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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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琮喝的酩酊從彥府出來,滿身酒氣地鉆進轎內,面上暈紅,懶懶的靠著車壁閉目養(yǎng)神,隨手扯開領口,好讓起了疹子的頸間肌膚透氣。 夜幕籠罩,天如水月如鉤,城中仍點著燈的人家寥寥,兩頭油光水滑的駿馬拉著華美的車轎正徐徐駛過寂靜的長街,車輪壓過青石板,發(fā)出單調的“吱呀”聲。 十叁跪坐于車門內,將今日之事一一稟告。 “宮中傳來消息,長公主殿下有孕。陛下大喜過望,闔宮行賞,叁日后還要去往邑圣山祭地祈福,下令朝臣百官一同跟著?!?/br> 周琮聞言睜開眼,蹙起眉頭:“虔陽與平京相去百余里,一來一回之間趕不上祭祀,我便不去了?!?/br> 去虔陽面上是公差,陛下那邊無需多言。 周琮醉意環(huán)身,頭腦卻依舊清明:“明日一早讓十四代我進宮同公主說明,賀禮…就用庫中的多伽羅念珠,一并送過去?!?/br> 十叁稱是,目光所及,周琮隨手拿起轎子中的袖珍冰壺把玩,半垂眼簾,面無波瀾。 他本以為世子聽到這個消息,就算不會狂喜,至少也能振奮。 連自己這個微末之人都心神澎湃,他卻如此平淡。 十叁回想這么多年的樁樁件件,隱約咂摸出一些意味來。 雖事事盡力為之,可世子只怕是對結果并無在意,對其他也無期待,直白些便是沒什么奔頭。 他難免感到不解,主子年輕有為,前途大好,何至于如此呢。 沒等他發(fā)散更多,周琮又開口詢問探查之事。 十叁收攏思緒,如實告知:“鑄幣如舊,工匠未有變更,彥道游侄子彥文悉確實被關在虔陽,只是兩日前他老母忽然帶著孫輩回了樂吉老家,十六已帶人去追查,他們腳程快,順利的話明日便能傳信回來?!?/br> 周琮問道:“彥文悉的妻子呢?” “這彥文悉慣是個風流成性的,流連煙花柳巷不說,跟自家小姨子通jian,他夫人承受不住,兩年前投湖自盡了,彥文悉一直沒有續(xù)弦。” 周琮眼睫微顫,勾唇嗤笑:“自古男子多薄幸?!?/br> “倒叫女子…多悲情。”捏著冰壺的指尖微微泛白。 十叁垂下頭,曉得他這是想起來已故的先夫人了。 往日里周琮極少露出情緒,今日大抵是吃了酒,難免感懷,才有了點人氣。 十叁盼著公主早點給他賜婚,這日日冰人似的,合該有個知冷知熱的女主人體貼著。 …… 第二日一早,周克饉給周瑾安和秦玉環(huán)分別請過安,才又回到自己的園子,叫阿厘起床。 他手上已握了那些下人互相檢舉的證據,擔心阿厘又受不了這些,便不讓她參與了,準備自己發(fā)落了回頭再跟她提一句。 至于躲出去的秦嬤嬤和寶月,母親身邊的云箏、云琴他也有法子。 以后他就把她帶在身邊,自己照看著,省的再受這些個閑氣。 二人昨晚宿在周克饉的寢臥,床上折騰還不夠,他興致上頭,又拐帶著她在椅子上行了幾回,后面都是滿頭大汗,肌膚黏膩,等叫了水收拾好已是丑時。 現下阿厘光著身子,正睡得香甜。 周克饉脫了外衣又躺了回去,伸臂把她攬進懷中,也合上眼補起了眠。 阿厘是被壓醒的,他側身圈著她,長腿搭在她大腿上,十分沉重。 她小心翼翼地揉了揉眼頭,才叫醒他。 “嗯?”周克饉將醒未醒,他神志不清發(fā)出個鼻音,隨手撈回剛挪開的阿厘,將頭埋在她柔軟的胸前。 阿厘揪了揪他的頭發(fā):“起來了,好熱——”帶了夸張的尾音。 扣住她攥著自己發(fā)絲的小手,他裝作沒聽見又往她懷里扎了扎。 阿厘總覺得周克饉這時候很像一只狗狗,可愛無害得緊。 但是她很期待今天的行程,他為了陪自己推了朋友的邀約,計劃今天帶她出府騎馬坐船! 這都日上叁竿了,再不起還怎么玩? 她推開他沉甸甸的頭,往外拉扯他的耳朵,湊近輕輕往里吹氣。 周克饉動了動,轉頭避開。 阿厘鍥而不舍追過去,拿舌尖舔了舔,又回身坐遠。 rou眼可見的,周克饉耳根染上紅霞。 這回他徹底清醒了,趴在床上露出一只眼看她:“做什么?” 阿厘掛著得逞的笑,露出梨渦:“叫你趕緊起床!” 卻聽他說:“你這樣我更不想起了?!?/br> “啊?”阿厘不解。 他幽幽道:“還想入阿厘?!?/br> 阿厘咬著唇瞪他,所幸這幾日下來被他影響的沒那么害羞了,不理他的羞人之語,伸手搖晃他的身子:“快起來,快起來,我要騎馬!” 周克饉似乎想到了什么,乖順起了身。 阿厘見他聽話,便高高興興的給自己更衣,卻發(fā)現他目光灼灼的看著她。 “怎么了?” “在馬上似乎也——” “不許想?。?!”阿厘秒懂,瞬間上前捂住他的嘴,滿面漲紅,未系緊的衣襟裸出大片同樣泛紅的肌膚,還零星散布著他種下的吻痕。 周克饉順勢攬住她,抱在懷中哄小孩似的顛了顛,嘟囔著什么。 阿厘沒聽清,便松了手,捧住他的臉頰發(fā)問:“在說什么呢?” “似乎沉了些。” 阿厘思索了一下,伸手托了托自己的胸乳:“確實長大了些?!?/br> 周克饉發(fā)笑:“我說的是你整個人?!?/br> 阿厘噘嘴:“這也是我整個人身上的呀?!?/br> 掙脫他的懷抱,她又催促道:“別說這些了,你快一點,莫要耽誤我騎馬劃船!” “好好好?!敝芸损~依著她,唇角一直沒放下過。 因為阿厘實在等不及,二人洗漱完畢,朝食都是慌慌忙忙用完的。 周克饉不想帶著仆從,阿厘擔心他晚點會餓,便自己用帕子裹了點心要帶著。 周克饉無奈:“卿卿,吃食船上少不了的,莫貪食了。” 阿厘趕忙辯解:“這是給你備的?!?/br> “那我也不貪食了?!彼樦?。 阿厘這才滿意地放下東西,任他拉著手從后邊出了府門。 外頭已經備好了一匹神氣的青驄馬,秀金鞍層層流蘇隨著馬兒踱步晃蕩,極為漂亮。 周克饉胡亂摸了摸馬頭,給她介紹:“他叫寒商,過來摸摸?!?/br> 馬兒親昵地用長臉拱他的手,能聽懂人話似的大眼睛看向阿厘,打了個熱騰騰的響鼻。 阿厘湊到跟前,試探地伸手,輕輕撫摸它臉上短短的絨毛,寒商也彎脖拱了拱她的手。 阿厘驚喜不已,跟它說話:“你好乖呀!” 她掙脫周克饉的手,兩手捧住馬頭來回摩挲,寒商舒服地瞇起眼睛,發(fā)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周克饉拉開她:“得了得了,趁著涼快趕緊走吧?!?/br> 阿厘被他舉到馬背上,緊緊扶住馬脖子穩(wěn)住平衡,寒商似乎在照顧她這個膽小鬼,乖順地一動未動。 周克饉踩著馬鐙躍上馬背,牽著韁繩,把她圈在懷里:“攥著繩子,或者揪著我衣裳?!?/br> 馬兒高大,她坐在上面本是有點心驚膽戰(zhàn)的,卻在他從背后環(huán)過來之時瞬間安下心來。 阿厘依言握住韁繩,便感覺他韁繩一緊,腿上微動,寒商瞬間調轉馬頭,沿著長街跑了起來。 他控制著速度,是以沒一小會,阿厘便適應了顛簸,迎著行進的微風,新奇的左右環(huán)顧。 “好舒服?!彼ρ銎痤^看他,額頭皺起的模樣十分滑稽。 周克饉摸了摸她的頭:“那想不想再快點?!?/br> “想!” 話音未落,他便一手攬緊她的腰身,催馬奔跑起來。 寒商是秦昇為他萬里挑一選中的神駿,自是有如風馳電掣。 阿厘只覺眼睛都要睜不開了,要不是他攬著,自己恐怕根本穩(wěn)不住平衡。 可是這樣疾風撲面,縱馬狂奔的體驗太珍貴了,寒商的鬃毛刮掃著她的手指,自由自在的,她舍不得叫他停下。 城中騎馬多有束縛,周克饉便帶她出了城門,到他常去的城郊小丘去跑馬,夏日里那邊不僅涼爽,景色也漂亮。 無意間發(fā)現她瞇著眼睛,似乎不太舒服,他想把她的小腦袋按進胸膛,被她推拒開,嗆著風大聲宣布:“我就要這樣待著!” 周克饉輕哼,只能稍微放緩了馬速。 不過兩刻鐘,他們就到了城郊的群丘處。 這里是松虞山山麓,地勢起伏較為平緩,草地廣闊,不同于真正的草原,這邊的草有人的半身高,更高大的樹木則分布在更西的林子里。 作為平京天然的跑馬場,他們到這時,遠遠已聚著幾個同樣騎著馬兒的人影。 周克饉曉得阿厘不喜旁人視線,便帶著她繞到空無一人的偏僻處,讓她騎在馬背上,自己下了馬,牽住韁繩。 “夾緊馬腹?!彼昧饲盟南ドw,又發(fā)現她的腳懸空著,伸手捏著她的腳踝套進馬鐙里。 “……” 周克饉又教了其他細節(jié),他在認真做事的時候像極了他的舅舅,語言簡練,卻清楚明了,整個人的氣質都沉穩(wěn)了不少。 阿厘非常樂意學習騎馬,認真極了,把他說的一一照做。 周克饉見她準備的差不多了,便牽著寒商溜達。 阿厘精神緊繃,雙腿僵硬,所幸寒商跟她熟悉了,被她使勁弄得不舒服了也不亂動,安安穩(wěn)穩(wěn)地馱著。 好半晌她才適應,放松了身子,還有閑心去張望周邊的景色。 卻瞧見遠處兩人策馬沖著他們奔來。 “欸…”阿厘喚他。 “怎么了?”周克饉下意識伸手扶住她,擔心她有什么不適。 “有人過來了。” 阿厘便見他轉頭望去,分辨之后,眉頭蹙了起來,整張臉都陰沉沉的。 她心頭正好奇這二人身份,只聽一道清亮的女聲響起:“周克饉——” 二人已行近,其中那出聲的女子攥著鞭子,身著騎裝笑得開心,神采飛揚,英姿颯爽,好生俏麗。 阿厘怔怔看著她,忽然生了出一種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