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干凈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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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樓,涼意熟客了。那二進(jìn)的小院,三層高的樓閣就沒有她不知道的地方。她從馬上跳下來,像泥鰍一般鉆進(jìn)樓中,明德連她的影子都未追上。 待他跑上二樓時,涼意一腳就劈開了緊閉的梨花木門。 滿屋的腥臭蒸騰出來,尿液汗?jié)n、jingye血腥、食物腐爛、嘔吐污……穢彌漫在狹小的空間,像是在悶煮什么奇怪的東西。 門口的看客捂著鼻子往里面瞟,一個個抻長了脖子像鴨子一樣,仿佛讓人扼住了咽喉。 涼意砰地又將門關(guān)上,雙眼通紅,捂著嘴巴大喊外面的明德。 “明德,讓外面的人滾,讓他們滾開!” 明德怕涼意一個人在里面出事,急促地拍著門板道:“涼意,二公子在里面,你出來??!” “明德,我沒事。你讓外面的人滾,去把龜奴找來?!?/br> 涼意膽戰(zhàn)心驚的走進(jìn)里間,繞過屏風(fēng)。沾滿污穢的地毯上交媾喘息著奄奄一息的男女,女人的腿間插著男人腫脹紫紅的rou根,花rou充血泛青。 從堵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xiaoxue里一絲一絲流著血,xue口被撐破,rou縫一直裂到尿道之后。 “金鈴jiejie!” 金鈴?fù)绽锬前泔L(fēng)姿卓越的人,吃再多苦也不掉一滴眼淚的人?,F(xiàn)下被折磨得牛馬不如,像動物一樣被按在地上欺凌,渾身沾滿了污穢,鞭傷觸目驚心。 她像瀕死的魚一樣張嘴,聲音卻啞掉了。只能伸手就拉涼意的衣擺,想要擺脫王黎。 可他的那紫紅的roubang就像生了倒刺一樣,將她撐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又撕裂開來的xiaoxue絞得緊緊的。 像發(fā)情的狗交配一般,掙也掙不脫。 “jiejie別怕,我來了,我來救你了……” 涼意一邊哭一邊將金鈴從王黎身下拉開,他的那rou根濕漉漉的出來,又是囂張的勃跳。在胯間聳立,漲的又紫又駭人。 他癱倒在地下,看見涼意只是動了動眼睛。垂眸掃去,金鈴已經(jīng)被她拉到了一旁,找來了毯子擦拭。 可她的雙腿無法并攏,仍舊是大敞大開待人cao弄的模樣。xiaoxue抻得圓圓的,像魚嘴一樣痙攣著淌著污血。 涼意看見他支著那么一根擎天柱,掃視金鈴氣得一把撈起小榻上亂糟糟的錦被蓋住他。 “jiejie,別怕。穿好衣服,我們就走,不會再有人欺負(fù)你了。對不起,是我來晚了……” 她哭噎聲音找來些許干凈的衣服給金鈴套上,攏好她的頭發(fā),讓她整整齊齊的走出那房子。 金鈴雖是妓子,可她曾是被父親捧在手心的官家女。她讀過那么多圣賢書,教會她禮義廉恥??删褪菦]有教如何從這泥淖解脫,她愈是掙扎愈是陷得越深。 到后來就把父親教得那些東西都忘得干干凈凈了,成為了一個千人騎萬人枕的婊子。 她唯一的執(zhí)念只剩下她的衣冠,裙裳干凈整潔,鬢發(fā)梳得油光水滑,一絲不亂。 絕不像豬狗一般任人凌辱,每次她都是整整齊齊的走出進(jìn)妓房,整整齊齊的走出來。 從來沒有人看過她衣冠盡失,釵環(huán)凌亂的模樣。 人前她如玉蘭花一樣高傲圣潔,人后卻受盡凌辱。她的身價抬的越高,便會吸引來更多的采擷者,吃得苦頭也越多。 她和涼意說,金鈴啊,只有身上的這身衣裳最高凈了。 可現(xiàn)在,她連干凈的衣裳都沒有了。 屋外,圍觀的人早被明德驅(qū)散了。涼意帶著金鈴出來時除了他,還有一個黑衣男人。 是春花院的打手,也是龜奴,侍奉監(jiān)管的金鈴的人。沒有名字,前些年還能說話,后來灌了藥就啞巴了。 明德在門打開前很自覺的背過身去了,為她維持著最后一點體面。那男人看見她被風(fēng)吹開的紗帽下的鼻青臉腫。 可他只是動了動眼睛,伏地蹲下。 金鈴溫順的趴上去,眼淚簌簌的落在他的脖子上。 “小啞巴,帶我走好不好……” 她癡人說夢的看著春花樓燈火絢爛的廊樓,無數(shù)的男人憧憬地走近來,無數(shù)的女兒死在這里面。 那人輕輕的點頭,挽起的雙腿從地上站起來,一瘸一拐的走出去。 涼意紅著眼睛追上去,“jiejie去哪兒?去我家好不好,我娘想jiejie了,說jiejie好久未曾去看她了?!?/br> 她想將金鈴帶回家,害怕他們真的逃走了,被春花樓的護(hù)院追上便真的是活不了了。 那啞奴的左腿就是在這樣的癡心妄想下被春花樓的獵犬追上咬斷,無論他們跑多遠(yuǎn)都逃不掉,換來的只能是一次次毒打。 直到變得順從聽話了,那兇惡爪牙才對他們收起來。 金鈴以為只要自己愿意躺下,一切就會好過了??伤耐讌f(xié),只是讓她更加迅速的沉浸了泥淖里。 如果死掉了多好,是不是就不會痛了。 她看見了鴇母為自己準(zhǔn)備的那副棺材,放在后巷的角落里。由幾塊破木板拼成,同黑夜融成一色。 “小啞巴,去那兒?!?/br> 金鈴抬手指著那木頭,涼意和明德提著燈跟著。 啞奴走到棺材前,抬頭看了看他們。兩人立刻會意,放下燈合力將棺材蓋推開。 里面濕漉漉的,顯然幾塊木板并不防雨。是不花銀子的木板從馬廄里拆下來,即便如此也是春花樓最大的恩典了。 多少人死了,用張草席一裹就往亂葬崗一丟,最被野狗叼了。 “jiejie,你要做什么?” 涼意害怕地看著神情愴然的人。 “意兒,我好累啊……”鈴兒伸手想要摸摸她,又怕弄臟了那個小姑娘,在咫尺間又退了回來。 “告訴你娘,金鈴不能去看她了。以后帶著jiejie份努力活著,幸福的活著……” 她像交代遺言一般,明明有千言萬語,卻又什么都沒說。 涼意拉著她的手摸撫在自己的臉上,嗚咽的哭。不想她死,卻又不知道如何勸她活下去。 “明明說過,要等你尋到如意郎君,給你打金簪,送你出嫁,現(xiàn)在什么也不能了?!?/br> 金鈴動了動食指拭去涼意臉上的淚花,凄慘一笑。 真好,這世上還會有人為她真心流淚。 她將手收了回來,重新伏在啞奴身上。 即便是不言語,他也知道她的心意。小心翼翼的將人放在地上,明德搭手扶住她。 同樣是什么話也沒問,打橫將金鈴抱進(jìn)棺材中。 忽然她揪著他的衣服嚎啕大哭起來,這是除了春花樓的嫖客之外,第一次有人那么抱她。 啞奴探過身去用手背擦去她的眼淚,四指蜷縮如滾過熱油的雞爪一樣,手指無rou只有一層死皮貼在骨頭上。 他像撫著珍寶一樣摸著金鈴的臉,從黯然漠視這個跌入風(fēng)塵的女人,到為她丟了腿,斷了手,變成啞巴從未流過一滴眼淚。 可她現(xiàn)在喪失生的渴望,只想躲進(jìn)那小小的一方棺材里安歇。 他的眼淚guntang地從眼眶里落了出來。 明德將金鈴放進(jìn)棺材里,她立刻就在里面蜷縮著。啞奴支起胳膊肘一點一點將棺材蓋合上,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從木板里傳出了凄慘的哭聲,她在歇斯底里的哭,將所有的委屈恥辱都宣xiele出來。 涼意、明德還有啞奴他們都沒走,涼意找來紙傘。三個人抻開傘遮住那小小的棺材,雨水便滲不進(jìn)去了。 很久以后,里面的哭聲停了。 涼意便將燈籠提近了些,放在棺材邊。告訴里面那個人,別怕,他們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