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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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叁娘醒了。 已至落日時分,余霞散綺,透過纖薄窗紙,在榻上鋪開淺橙色的光暈。 她推開門,見小九在院子里喂鴿子。小九捏著一個燒餅,一小塊一小塊地往地上撕。他撕得極慢,看幾只鴿子為這小小的餅子爭得你死我活,而后他哈哈大笑。 聽到開門聲,他側(cè)首:“阿姐,你醒了啊。涼州境內(nèi)的鴿子都回來了?!?/br> “紙條呢?” “在這里。”小九直接扔了餅子,從懷中摸出一打紙條。 吳叁娘接過,匆匆看完。大致估算一下,上半夜能到的只有老方,下半夜和明日能來個五六人,剩下的要后日才能到。明日可用的只有七八人,也就如此了。 “接下來幾日,會有門人前來,你負(fù)責(zé)接待。我們就等到明日晌午,屆時我有事交代?!?/br> “是?!毙【艖?yīng)道。 吳叁娘心事重重地把紙條揉成一團(tuán),小九湊到她身邊,小聲地問:“阿姐,昨夜你是不是殺人了?” “為何這么問?”吳叁娘皺眉問。 “我早上起來,感覺店中充斥著一股血腥味。我又給店里清洗一遍,還熏了艾草?!?/br> “嗯,做得好?!眳侨镫S口夸道。小九的鼻子要比普通人靈,他要是認(rèn)為沒有味道,那就是真沒味道了。 “阿姐,你殺的是誰?”小九壓低聲問。 吳叁娘拽住他的衣袖問:“外頭有風(fēng)聲嗎?” 小九搖了搖首:“風(fēng)平浪靜,什么事都沒有?!?/br> 吳叁娘拍了拍他的手:“那就當(dāng)無事發(fā)生吧?!?/br> “哦,好?!?/br> 吳叁娘進(jìn)屋把手中的紙條都燒了。忽而,屋頂傳來“窸窣窸窣”的聲音,院子內(nèi)的白鴿嚇得胡亂撲騰。 應(yīng)該是老方來了。老方是邊疆的游牧民族,擅長馴鷹,屋頂?shù)哪莻€聲音多半是他的鷹弄出來的。 小九出去開門,將一位身著牛皮甲的壯漢給迎了進(jìn)來。男人手臂上裹有皮制腕具,面容黝黑,方臉細(xì)眉,一副風(fēng)塵仆仆的模樣。 “宗主呢?”老方走入院中,并未見到吳叁娘,便著急詢問。 “方叔請進(jìn),宗主隨后就來?!毙【艑⒗戏秸堖M(jìn)屋,又奉上新鮮泡的青茶。 吳叁娘走至大堂之中,老方連忙放下茶盞,倏得跪地:“宗主,方某有要事稟告。某收到宗主的消息后,晝夜奔赴而來。途中發(fā)現(xiàn)匈奴蹤跡,恐大軍繞道張掖,直奔武威!” 吳叁娘和小九的面色都變得極為難看。 “你可看清楚了?”吳叁娘面容問道。 “看清楚了。距張掖五十里之處,某看到大量馬蹄印記。某遣火眼探查,確有匈奴大軍向武威奔襲。算算時辰,明日便到了?!被鹧凼撬您棧蜓劢窍掠幸桓t色雜毛而得名。 “明日?這也太快了吧?”小九驚呼。 “小九,你現(xiàn)在帶著老方去見吳仁吳大人,將匈奴的動向告知?!?/br> “阿姐,你呢?”小九問。 “我今晚有事。明日清晨,所有人在此等我?!?/br> “好,那我現(xiàn)在就帶方叔去見吳大人?!?/br> 小九一走,吳叁娘換了一身夜行服,趁著夜色,摸黑翻墻出了城。 自從知曉匈奴的箱子有異之后,她本想著憑借著店中這些年來所藏的桐油將一百號左右的木箱付之一炬。不過,匈奴大軍壓境,那箱子之事也沒那么迫切了,解武威之難才是火燒眉毛之事。 匈奴敢繞道張掖,有兩層考慮:一是城中有內(nèi)應(yīng),二是認(rèn)為自己乃虎狼之師,所向披靡。匈奴之策,頗為縝密與大膽,但百密終有一疏。只要武威能拖住匈奴,武威與張掖便能將匈奴前后夾擊,來個甕中捉鱉。若是武威不幸失守,張掖便會成為孤城,被匈奴圍困。此局已開,武威必須守住。 她手頭人少,當(dāng)然不能讓這幾個人去以卵擊石,不過破匈奴之銳氣也是夠的。 她蹲下身,拽起一把草,枯黃生硬,看上去極易燃燒。武威入夏之后,只下過昨日的一場雨。那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歷經(jīng)了一整日的曝曬,地面又旱得不行,草木枯萎。涼州多是戈壁,唯有城池附近才能見著大片草地,這也給她些許啟發(fā)。 她在城外跑了一大圈,除了極個別幾處的草濕氣過重之外,其余的皆能點燃。有這些草的助力,或許不僅僅是殺匈奴的銳氣了。既然匈奴敢打漢地的主意,定叫他們有來無回! 想好了如何對付城外的匈奴大軍,她開始布局城內(nèi)。原先為城內(nèi)匈奴準(zhǔn)備的桐油要用到城外戰(zhàn)場,她便只能在城中來個出其不意,攪亂一下匈奴的計劃。 一個時辰后,城東出了亂子。 圍坐在一起的匈奴看到山上竹林里吊著一個白衣女鬼。夜里黑黢黢的,白衣女鬼的衣裳卻映著月色,一眼就讓人瞧見。 漢地的鬼雖然不如匈奴的獰惡,但看上去更為陰森。匈奴紛紛止住議論,拔出腰間長刀。 女鬼俯身低掠,手中不知散了一把什么,匈奴用刀背相擋,只聽“叮叮當(dāng)當(dāng)”的脆音。眾人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把柳葉。再抬頭之時,女鬼早已不見蹤跡。 與此同時,有人低呼:“救命!” 眾人圍到木箱邊,只見有一個木箱之上扎了一朵枯木月季花,銀白無瑕,傲霜怒放??菽驹┝讼浒?,里面隱隱約約傳來呼救。 眾人七手八腳地去掀箱子,要比往常多費(fèi)些力氣。甫一開箱,鮮血四濺,待血流得差不多,眾人這才看清眼前之景。箱子中抱膝坐著兩人,一個被月季花的莖干扎中后頸,已經(jīng)斷氣,另一人嚇得面如死灰,只是低聲喊著“救命”。 有人拔下那枯木月季花,奉給匈奴的領(lǐng)頭之人金獯。常年拿著刀鋋的手,乍拿到這朵花,只覺得嬌弱。細(xì)看之下,覺得大有玄機(jī)。這花似真非真,枯木上的刺被磨平,底部削尖,這才能刺入木箱之中。他不過捏了片刻,此花便開始枯萎,化作一團(tuán)黑色的膏體,沾在枯木之上。 “是春風(fēng)渡。”有人在邊上提醒。 “什么?” “是個江湖門派,以枯木四季花為信,有一白一紅兩花,白花為介入,紅花為撒手,白花始,紅花終。不過春風(fēng)渡勢力多在大周東南,不知為何跑到此處尋我們的麻煩?!?/br> “江湖門派,不足為慮。待我們拿下武威,再尋仇也不遲?!苯疴茨髷嗔丝菽?。小小江湖門派,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來太歲頭上動土。 “金大人,我聽說此地鬧賊,人沒事吧?有無丟財?”隔著院子,崔攀在外大喊。 金獯掃了一眼眾人,壓低聲道:“速速把此地打掃了。今夜之事,不可妄議,切不能耽誤明日大計?!?/br> “是。”眾人應(yīng)道。 金獯走出大門。崔攀領(lǐng)著烏泱泱的一群士兵守在院子外,一見到金獯便高聲詢問:“金大人可有事?” “無事。賊人已走,崔大人請回吧?!?/br> 崔攀頷首,騎馬調(diào)轉(zhuǎn)了頭。馬蹄聲遠(yuǎn)去,士兵卻沒跟著走。 “怎么回事?你們在這里做什么?”金獯急問。 “回金大人,城中鬧賊,崔大人派我們過來護(hù)衛(wèi)大人們的安危,務(wù)必要確保明日大人們能夠安全赴宴?!?/br> 金獯看士兵將整座山圍了水泄不通,蒼蠅無法飛進(jìn),更無法飛出。 也罷。只要明日能赴宴,先暫且忍一忍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