周琮輕笑:“之前只是有個約定,恐怕你期待落空,昨日基多來信,已有新飼女的下落,只需等待便可。” 阿厘總覺得有哪里不對,但看著他篤定的面容,苦思冥想還是抓不到那截思緒,半晌又向他確認:“當真?” “當真。” 阿厘還是不放心:“那你起誓,沒有騙我?!?/br> 周琮從容舉起手指:“我周琮對天起誓,方才所言之事千真萬確,倘若有半點虛假,便叫我受錐心之刑,死無……” “不是不是!”阿厘趕忙站起來捂住他的口唇。 “我信你了,我答應你了!別再說這種話了,太不吉利了?!彼T了癟嘴,后悔要他起誓了,瞪著他:“若是我不信、不允,你還真要跳下去啊?” “阿厘覺得呢?”他反問。 看著他脈脈如秋水的雙眼,阿厘彎了眸子:“你不會?!?/br> 事情有了轉機,她心中輕快極了,撒了手,又坐回石頭上,把腦袋靠在他緊實的腰間,驕傲地下了結論:“無論如何,你至少會把我背下山的!” 周琮扶著她的臉頰,鼻腔漾出哼笑:“的確如此?!?/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