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內(nèi)，周兮野背后有四個大字，廉潔公正，在白色的墻上，很鮮艷。

    “周書記，你應(yīng)該很清楚我們叫你來的原因”，李玲發(fā)問。

    周兮野點頭，“我知道?！?/br>
    在寬大桌子的兩側(cè)，李玲和周兮野對視，周兮野沒有半分回避。一旁的攝像頭開著，屏幕里是她們兩人的身影。

    “李主任有什么想問的，都可以問，知無不答。”

    李玲看著周兮野坦蕩的模樣，便知曉不會問出什么東西，她太了解周兮野了。李玲低頭從牛皮紙中抽出云南省紀委和巡視小組的資料，看了一遍后，簡單問了兩個問題，周兮野如實回答，沒有任何漏洞。

    李玲看著周兮野，突然笑了，轉(zhuǎn)頭和身邊的人說，“就到這里吧，周書記很配合調(diào)查。”

    于是身邊的幾個人都站起來，李玲起身關(guān)掉了視頻。周兮野看著他們舉動，微微一笑，也沒起身，只是拿起紙杯喝了一口水。等他們都忙完了，李玲也坐了下來，但是其他人都走了。

    門被輕輕關(guān)上，周兮野聽到聲音，放下紙杯，看向周兮野。

    “李玲，你找我來是為了什么事？”

    周兮野的問話并沒有超出李玲的預料，她笑了笑，“這么多年沒見，你還是和以前一樣。”

    “醉翁之意不在酒，李玲，我的事情有多嚴重，那些部門需要介入，我都清楚”，周兮野頓了頓，“你也清楚。所以不要繞彎子了，你找我來是為了什么？”

    “知無不答？”

    周兮野點點頭。

    “葉柔辛的死，我們也在調(diào)查這件事。現(xiàn)在組織內(nèi)有不少被滲透的勢力，葉總理認為葉柔辛的死可能和境外勢力有關(guān)，所以……”

    周兮野看著她不說話。

    李玲笑了一下，“所以中紀委需要你配合調(diào)查。”

    “我要是不配合呢？”周兮野反問，“你們會把我困在北京嗎？軟禁？像是軟禁他們一樣？”

    “周兮野，周書記，你這是接受調(diào)查的態(tài)度嗎？”李玲神情一變，拿出公事公辦的態(tài)度來逼問周兮野，就算她清楚周兮野不會接受這一套。

    “調(diào)查我，你怎么不開攝影機呢？你這是專業(yè)調(diào)查人員能做出來的事？！我清清白白，又怕什么調(diào)查？”

    可真是油鹽不進。

    李玲不能在這個話題上和她多糾纏，要讓魚上鉤，她得先給出魚餌，更何況是周兮野這樣的大魚，野生黃河大鯉魚。

    “你被叫到中央來接受調(diào)查，不僅僅是中紀委、葉總理的意思，更是裴家的意思?！?/br>
    一聽到裴家，周兮野的眼神一變，“裴家？什么意思？”

    “我們辦事不會那么不懂事，叫你來，你是裴家的兒媳，自然是要征求裴部長的意見和想法。當然了，裴主席我們也問了，他們都同意”，李玲說完這話，仔細看著周兮野。

    “那自然是要同意的，我又沒做什么錯事，要查，也查不出什么東西，他們對我也有信心”，周兮野又恢復了平靜模樣。

    李玲笑笑，“那確實是，哪兒有那么多貪官，不過都是政治斗爭的犧牲品”，說完，她站起身，“不過，裴家的意思是，想要給你一個小處分，然后調(diào)到杭州做市經(jīng)貿(mào)局長，明調(diào)暗升……”

    周兮野盯著李玲。

    “周兮野，你總要選一個。”

    “我要見葉總理?！?/br>
    上一次踏入故宮，是在去年十一閱兵的時候。當時可謂驚心動魄，今年再次走進去，戒備森嚴。周兮野從車上下來，經(jīng)過一些列的安檢，她才進入到中南海。

    紅墻綠瓦灰路。

    李玲在前面走著，周兮野跟在她身后，后面還有一群便衣警衛(wèi)。

    秋風吹過，樹枝搖晃。地面干凈得一片葉子都沒有，只能聽到樹枝搖晃的聲音。

    一輛軍車從身邊開過。

    不知為何，周兮野覺得這一次的守護比去年更加嚴謹，就連空氣中似乎都有一張網(wǎng)，隨時等待著降落，中央可能發(fā)生了什么事，心突然被提起來，她得小心。

    可那輛軍車在院子里繞了一個圈，停在了李玲面前，周兮野抬頭看去，它擋住了她們的去路。

    從軍車上下來一個人，穿著綠色軍裝，身姿挺拔，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李玲一看那人肩頭，又看了一眼那人的臉，心里琢磨了一下，便笑著說，“程上校，您有什么事要不先等等？我們要去見葉總理。”

    程浩東點點頭，帶著點痞氣笑著說，“害，您看您真是人民的好同志，我還沒問您要去見誰，您就說了。果然，李主任真是洞察人心吶”，說完，他看向李玲身后的周兮野，“周書記，我叫程浩東，特意過來和您打個招呼的?！?/br>
    周兮野沒反應(yīng)過來，程浩東已經(jīng)走到她面前了，“我和老令是一個大院長大的，算是發(fā)小吧”，說著他伸出手，周兮野也沒有遲疑，握了上去，笑著正要說話，可指尖挨到他手指的那一刻，周兮野一愣。

    程浩東往她手里放了一個紙條。

    “程上校這是什么意思？”在這種地方塞東西，那可是很危險的事，周兮野和他中間隔著一個令行止，兩人八竿子打不著的關(guān)系，周兮野不會信任他，于是把手掌攤開，周圍的人都圍了過來。

    程浩東也是沒想到周兮野能這么坦蕩地說出來，愣神的片刻，周兮野手里的紙片被李玲拿走拆開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寫著一句話，“有空出來喝一杯，這是我電話：XXXXXXXX”

    周兮野也看清了上面的字。

    程浩東臉一紅，“這不是老聽令市長提起您么，就想認識一下，他也不給我聯(lián)系方式，我遇到本尊了，就主動一點，您不介意吧？”

    周兮野笑笑，把紙條從李玲手里拿出來，“不介意?！?/br>
    “好嘞，那你們就去忙吧，我還有事，先走了！”程浩東擺擺手，走上了車。

    他們站在原地看著程浩東開車離開，再扭過頭的時候，天邊彩云浮現(xiàn)，一輛軍車緩緩駛出來，不過這車里的人很明顯能從車外看到——蔣云鵬和周培。周兮野遠遠望向周培，她的腳動不了。

    李玲順著周兮野的目光看過去，心里想著走了一個又來一個，可真是麻煩。

    可那車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徑直從他們身旁開過去，帶起一陣風，將周兮野的頭發(fā)吹亂。

    “走吧”，李玲皺了皺眉頭，推了一把周兮野。周兮野回神，繼續(xù)往前走。看著周兮野的背影，李玲覺得周兮野好像腳步更沉了一些。

    周培不是沒看到周兮野，前面一輛車停下來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看到了她。

    “她被中紀委叫走，是因為昆明的事，你也清楚吧？”蔣云鵬戴著帽子，手動調(diào)整了一下，“中央又出了很多亂事兒，現(xiàn)在你去找她，就是給她增添麻煩，也對你自己不利?！?/br>
    周培喉結(jié)動了動，眼睛就沒有從周兮野的身上移開。

    “周培，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一個小孩兒了。周兮野她很厲害，不要你的保護，需要的是你與她并肩同行，現(xiàn)在的你，有這個能力嗎？”

    車停了很久，在前一輛車啟動后，周培也啟動了汽車。

    蔣云鵬坐在一旁，有些欣慰地笑了笑。

    周培也從后視鏡里看到了蔣云鵬的笑，下一秒周培自己也笑了出來。

    真是可悲，一個陌生人都可以停下來和她說幾句話，但是他不行。

    唯獨他，不行。

    葉利峰再次見到周兮野，他身心俱疲。擺擺手讓所有人都離開，周兮野坐在他對面，也沒著急問話揉了揉眉心。

    周兮野坐著沒開口，看葉利峰的模樣，想必中央最近不是很太平。

    “我叫你來沒什么事”，葉利峰睜開眼看向周兮野，“裴家想讓你調(diào)走，我讓你來是想用我的名義把你留在昆明。”

    周兮野沒想到這會是葉利峰的想法，她挺直了背。

    葉利峰笑笑，法令紋帶出了許多條褶皺，“不瞞你說，我把你當作自己的孩子，葉柔辛和你關(guān)系這么好，他肯定不想看你受到如此折磨”，說這話的時候，葉利峰臉上竟有幾分慈悲模樣。

    周兮野點點頭，“謝謝您……”她現(xiàn)在沒法分清到底葉利峰是為了利用自己調(diào)查葉柔辛的死，還是真的出于好心，不過她覺得也沒有必要分，“葉柔辛的事我一直都在關(guān)注著，如果有了消息，我肯定會告訴您。”

    葉利峰點點頭，喝了一口水，“雖然不想這么早說，但是我得告訴你，你要快一點……我沒有連任的打算?！?/br>
    周兮野很吃驚。

    葉利峰鮮少看到周兮野吃驚的模樣，他抿著嘴點點頭，“中央的事比你想得復雜得多，也有一些事超出了華老師能掌控的范圍?！?/br>
    “我明白了”，周兮野不想過多詢問，她要憑借自己往上走，就不能瞻前顧后。

    “裴家那邊你也要多注意點，能利用就利用，用不到的地方也不要得罪。敵人越少越好，不要小孩子過家家一樣，說離婚就要離婚”，葉利峰叮囑了一句，“裴家清白，如果高知派分崩離析，他們家也好給你一個避雨的地方。”

    “好?！?/br>
    葉利峰看著周兮野，沉默良久后才說，“你也走吧，我要休息一會兒了?！?/br>
    車子停下來，令行止沒著急下車，點了一根煙，降下車窗瞇著眼仰頭看了看彩虹色的樓，在北京他不怎么來這種人流繁雜的地方，去的酒店玩的地方都是高檔的私人會所，更沒來過三里屯。

    煙還沒抽完，手機響了一下，他拿過來，慢條斯理地點開，程浩東發(fā)來的信息。

    “我剛才瞧見周老師了，果然百聞不如一見?！?/br>
    令行止哼笑一聲，正要回復消息的時候，車門被拉開，一陣香水味兒撲鼻而來。

    “今天是自己開車來的？”

    魏洛臣摘掉墨鏡，看向令行止。他瞇了瞇眼，手指間還夾著煙，“魏老師，聞得了煙味兒嗎？”

    “來一根也可以，你這什么意思？”

    魏洛臣把手里的袋子扔到后面。

    令行止哼了一聲，叼著煙啟動汽車，“我還以為你懷孕了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