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林漪被拉扯到半路陡然想起那個小小的人，待跑回去一看，哪兒還有人影？她錘了許嘉呈幾下，“都是你啊，我名字都沒問出來?！?/br>
    許嘉呈笑意一收：“不是，我說，你問他名字做什么？”

    “你少管?！?/br>
    “戚林漪?！痹S嘉呈臉色冷下來。

    戚林漪也犟，無聲和他對峙。她不喜歡在公開場合拉拉扯扯，許嘉呈沒人管，她卻不一樣，要讓戚爸知道她早戀，后果她不敢設(shè)想。

    戚林漪此前已同許嘉呈說過很多次，奈何他渾起來完全是不管不顧，恨不能當(dāng)著校長的面和她手牽手一起走。

    “好了，什么大不了的。你要名字，我下節(jié)課就讓他到你面前自己跟你說，行了吧？”

    “你瘋了嗎？我只是覺得他莫名其妙被一群人欺負(fù)很慘，想幫一下。你不要找人給他難堪，否則我真的會生氣，許嘉呈。”戚林漪警告他。

    “哦……生氣啊，怎么生，來生一個我看看?！痹S嘉呈歪著頭看她，戚林漪扭著頭躲他，兩人一左一右一左一右跟對著開的搖頭風(fēng)扇一般。

    “撲哧”一聲，不知是誰先破功，于是這場劍拔弩張很快便收場。

    “你不要管這些，覺得可憐，我找人去說一下就好了，不會再有人欺負(fù)他。不過我說，與其花時間心疼名字都不知道的小屁孩，你不如心疼心疼你老公我，我肚子——”

    “呃啊啊啊啊啊啊，許嘉呈！”戚林漪抓狂，捂著耳朵不愿意聽。她最怕許嘉呈喊她老婆，更怕他自稱老公。

    許嘉呈正好就愛看她頂著一張漂亮臉蛋暴跳如雷的樣子，特別可愛，而且戚林漪日常里總是端著，除了他，別人也輕易看不到她這一面。要不是怕戚林漪生氣，許嘉呈當(dāng)下勢必會抱著她親下去。

    后來，許嘉呈真的找人去放了話，他自是沒有戚林漪那樣多的同情心。他才從球場上下來，看到一群低年級的從面前走過，無名指撓了撓眉尾，想起自己有件事沒辦。于是沖邊上人交代道：“四年級有個男的，名字我不知道啊，就臉上有塊胎記那個，叫阿凱去打聲招呼，別讓人弄他，保著。”

    邊上人應(yīng)下，有些好奇道：“阿呈怎么開始管起四年級小屁孩了?！?/br>
    分明也就比人家大了兩級，小屁孩長小屁孩短的，也不知是在叫誰。

    “你戚姐，善心大發(fā)。答應(yīng)了她的，不然我才懶得管那些?！?/br>
    戚林漪本打算找時間再去四年級找一趟那個小男生的，然而一件陡然發(fā)生的事情打斷了她的計劃，并且導(dǎo)致她再也沒有想起來過——

    她早戀的事情被家里發(fā)現(xiàn)了。

    即便知道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但她仍然抱著僥幸心理。

    戚爸彼時和她關(guān)系還很好，在家里家外都尤為寵她，妞妞長妞妞短地叫她，上街也會同她手牽手。

    兩人這些年一直如此，甚至在戚林漪五年級之前，他們每天都會互相親親臉蛋，要好得不像話。而戚爸基本不和家里的兩個兒子說話，一旦開口，必然是兩人在學(xué)校犯了什么錯，他來興師問罪的。

    戚林漪也一度以為自己會和爸爸長長久久這么要好下去，彼時父親是她在世界上最愛的人。

    所以當(dāng)戚爸寒著一張臉，問她在學(xué)校是不是交了什么不好的朋友的時候，她心里第一反應(yīng)就是：是不是只要我分手就沒有關(guān)系了。

    完全沒有考慮許嘉呈。

    她只怕失去父親的喜愛。

    她這么些年，做班干部、拿叁好學(xué)生、努力考滿分、和戚父分享在學(xué)校的點點滴滴，樁樁件件都是為了讓爸爸高興。

    可她和mama的關(guān)系卻一直都很緊張，兩人時常因為一些瑣碎小事爭吵，諸如戚林漪在家頭發(fā)沒有綁起來掉在了林母剛拖過的地上、起床沒有迭被子就匆匆出門了、收衣服的時候少收了一件、文具和書本沒有及時收進抽屜里去。

    兩人相處宛如仇人。

    孩子都很聰明，能感受得到誰對自己偏愛。

    戚林漪自小就覺得林母更愛哥哥弟弟，這事在她六歲還是七歲的時候就被證實過了，總之是還在讀幼兒園的年紀(jì)。

    “你重男輕女！”戚林漪半是埋怨半是控訴。

    “我是?！绷帜感σ饕鞯赜梅窖曰貞?yīng)她。

    于是她把對母愛的渴望，一起轉(zhuǎn)嫁到了父親的身上——她既需要父親的愛，也需要他的認(rèn)可。

    “我，我沒有?！彼乱庾R撒謊，事情發(fā)生得太突然，她便只能矢口否認(rèn)。

    “沒有？那那個叫什么許嘉呈的是誰？??？我怎么聽說你們在搞早戀？”戚父面色十分嚇人：“你知道你現(xiàn)在才幾歲嗎？你竟然就開始搞這些？難怪我說你上次期中考怎么成績下降，原來心思全不在讀書上！”

    戚林漪無聲落淚，她覺得自己是千古罪人。

    而她的緘默和眼淚沒有讓父親憐惜，對面仍然在細數(shù)她的種種罪狀。

    “你看看你最近還有沒有個學(xué)生樣！頭發(fā)還弄個劉海，我早就說你了，你跟我狡辯什么現(xiàn)在大家都這樣。我現(xiàn)在不管其他人是不是也這樣，反正你明天就給我用夾子全夾上去！”

    “以后上下學(xué)我接送。這周開始周六日不許出去玩。要去讓mama陪著你一起。”那時不像現(xiàn)在，幾乎沒有父母需要接送孩子上學(xué)的，也不會有人六年級和同學(xué)出去玩還要帶上自己的母親。

    這是全然的管教和幽禁了。

    戚林漪哭著點頭，她全都認(rèn)，她本以為這些就是全部了。

    然而隔天，戚父送她到學(xué)校后沒有駕車離開，而是帶著她一同進了校園，并找到班主任，讓她把許嘉呈一起叫過來。

    在早讀聲里，戚父強硬且不留情面地拆散了一對早熟的鴛鴦。

    許嘉呈本以為只是走個過場，他其實一點也不怕，老師、家長、校長、這些人對他而言都沒有權(quán)威性，從小跟在堂哥身邊長大的他，只認(rèn)社會上的規(guī)則。

    當(dāng)戚父要老師把他家長也請來的時候，許嘉呈在邊上主動接話：“我爸在國外趕不回來，我從小沒媽的，叔叔?！?/br>
    他本來應(yīng)該尊重戚林漪父親的，因為知道戚林漪和爸爸關(guān)系很要好，但看她那么愛漂亮的人，劉海規(guī)規(guī)矩矩被夾起來，眼睛又紅又腫，便知道她一定吃了不少她爸的排頭。便怎么都忍不了要擺出那副陰陽怪氣的嘴臉。

    戚父看著他，氣不打一處來，礙于老師在場，也不好發(fā)作，場面話交代了幾句，兩個孩子也在老師面前做了保證，戚父便離開了。

    戚林漪的班主任平日對她很重視，這會兒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也不想再給她增加什么心理壓力，想必該說的昨晚她父親已然同她說過了，自己剛才也已經(jīng)勸解過，于是便拍拍她手臂：“好了，收收心，先回去上課吧。”

    戚林漪點點頭，“老師再見?！?/br>
    許嘉呈見她走，腳步下意識就要跟過去，卻讓他班主任給攔住了。

    “嘖，我尿急啊老黃，你再拽著我，我拉你座位上了啊?！彼觳涣叩?，個子高力氣大，掙脫開就跑。

    許嘉呈幾步跑到戚林漪身邊，湊近她問道：“昨晚哭鼻子了？你爸罵你了？”

    戚林漪站住，回身看向他：“許嘉呈，我們剛剛說過什么你忘了？”

    許嘉呈面色頓時難看起來：“你是來真的？”

    “嗯?！逼萘咒襞ゎ^看著別處。

    許嘉呈沒料到她這么果斷且絕情，他自來就是驕傲慣的人，這樣被人說放棄就放棄，他絕做不來那種死乞白賴的事，于是扯著嘴角點點頭：“行，好，你牛，你可以的，戚林漪?！?/br>
    話音未落，轉(zhuǎn)身就走。

    戚林漪沉下肩，才要邁步，陡然聽到樓道那兒傳來一聲巨響，不知是什么被踹翻了，同時，還有一聲爆呵。

    “cao！”

    她的早戀只維持了半個學(xué)期，便就這么落幕了。

    而她無暇關(guān)心的低年級樓層里，最近頻頻有人小聲討論著那個曾經(jīng)人人可欺的希讓慈，到底是抱上了哪個大腿，讓校霸特意找人來給他作保。

    即便課間，希讓慈也仍然坐在自己位置上，他對周邊的一切都不在意，只是察覺到最近的生活突然前所未有的平靜，再沒有人來無端欺辱他，甚至有曾經(jīng)把他書包從樓上甩到樓下的男生，跑來和他勾肩搭背，嬉皮笑臉喊他“希哥”。

    希讓慈對那些都不予理會，只一筆一劃把那個名字，一遍遍寫在自己本子上，刻進心里。

    那時定然不是喜歡或者愛，而是冰天雪地里的小女孩本能去劃火柴那樣，他只要想到她、看到她，就能觸到光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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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出意外的話，許嘉呈之后還會出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