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空心小丑(二)(鄭涵森番外)
書迷正在閱讀:無花果與酒神(娛樂圈1v1高h)、女帝她不想干了(NPH)、水逆(1V1甜H)、夢游(校園)、不夠(1V1 H)、春風渡(古言1v1)、永世為囚、有些道德觀念但不多、孽誘、藏歡(百合abo)
很久以后鄭涵森才想明白一件事,真正讓人震撼不已撕心裂肺的時刻,往往來得毫無預兆猝不及防。 就比如他母親絕望又決絕地墜落,就比如張優(yōu)爾悄無聲息地沉眠。 初見張優(yōu)爾時,他也剛從國外回來。母親去世后,大概是考慮到他當時在場親眼目睹肯定受到了極大沖擊,鄭澤火速送他去了國外做心理疏導。 但對當時的鄭涵森而言,這一切都沒有什么實感,摔在眼前的rou體太過血腥慘烈,他一時根本沒法和母親聯(lián)系到一起,從那一刻起周圍各種吵吵嚷嚷,他整個人都處于一種懵然的狀態(tài),甚至連后來母親的葬禮都沒來得及參加。 因此對于母親的死亡他當時并沒有太清晰的意識。相比之下,他更強烈的情緒來自于獨自被送往一個陌生環(huán)境的惶恐不安。 他討厭被拋棄,討厭被孤立。于是他又用上了演戲?qū)W來的那一套,表現(xiàn)出一個心理健全天真開朗的小孩該有的樣子。這種方式或許騙不過那些心理專家,卻能騙過他的父親鄭澤。 結果不到一年他就回來了,緊接著就發(fā)現(xiàn)家里的女主人已經(jīng)換了人,并且他還要接受一個莫名多出來的jiejie。 那時他已經(jīng)大概明白,母親的死和張玨這個女人有關。 恨嗎?當然是恨的。只是不想讓鄭澤覺得他心理還存在問題又把他送去國外,他不得不在面上繼續(xù)假裝乖巧。張玨對他當然也是不錯的,不像他母親那樣嚴厲,總是溫言細語,甚至算得上是溺愛。 可在看見張優(yōu)爾的那一刻,尤其是看見張玨眼中那種完全不一樣的快要溢出來的母愛,之前母慈子孝的假象終于被打破,他也差點裝不下去了。 也是在那一刻他才意識到,他是個沒有mama的小孩了,他永遠都得不到像張玨對張優(yōu)爾那樣的,融在骨血中的無私的愛了。 而這一切,都是這個女人造成的。那么她的女兒又憑什么?憑什么能得到這樣的愛?能得到這么多的幸福? 在感受到善意愛意之前,他空蕩蕩的心已經(jīng)開始被渾濁暗沉的惡意滲入了。 嫉妒,鄙夷,仇恨…… 在這樣的惡意的驅(qū)使下,他欺負了張優(yōu)爾很久,并在其中得到了扭曲的快意。只是張優(yōu)爾也和同齡的孩子有些不大一樣,她也是不哭不鬧,不管多過分都默默忍受,從容處之。這不符合鄭涵森想要的反饋,于是快意也大打折扣。 再長大一些后,他有了更多的樂子,欺負張優(yōu)爾這件事就變得索然無味,他從她身上移開了目光。 叛逆期的到來讓他不屑于再偽裝自己去諂媚大人,索性徹底放飛了自我,暴露出了乖戾陰狠的本來面目。 而童年親眼目睹母親墜亡的陰影也在這時才終于全面而深刻地開始占據(jù)他的心。 這是他很久以后才想明白的事情,就是對于人類正常的情緒,他或許不是真的感知不到,只是不敏感,或者說太遲鈍。 只是相比于其他人,他明白得稍晚了些。 這時他對張玨的恨意更甚一層。也是在這時,說不清哪一天,哪個時刻,他很偶然地留意了張優(yōu)爾一眼,驚奇地發(fā)現(xiàn)她的身上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 女孩帶著青春期特有的純真美好,又有著同齡人少有的沉靜憂郁,優(yōu)異的成績和品行又給她鍍上一層光環(huán),使她成為老師的寵兒,同學們的中心。 他在暗處陰沉沉地看著被擁簇在人群中的女孩,偶爾淡淡笑一下都仿佛在發(fā)光,仿佛天邊一輪皎潔又清冷的明月。 那一瞬他空洞的心中突然涌入了什么東西,他說不清,也無法形容。但有一個念頭很明晰地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中。 他要把這明月拽下來。 因為她不配。他當時是這樣想的。一個拍三級片發(fā)跡的女人,一個勾引別人丈夫害死原配上位的女人,這種女人生的女兒,還想干干凈凈地做一輪月亮? 她就應該和他一樣,在陰暗仇恨中掙扎,活成一灘爛泥。 不,她應該比他更爛,被他踩在腳下。 所以他毫不猶豫地出手了,用一種最陰毒最卑劣的方式,在女孩對著屏幕上自己母親的臉幾近崩潰的時候,他在她身后某個角落,嘴角勾起一個轉(zhuǎn)瞬即逝的痛快笑意。 空蕩蕩的心中,童年時被染上的血色早已干涸淡去,又被濃稠深沉的黑色占滿,那是惡的顏色。 這樣的惡意是什么時候開始變質(zhì)的呢? 或許是她在被那些男生侮辱調(diào)戲后終于撐不住,在自己面前崩潰大哭的時候,也或許是她似有似無地表現(xiàn)出對自己的求助和依賴的時候,也或許是在她照顧生病的自己一整夜的時候。 總之,那種被需要被關心的感覺,大大填補了他自小深埋在心中的孤獨感和恐慌感。 他對她開始有了依戀和獨占欲。 但這種感受并沒能讓他往好了發(fā)展,反倒越發(fā)的病態(tài)和瘋狂。 越靠近她越讓他不安煩躁,患得患失,于是他又做了更惡劣的事。在第一次觸碰到她沉睡的身體時,他渾身都戰(zhàn)栗興奮到快要眩暈過去,他沉迷地吻著她,癡怔地流連著她身體的每一處,發(fā)出滿足的喟嘆。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久違的安心。這種安心感持續(xù)了很久,哪怕后來張優(yōu)爾發(fā)現(xiàn)了真相鬧著要離開,他也游刃有余地用卑劣的手段脅迫她聽話。 有報復的快感嗎?有的??蓪嶋H上,好像也并沒有那么快意。女孩崩潰破碎的樣子讓他本就貧瘠臟污的心又變得空空。 但此時的他仍然說不清這種感受,他只知道,他這輩子都不會放她離開了,她永遠都只能在他身邊。 其實嚴格來說,張優(yōu)爾的自我了結并不能算完全沒有預兆。她那時盡管極力維持著正常的樣子,但眼中時不時流露出的惶惶和灰敗已經(jīng)表明,她快要撐不下去了。 他也不是感知不到,其實那時他已經(jīng)開始后悔,已經(jīng)開始憐惜珍視她,他以為只要他改變態(tài)度,小心對待她,一切總會好起來的。 不過都只是他以為。 那一晚鄭澤和張玨回了家,他不得不回自己房間睡,早已習慣了每晚哄她入睡,也習慣了半夜安撫噩夢驚醒的她,于是此時的他總放不下心,翻來覆去地失了眠。 最后他還是偷偷溜去了她房間。他想著只看一眼就好,只要確定她能安穩(wěn)睡著就好。 在看到她如往常一般睡著時,他稍稍安下心,又忍不住靠近想要親親她的臉,然后他就感覺到了異樣。 他僵著臉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又茫然地推著她晃了晃,一股巨大的恐慌感充斥心間。 他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六歲時看見母親墜亡的那一刻。 “砰”的一聲,有什么又要離他而去了。 “不,不要……”他喃喃道,眼里頃刻落下淚來。 恍惚間,他的意識仿佛都游離出了身體,看著自己那具空蕩蕩的軀殼撲在她的床上,搖晃著她呼喚著她,然后又顫抖著抱起她沖出房間,向大人求助。 再后面的一切,都是混亂的模糊的,直到被刺傷后眼睜睜地看著她離開,他遺失許久的意識才仿佛終于回到了軀體中,然而此時的他也與垂死無異了。 他被保鏢壓制在地上,死死地盯著她離去的背影時,意識中卻又不斷顯現(xiàn)出另一個身影。 那是曾在學校中被同學們擁簇在中心的她,熠熠發(fā)光的樣子。 這一刻他終于明白,應該在那時,自己就喜歡上她了。 他也終于明白,與出身無關,與上一輩的那些污糟糾葛無關,她本來就是一輪最干凈最美好的月亮,她配得上所有的欽佩和贊美。 她人生唯一的失敗就是運氣太差,很不幸地經(jīng)過了自己這一灘污濁的泥潭,也很不幸地被他拽了進來染上臟污。 錯的從來都不是她。 現(xiàn)在她終于可以擺脫自己這一團污泥了,她又能重回天邊,干干凈凈地做一輪皎潔明月。只是那月光,再也不會眷顧他,他今后的人生只剩無盡的黑暗混沌。 到這一刻,他才終于真真切切地,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深刻地感受到了悔恨,眷戀,自厭等各種各樣的復雜情緒。 可惜他明白得太晚。 不是天生無情,也不是某種缺陷。他只是明白得太晚。 就像他目睹母親墜亡很多年后,才能意識到那種慘烈的痛苦,那種被拋棄的怨恨。 就像他在對女孩用盡各種惡劣手段后,才想清楚那源于自己卑鄙怯懦的愛意和求而不得的痛苦。 他總是明白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