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厘期盼著結(jié)果，神思不屬，周琮則平淡處之，得空撰寫這些天的見聞。

    阿厘改了兩身衣裳，到底坐不住，便湊到他身邊，嫻熟地幫他晾干墨跡，再一頁頁碼放起來。

    幾次欲言又止，到底不好擾他，緩了緩呼吸，只好將注意力放到手邊的文章之上。

    她識字不多，典故寓言看不懂，遣詞造句皆不通，粗略瀏覽過去，怔然頓住。

    “烏黎山聳然特立，巖壑萬千，中窈然藏潭，靜水縹碧，綠蘋聚生，密筱合榮，欲濯此間，潛而探其底，妻以為溺沉，惶呼不得，遂入，非能水也，蹈死不顧。”

    早在暫居于山下烏黎場之時，周琮就說過打算文記所遭，讓她幫忙整理成冊，如此，她可以同他一塊記名其上。

    阿厘早就忽略了這事，他未曾催促，而是把她記錄在這游記之中，以妻之名。

    她反復(fù)咂摸，心中蕩出一圈圈漣漪：“夫君……”

    “嗯？”筆尖懸停于紙上。

    阿厘彎著眸子，指著這段：“你怎么就寫一半呀？”

    周琮指腹接住墜下的一滴墨汁，撇來似笑非笑的一眼：“娘子想我如何作文?！?/br>
    阿厘面上一熱，卻不退縮，仗著十九和胡明都不在，口出狂言：“寫你白日宣yin，寫你強人所難，寫你出爾反爾，寫你欺人太甚！”

    周琮撂了筆，拿了帕子細細擦手，看向她的桃花眼中泛起微妙的興味：“不?！?/br>
    “當(dāng)寫鶯聲嚦嚦，寫蒙眬星眼，寫拱腰繞腿，寫溫緊汁沛……”

    話未說完，便被阿厘捂了嘴，她滿面紅云，羞惱地瞪著濕潤的眸子。

    周琮半垂眼簾瞧著她，雙唇微動，溫?zé)岬臐駳馇呱纤恼菩?，激地阿厘趕緊撒開了手。

    他卻先發(fā)制人：“娘子如此，琮無心修文。”

    阿厘本是逗弄他，不想自己倒先招架不住，面紅耳赤地全然不是對手。

    周琮撐著桌面俯身到她面前，殘余墨跡的指尖劃過她通紅的耳廓，惹得一陣幾不可見的輕顫。

    阿厘的視線落在他脖頸上隱約露出來的牙印上，福至心靈，偏頭張口，叼住了他的手指，示威似的牙齒施力磨了磨，墨汁辛辣苦澀的味道逐漸蔓延開。

    未曾料到吃到墨汁，阿厘便要吐出這兩根指頭，卻反被挾住柔軟的舌頭，進而將半截手掌插進她的濕潤的口腔中，滑過齒根，撫過上膛，甚至往喉管里探了探。

    阿厘無助地收緊喉嚨干嘔幾下，他攬著她的腰身，看著她眼角沁出的淚，緩緩將汁液淋漓的手指撤了出來，微微欺近，側(cè)頭貼上，吞咽她涎水四溢的唇舌。

    那廂胡明和十九前往烏珠探查巫術(shù)之事，不過半日的功夫竟收獲了不少信息，胡明留守，十九則憑借絕頂?shù)妮p功迅速返回山上向周琮匯報。

    氣喘吁吁行至吊腳木屋，便聽了一耳朵，猶豫之下，未等敲門，那旖旎之聲便停了下來，不一會，周琮打開了房門，眼角眉梢，情意未消，風(fēng)流馀態(tài)，攝人心魄。

    胡明登時一蒙，暗暗咂舌。

    周琮倒了杯涼茶，引他到廊下：“如何？”

    胡明收拾雜思，盡數(shù)稟報：“那稀草跟著祖母于三年前搬來此地，居烏珠東緣，同旁人交往甚少，偶有不同的伏息族人前來探親，歲前，稀草祖母稱病，臥榻不起直至今日?！?/br>
    “我同十九在梁上暗中監(jiān)視，竟在盡早瞧見那老嫗起身做飯，行走坐臥與康健之人無異，且在用完飯后躺回了榻上，分明是在裝病?！?/br>
    胡明面色發(fā)沉：“郎君，其中必有詐?！?/br>
    周琮并不意外：“為何選中阿厘，這祖孫的來歷、用意皆有值得探尋之處?！?/br>
    “許是夫人面善？”胡明揣測道。

    周琮垂下眼簾：“阿厘身邊有人護衛(wèi)，便是面善，也非最佳人選?！?/br>
    而且她最是心軟，若真是求財?shù)脑?，那小女孩直接乞討賣憐豈不是更簡單，苦心設(shè)局便是為了其他。

    伏息族聚居之地屈指可數(shù)，烏黎山臨近國界，這祖孫應(yīng)是從南廷潛入嶺南道的，邊境有玉江相隔，渡口處皆有守衛(wèi)把控，沒有文書通牒往返兩國，難如登天。

    是以“族人”前來探親，必是有要事。

    無論是偷渡亦或是文書通行，平頭百姓無需如此大動干戈，況那女孩口口聲聲提及族中巫術(shù)。

    據(jù)他所知，南廷國大巫才通巫術(shù)，莫非那長者是南廷大巫，或者這巫術(shù)僅僅是引他們上鉤的幌子。

    沉吟半晌，周琮做了決定：“下午帶著她們要的木頭，前去赴約，將計就計?！?/br>
    胡明發(fā)問：“那郎君與夫人一同前往嗎？”

    “我同你們?nèi)ァ！敝茜季w翻轉(zhuǎn)，有了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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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地的一處營地前，尸橫遍野，血色浸染，玄色旗幟迎風(fēng)獵獵作響，矗立無數(shù)。

    為首之人頭戴青銅面具，騎在批甲駿馬之上，看著來往的士兵搬運戰(zhàn)利品。

    齊達禹把長槍擦凈，環(huán)視一面面威風(fēng)至極的戰(zhàn)旗，咧嘴一笑：“還是你們腦子好用！”

    那謝柳唯恐養(yǎng)虎成患，不肯讓周克饉露面，也不肯分給他們物資人馬。

    這幾千人的隊伍在周克饉的帶領(lǐng)下未聽謝柳的安排，直奔夏北鎮(zhèn)，而是不緊不慢地從南至北繞了個圈，收拾了路上的散兵游勇和山賊盜匪，壯大至人數(shù)近萬。

    肅奚主持之下改編了軍制，新舊交融無阻，賞罰分明，階級明確，實戰(zhàn)cao練之下，除了甲胄不足，算得上一只精銳。

    肅奚讓周克饉來起個名字，打出名號也能收攏更多人員。

    前朝大昭屬土，供奉后土皇地祗，大晉建國之前承煬帝在位之時，無數(shù)起義軍舉名皆與火有關(guān)，自是相克。

    對李裕，和放縱李裕的肖兆棠，周克饉恨海難填，當(dāng)時剛剿滅一只圖蘭先遣騎兵，他騎在馬上，刀上血流如注，胸臆暫舒，仰望夜月，大霧殘云遮去，遍無幽光，玄黑一片。

    “玄烈。”他干涸的喉嚨中吐出嘶啞的兩個字，對身后坐著輪椅的肅奚扯出個笑，被掩蓋在青銅面具之下：

    “我們的名號，就叫玄烈?！?/br>
    “朱明承夜兮，玄天列炎威?！泵C奚哈哈大笑：“好極！”

    他們就一同，撕開這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