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好，比娜?！?/br>
    我和面前蜷縮的女人打招呼。

    她抬起眼，虛虛注視著我的胸口，“下午好，醫(yī)生。”

    隨著時間的流逝，船艙的傷者們已經(jīng)全部離開。只有她不一樣。

    ［任務·求生之路：已完成］

    ［成就：24200→29200］

    ［體力：4105→4155］

    “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索拉疑惑念著這個陌生的名詞，我解釋道：“是人們在遭受重大創(chuàng)傷后，延遲發(fā)生的一種心理精神疾病?！?/br>
    “還有這種病嗎？”

    我肯定地點頭，這個世界雖然在超能力上發(fā)揮得格外出色，但精神健康卻并不怎么被重視。

    “分別被擊中大腿、肩膀和左臂，又在缺乏鎮(zhèn)定與麻醉的情況下接受治療。足夠一個人患上這類焦慮型障礙?！?/br>
    這樣的病癥通常潛伏久，持續(xù)時間長，許多人甚至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患上這種疾病。

    想要徹底解決，是很困難的事。

    一來，我對這方面的研究甚少；二來，現(xiàn)在還在船上。

    想要維持她的精神狀況，需要一個能讓她感覺安全的環(huán)境。

    對提出這個考慮后，索拉想了想，告訴我她有辦法。

    “所以我就來幫忙了?！边@么說的人隨意地插著兜打了個哈欠，“我就站在那？”

    我心里涌上一股nongnong的無奈，“怎么會是您……”

    自從上一次爭吵未遂后，庫贊應該是刻意控制了自己的出行，我沒有再看見他。

    “畢竟你說的，需要安全的環(huán)境?！彼麚狭藫蠌澢暮诎l(fā)，“索拉沒告訴你嗎？”

    索拉！

    我痛苦地在心里捂住臉，我沒有告訴她自己對庫贊的疑慮，大大咧咧的廚師長自然就把和她關(guān)系還可以的庫贊請來了。

    畢竟是他救了比娜，后者能感覺到安全也是應該的事。

    我無可奈何地妥協(xié)。

    “那么走吧，中將先生。”

    比娜今天的情緒格外穩(wěn)定。

    為了一些隱私，我讓對方只是虛虛站在門口，光是這樣，患者似乎就能放心許多。

    “我們能談一談嗎？”我察覺到這樣的機會很難再有，柔聲看著她的眼睛，手堅定地穩(wěn)住對方的肩膀。

    她吞了吞口水，似乎在做很痛苦的掙扎。

    “……我聞到奇怪的味道?！彼@樣開口?！跋仁菬熚?，然后又被燒焦，地毯的長毛觸感很軟很軟，但總有一股腥味?！?/br>
    “……在我?guī)缀鯖]有察覺的時候，就好像已經(jīng)結(jié)束了?！?/br>
    “我總覺得，只有我一個人這樣，是不是很奇怪？”

    等她結(jié)束后，一雙眼睛渴望又迷茫地看向我，像在等待什么。

    “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我拉住她的手，見聞色悄無聲息地包裹住對方，意識世界里，比娜的靈魂有一個巨大的傷口。

    我回憶起自己曾經(jīng)看過的一些書，猶豫了一下，還是準備照做。

    一個故事?lián)Q一個故事，在這樣的情境中，一個人要不就是集體中的一部分，要不就什么也不是*。

    患者缺乏安全感，就給她創(chuàng)造。

    患者需要集體，就塑造同類。

    “我小的時候，家里曾開過一次宴會，非常熱鬧。但也正是那一天，外面出現(xiàn)了恐怖襲擊。”

    我復述當年的場景，步槍的聲音又高又響，彈道幾乎撕裂空氣，女人的宮裙散落。

    “我當時就在那。”

    她流下眼淚，像得到什么保證一樣，放聲大哭。

    我平靜地握住她的手，“你會好起來的，比娜，就像我一樣?！?/br>
    “多謝您的幫助，中將?！痹诤蛯Ψ诫x開的時候，我向他道謝。

    他本來可以不管一個普通奴隸的死活，可他還是來了。

    “海軍里面也經(jīng)常有這樣的案例，舉手之勞。話說回來，你在這方面很擅長？”他今天額頭照樣帶著眼罩，似乎是直接站著睡著了。

    想了想，我還是解釋道，“我只是多看了幾本書而已。海軍也會有心理診療室嗎？”

    “完全沒有。”庫贊毫不猶豫地搖頭，“不適合的人總要離開?！?/br>
    “真是殘酷呢。”我輕笑著，帶著自己也不明白的感慨?！叭绻行枰脑挘梢酝ㄟ^服用藥劑來抑制。當然啦，或許你們更適合酒和鎮(zhèn)定劑。”

    我熟練地寫下紙條遞給他，“雖然或許有點班門弄斧……不過我在這上面也有一點心得。”

    庫贊摸摸下巴，“海軍雖然有優(yōu)秀的醫(yī)生，不過對這方面都只是有所了解。真的能治好嗎？”

    我搖搖頭。

    “人的心靈是很脆弱的，中將。一次辱罵，一次受傷，一次失去，就足夠許多人萎靡不振?！?/br>
    “藥物沒有辦法去治療，只能緩解情緒。但同樣的，不論采取怎樣的手段，最后管用的都從來不是治療，而是掌控?！?/br>
    “逐漸找回自己對身體的掌控，這才是真正的目的?！?/br>
    他看著我，這個地方偏僻，無人經(jīng)過，除了我們幾個沒人知道會有一場小小的談話發(fā)生。

    “那你呢？”庫贊的聲音很輕，他只是低著頭注視著我。

    “你現(xiàn)在怎么樣？”

    “既然您都聽見了?！蔽业共皇呛芤馔馑姆磻皇歉糁胀ǖ哪景?，按照他的耳力當然能聽見。

    “這很重要嗎？”我無奈地看著他，說的話也不客氣，“您也管得太寬了吧，比起這些陳年舊事，為什么不去找查爾馬可圣呢？您最近可是越來越怠忽職守了。”

    對方濃密的眉毛壓了壓，似乎很不放心，“不可以嗎？”

    說著和小半個月前一樣的話，他的表情卻又不一樣，在暗色的陰影遮掩下，更加的琢磨不清。

    “我只是單純地關(guān)心你?！?/br>
    我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那些激烈的吐詞根本讓他退不了半分。

    “多謝您的好意，不過我還是要先去幫忙……”

    “你這個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在欺負你?！彼麌@著氣，安撫似的拍拍肩膀，掌心貼在肩上，另一只手中變出一朵冰雪凝結(jié)的玫瑰。

    “美麗的鮮花給美麗的小姐，怎么樣？”

    我猶豫著接過冰冷的枝干，指尖微微碰到對方同樣冰涼的手指，“好厲害?！?/br>
    這一朵冰花做得惟妙惟俏，連微微伸展的花瓣都做出褶皺，葉脈也清晰可見。

    “倒也沒有你的情緒波動厲害?！彼砂桶偷卣f。

    “這句話您就不需要講了吧?！蔽矣昧ψゾo枝干，情緒波動都是怪誰??！

    “說起來，最近又要開一次宴會?！蔽覍⒒▌e在衣襟口，“中將大人，您有喜歡的西服樣式嗎？”

    他點點頭，又恢復到散漫的樣子，“到時候再看吧?！?/br>
    我想了想，“有什么額外的東西需要我們準備嗎？”回想著西服的搭配，我琢磨著地推薦道，“胸針、米蘭眼、方巾，您有什么喜好嗎？”

    “嗯，記得幫我準備一束花吧?！?/br>
    我點點頭，“到時候是想做什么造型嗎？”

    他的聲音徐徐傳來，“不，你幫我挑一朵，插在那就行了?！?/br>
    我一下子頓住腳步，疑豫地瞇著眼睛看向他。

    “？怎么了？”

    怎么看也不像知道的樣子……或許是風俗不同吧，我還是搖搖頭，“這樣的動作可不能隨便讓人做啊，中將大人?！?/br>
    我直接說出口，“在我的國家，至少這樣的行為是在向女士求婚？您就自個選吧?！?/br>
    “有這么講究的東西嗎？”庫贊嘆氣，“懂這么多東西，你不如來當我的部下算了?！?/br>
    “替您選衣服看文件擦屁股讓您安心睡大覺的部下嗎？請容許我鄭重拒絕。”

    “不要這么無情嘛?！彼朴频卮钤?，“但是我果然沒說錯吧?！?/br>
    “什么？”我疑惑地看著他。

    “堅強的性格啊?！睅熨潕еσ庹f道。

    “嗯？這有什么嗎？”我不知道他的意思，謹慎地看著對方。

    “為了救人，明明害怕我，還要攔住我想要說服?！?/br>
    “冒著死亡的風險，聯(lián)絡外面也只是為了求藥?！?/br>
    “不顧自己的安危，幫助犯病的病人?！?/br>
    “更為了幫助她恢復，勇敢說出自己的事情?！?/br>
    “這些加在一起，難道還不夠嗎？”

    庫贊摸了摸我的頭發(fā)，“真漂亮啊，不論你怎么說，我都這么覺得。”

    我被他的夸贊愣在原地，半晌才反應過來，“不、您過獎了，這只是我應該做的?！?/br>
    “哪有什么應該？”

    庫贊搖頭，反駁了我的說法，“你自己都還沒長大，就已經(jīng)在不斷地幫助別人了。”

    “這艘船上許多人的性命，都是你救下來的?！?/br>
    “謝謝你，明明我才是應該保護平民的人，但是卻什么也只能默認。”

    我看著他冰涼的眼睛，似乎能看見這個人堅持的正義。

    “……不。”

    我拉住他的手，頭一次沒有逃避庫贊的回望，“您已經(jīng)幫助我們許多了?！?/br>
    “沒有您，他們就會被丟下船活活死去，藥物也會被發(fā)現(xiàn)，比娜的性命也根本無法保住?！?/br>
    “就像今天，您也親自過來幫忙。”

    “還有之前的話，對不起，中將大人?！?/br>
    我望進他的眼睛，真切實意地道歉，“是我自己太激動了，其實您也是為了我好，才想要為我提供幫助?！?/br>
    “我之前在想，自己是不是越來越倒霉了呢？怎么天天都會受傷?！?/br>
    “但果然、是沒有出錯的?！?/br>
    “您能來到這艘船上，是我們大家所有人的幸運?！?/br>
    他動了動嘴唇，眼神幽深。

    “你這個樣子……倒讓我很難辦啊?！?/br>
    “？”我看著庫贊，是自己哪里說錯了嗎？

    庫贊點了點頭，“果然還是來當我的部下吧?！?/br>
    “這么會說話的可愛部下，我也很想有一個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