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術(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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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饒是遲鈍如阿厘也覺察出來不對了,十九似乎觸犯了周琮,從那日自山下回來之后周琮便不理他了,十九本就年歲嫩些,又長張娃娃臉,每日棄犬似的在一旁,阿厘看了都覺得可憐。 這天周琮照例入洞上值,這幾日修好了灶,食材消耗見底,阿厘便帶著十九下山叫上叁丁前往烏珠村市集,打算再采買些糧食和菜,若有禁得放的就買大宗存起來。 按照周琮的意思,如今旱災蔓延擴散之勢不止,趁現(xiàn)在嶺南尚好,需得早做打算。 至于叁丁一事,周琮隨口給出的法子出奇的簡單,前些天阿厘便依照他的提醒,假借蓋新棚子一事,單獨讓叁丁跟她一塊將裝有銀錢布匹的樟木箱子抬上叁樓小隔間鎖起來,叮囑他存物之所只有他們二人知道,讓他千萬守住秘密別叫歹人曉得有了覬覦之心。 叁丁本就機靈萬分,不然也無法小小年紀就在烏黎場上如魚得水,暗自思忖這事,只覺處處不對。 他本就不是周郎君夫妻的親近之人,又還年少身板單薄,藏這貴物箱子無論如何都輪不到他來幫忙。 思來想去,此舉不是個圈套、就是在敲打他,然而瞧著這夫人的純直模樣,又興許是她考慮不周,隨意為之,如此想下來只覺得混亂極了,愈來愈捉摸不透。 叁丁想過假借他人之手,只是當下這情形,他被套進去,若是周郎君財務有失,自己便是最有嫌疑的了。 所以無論是真是假,他只得暫時歇了心思,又因此事未被戳破,尚有情面,也樂意陪在阿厘身邊幫幫忙,撿些利好。 由于計劃買的東西多,叁丁帶著他們在烏黎場里的人家那兒賃了兩個毛驢子。 “咱們這山坳坳里,馬兒跑不起來,倒不如這驢子!”叁丁拍了拍矮小的驢背。 驢子撂了個蹶子,想走遠點,又被叁丁拽著嘴套給拽了回來,登時累的他滿頭大汗。 阿厘瞧著他跟驢子的互動有趣,冷不丁地瞥見叁丁抬手時腋下那處縫的歪歪扭扭的補丁。 “這可是你自己打的?”因那補子實在丑陋,她忍不住發(fā)問。 叁丁連忙垂下來胳膊,顯得有些局促,但是臉上卻仍帶著一貫的無所謂:“隨便打上去的,總干些粗活,便不值當總買新衣裳?!?/br> 阿厘想到叁丁的處境,他是這烏黎場的孤兒,自個兒混不吝地掙扎長大,即便早熟,性子油滑,可實際上還是個孩子呢。 她心下一軟:“往后你若有壞了的,可以帶上山,我順手就給你補了?!?/br> 叁丁一怔,還未等說什么,旁邊滿身喪氣的十九倒率先不干:“這怎么能行!” 阿厘睜大眼睛,看向十九:“有何不可?舉手之勞而已?!?/br> “夫人合該懂些規(guī)矩,您已嫁與郎君,萬沒有為別的男人縫補衣裳的道理,沒了體統(tǒng)!” 阿厘本來還掛心著十九這幾天的狀態(tài),想從他與周琮之間斡旋調(diào)和一番,當下瞧著他這副模樣,像被踩了尾巴似的,炮仗一樣向著周琮說話,忠心耿耿至極,便曉得其中癥結(jié)該是在周琮身上。 她眨了眨眼:“叁丁還小呢,你個大男人這幾天垂頭喪氣的就罷了,怎又化身成管家嬤嬤了?!?/br> 十九這幾天心煩意亂的很,此刻沒有周琮和胡明在旁壓著,對著阿厘就不自覺起了點性子,別過頭嘟囔:“你管我呢?!?/br> 阿厘本是在跟他開玩笑,被這么一嗆聲,猶是好性,也難免感到一絲難堪。 未等說什么,叁丁瞪著十九,突然擲地有聲地道:“我要告訴郎君,你對夫人耍性子!” “你——”十九自負武功高強,又是貴人欽點,侍奉周琮,最為得力,自從來到滇北,從未將遇見的人放在眼里過,如今這伶仃干瘦的小孩忽然駁斥,不光叫他心生冒犯之感,還連帶著有一種在阿厘面前自己是外人的感覺,當即就撂了臉色,手指微動,生生壓下了扣住這小兒喉嚨的沖動,不光是不能嚇到阿厘,還有便是他本就理虧,此事再鬧到周琮那里,自己離開一事就更沒回旋的余地了。 可十九何許人也,單單沉了面色,都叫叁丁吃不消,暗暗咽了口唾沫,他是曉得這兩個侍衛(wèi)的武功高強的,當下心里就有點害怕。 “天色不早了,哪有時間在這斗氣,叁丁你坐上去。”阿厘指了指他攥著的那頭毛驢。 叁丁一聽,不用自己走路,一點也不扭捏,喜滋滋地跨了上去。 阿厘學過騎馬,這騎驢卻還是頭一遭,瞧著叁丁這輕松的模樣,心里有了底,緊接著自己也騎上了另一頭。 她妃色的裙子鋪開在驢屁股上,扭過頭看向生悶氣的十九,彎著眸子:“你內(nèi)火旺盛,便多走走消解消解?!?/br> 十九看向她無知無覺的笑顏,只覺心頭無名火四起。 她是個蠢的,他放肆成這樣,她也不氣,轉(zhuǎn)眼就忘,就像是當時在平京,她被郎君救下還想著那紈绔,他急赤白臉地教訓她一頓,本以為她會心存芥蒂,可再見面時,即便遭逢大變,她對他也依舊是親近的態(tài)度,仿佛當時被他說的眼里沁淚的不是她一樣。 十九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都得留下,她這樣的性子,若是離了郎君護佑,恐怕只有挨欺負的份! 他踢飛了腳邊的石子,一聲不吭地拽著馱著她的那頭毛驢,大步往前。 ## 有了驢子,叁人的腳程變快不少,到了烏珠市集,發(fā)現(xiàn)這次的物價跟上次比竟翻了一番! 幸好阿厘帶的銀子多,也曉得以后大抵只有更貴,便盡量多買些,兩頭驢子身上掛著一邊兩個大布袋,全都裝滿了,正準備滿載而歸之時,居然又瞧見了上次那個討食的伏息族小姑娘,正直勾勾地看著他們。 “有一就有二,我當時便說過!”十九瞧著阿厘道。 阿厘卻看著那小姑娘細瘦得像干柴似的胳膊腿,遲疑地怔在了原地。 “夫人,我們怎么辦?”叁丁牽著驢子問道,毛驢背上馱了東西,自然不能再坐人。 “這六只番薯拿給她吧,避著點人。”阿厘囑咐他。 他們到僻靜處,那小姑娘果然跟了過來,等叁丁將東西給她時,她只拿了叁只,嘰里咕嚕地跟叁丁說伏息話,看叁丁不理解還加上手來比劃。 “她有親人生病……?”阿厘連蒙帶猜。 叁丁搖頭:“她祖母死了,她想要討個棺槨?!?/br> 十九蹙眉:“他們伏息族世代聚居此地,竟沒人幫她?怎會向咱們外族人討這個?” 阿厘也感覺他說的有道理,可這小姑娘凄凄慘慘的模樣不像作假,思忖片刻,還是掏出了個銀粒子要給她。 哪知那姑娘不接,非常急迫地比劃著嘰里咕嚕說著,看他們不理解自己的意思,紫色的眸子淌出淚來,在臟兮兮的臉蛋上滑下一道水痕,好不可憐。 最后還是叁丁聽了半天,拿著樹枝在地上畫了畫,才弄懂這姑娘的意思。 “好像是她祖母快死了,她需要烏黎山上的不知道什么樹來做棺槨,然后用伏息族的巫術(shù)來續(xù)命” “續(xù)命?。俊?/br> “什么?????” 阿厘跟十九異口同聲,他們從未聽過這等奇事。 阿厘激動萬分,若有續(xù)命的法子,那治病更不在話下了,當即想到了周琮的舊疾。 十九則是燃起了一絲希望,郎君的壽數(shù),是否有了轉(zhuǎn)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