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受夠了這幫惡霸的欺壓，看到有人出頭質(zhì)問動手，更見不得一群男人打女人，不少農(nóng)家樂里的小商販也走出來攔著那群人。更有甚者，拿出手機(jī)拍視頻，嘴里叫著，“警察打人了！警察打人了！”

    一時間鬧哄哄。

    本來周兮野不應(yīng)該還手，打完就跑可以用正當(dāng)防衛(wèi)開脫，可沒想到一群人一個接一個上，她也不好袖手旁觀。她手里拿著傘，也沒人敢近身。

    警察到的時候，兩方人打得不分你我，根本分不清誰是惡霸，誰是正經(jīng)做生意的人。

    “行了，你們都走一趟吧。”

    警察拉開兩方人后，讓在場的人都去警察局。周兮野也不是第一次去警察局，但就是現(xiàn)在這個身份有點尷尬，市委書記打人？不過打都已經(jīng)打了，再后悔也沒用。

    到了派出所，警察登記信息問話，周兮野作為引發(fā)事件的關(guān)鍵當(dāng)事人，第一個被問?！爸苜庖?？”詢問的片警皺了皺眉頭，看了看周兮野，又看了看紙上的資料。

    “周、兮、野？”小片警又問了一遍，手指摸著下巴，喃喃自語，“這名字有點耳熟啊……”

    周兮野笑了笑，“我是停職接受調(diào)查的市委書記，周兮野。”

    她這話一落，周圍都安靜了，包括在角落里爭吵的商販們，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周兮野身上。

    這個女人是市委書記？

    周兮野也不在乎他們的目光，“您有什么要問的？”

    片警愣了一下，“嗯……我……”他不知所措，是不知道該如何對待這位停職的市委書記，人家是市委書記，停職后也不是他能審訊的。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那個，您喝茶嗎？”

    周兮野抿了抿嘴，“您還是先問話吧。我去問那個男的，為什么要讓這些做買賣的老板走，據(jù)我所知，公安局、城管部門、市委市政府都都沒有這條政策，所以我去問他們原因。沒想到那個帶頭的人打過來，我下意識地用傘擋了一下，老板們可能看不慣我一個女人被一群男人打，所以上來幫忙?！?/br>
    片警聽完點點頭。

    坐在周兮野身邊的人是被傘扎的那人的小弟，知道身邊這個女人是市委書記，氣勢上一下子弱了半截子。

    “周書記啊，我們也不知道您是書記，所以不小心傷到您了……”

    周兮野嘆了一口氣，搖搖頭，“我不是市委書記，你就可以隨便打了嗎？你們到底是什么人，誰讓你們這么做的？”

    小弟也不說話，撇著嘴靠在椅背上。

    片警笑笑，“我懂了，書記您的意思是想搞清楚到底是誰要把這些做買賣的人趕走是吧？”

    周兮野有點無奈，“不是我想搞清楚，這是政府的職責(zé)。”

    旁人聽到這話笑出了聲，周兮野一愣，不懂他們?yōu)槭裁葱Α?/br>
    一個老大哥走到周兮野身邊，“您就是市委書記對吧？那我可得跟您說兩句”，不知道從哪兒拉過一吧椅子，坐到周兮野面前。

    周兮野點點頭，“您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和我說?！?/br>
    “周書記啊，我們知道您一來就風(fēng)生水起地搞經(jīng)濟(jì)，又是農(nóng)家樂，又是搞健康經(jīng)濟(jì)發(fā)展，修路，搞基礎(chǔ)建設(shè)，別的咱不說，我也不懂，我就不明白了，農(nóng)家樂這個項目，您到底了解多少啊，上面的政策變來變?nèi)?，我們就像一群羊一樣，讓我們走就得走，來的時候就必須來，說句不好聽的，政府也不能強賣強買對吧？”

    “對，政策不能朝令夕改，我明白”，周兮野仔細(xì)聽著那人的話。

    “說回關(guān)鍵的地方，在農(nóng)家樂做生意的人，都知道這里有賣yin的……犯罪團(tuán)伙在，她們是不對，但是不能因為她們的存在就一鍋端了吧？讓我們這千里迢迢過來的人該怎么辦？怎么生存？樹倒猢猻散，我們該怎么辦？”

    周兮野瞇了瞇眼，“你們知道她們賣yin，為什么不報警？如果早點解決這個問題，或許農(nóng)家樂的項目不會一刀切。”

    老大哥一愣，兩秒后搖搖頭，“她們也可憐啊，你不知道，出來賣的女人都不容易，有的是為了家里孩子上學(xué)，有的是為了賣yin給家里老人治病，有的人是被娘家人逼著過來賣的……她們也不容易啊，我們就看著那些小姐拖家?guī)Э诘模际切量嗳?，哪能會報警呢？本來就命苦，再讓她們進(jìn)局子里？”

    周兮野聽明白了，不想說其他的，只是問：“我懂你的意思了，有問題處理問題，而不應(yīng)該干擾你們的生意，對吧？”

    老大哥點頭。

    “我剛才也說了，市委市政府、公安局、城管部門，都沒有想要讓你們走的意思?，F(xiàn)在拐賣-賣yin案展開調(diào)查，確實干擾了農(nóng)家樂的正常運轉(zhuǎn)，但是并沒有要趕人走的意思。您覺得那些小姐們命苦，可是那些被拐賣過來的女人、女孩兒，她們是無辜的，她們需要真相，她們要回到自己該有的生活。”

    “那你們下令停了農(nóng)家樂什么意思??！”老大哥急赤白臉地問，“啊，她們犯了錯，你們市委就下文件關(guān)了農(nóng)家樂，還說要把地給房地產(chǎn)開發(fā)商，建房子，不說我們這些臨時過來做買賣的人，本來就有地的人怎么辦??！就找黑社會過來打人？”

    周兮野一下子明白了，彎彎繞繞，原來是有人盯上了這塊地方。不得不說，農(nóng)家樂是占了一個好地方，好山好水，地理位置也好，周圍有地鐵和公交車，路修得也寬敞，建成別墅給大老板們住也不是不行。

    不白來，周兮野笑笑，前因后果她搞清楚了，所有零散的線索因為這條關(guān)鍵信息串聯(lián)起來，她全都明白了。

    “停只是暫時的，這地方?jīng)]人能動，要是有人趕你們走，你們就報警，警察管不了，就打市長熱線，總會有人解決問題的”，周兮野盤算著，這塊地還沒上政府拍賣名單，農(nóng)家樂出了事，一停，人走光了。

    為了經(jīng)濟(jì)發(fā)展，拍賣土地，建房子。這經(jīng)濟(jì)確實是活了，但是錢只往一個方向流。如果周兮野在位，她肯定不同意。

    “真的？”

    “真的，您放心，這件事肯定會有人解決的”，周兮野一頓，“那您清楚這些賣yin團(tuán)伙后面的組織嗎？”

    老大哥聽到好聽的話了，自然是什么都肯往外說，“當(dāng)然知道”，他看著片警，“那些賣yin團(tuán)伙，都是旅行社搞得鬼，服務(wù)項目都是和旅行社的人和游客預(yù)定好的，然后一波一波人帶著去體驗新鮮東西?！?/br>
    片警趕忙記下來，這趟出警沒白抓人，“老大哥，您再多說兩句？說完了我就放您走，您這算是因公低過……”

    周兮野騰開地方，在旁邊聽了一會兒：農(nóng)家樂項目來旅游的人，除了本地散客，都是跟著旅游團(tuán)來的。當(dāng)?shù)芈糜螆F(tuán)與外地旅游團(tuán)合作，特殊服務(wù)另收費。開始的苗頭是之前一個在燒烤攤上喝多了的人強jian了過來旅游的人，不知道誰心那么壞，引入了賣yin項目。旅行社也召集了不少出來賣的女人們，分成，四六分——四成算是保護(hù)費。

    個體出來賣的都被團(tuán)體的人趕走了，逐漸形成規(guī)模。

    老大哥越說越多，不過多的是八卦，沒有什么關(guān)鍵信息，片警也聽著熱鬧。

    周兮野適時打斷，“哪幾個旅行社你清楚嗎？”

    老大哥想了想，“啟航旅行社，大河旅行社，騰飛旅行社……好像是這三個……”

    聽到這三個名字，周兮野笑了笑，“還需要我提供什么信息嗎？沒事的話我先走了”，她指了指腳踝上的電子鐐銬，“我這每天活動有固定時間，不然就會自動觸發(fā)警報?！?/br>
    從派出所走出來，周兮野長嘆一口氣，心口淤積的濁氣都不見了。既然搞清楚了事情的源頭，那一切都好辦，也到了她該出手的時候了。

    來而不往，非禮也。

    上了自己的車，周兮野往家開去。裴知予的電話又打過來，這兩天他總是打電話過來，“在干嘛？”

    “去了一趟派出所，了解了一下農(nóng)家樂的情況。”

    裴知予沉默了一會兒，兩人很久沒聯(lián)系了，周兮野等著紅燈，“有事兒？說吧?！?/br>
    “我說了你別生氣。”

    周兮野抿著嘴，看著綠燈亮起來，“行，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了，我不想聽?！?/br>
    裴知予不說話，“昆明到底有什么好？”

    周兮野直接掛斷了電話。走了一會兒，電話又響起來，接通電話，里面的人說——“周書記，前一陣子，裴市長來了一趟昆明，胡書記還說，他見了良友書記，之后再沉家小院和令市長打了一架。”

    “什么？打架？”周兮野擰著眉頭，“因為什么打架？”

    “不清楚……但是外頭都說，是因為裴市長發(fā)現(xiàn)了你和令市長的關(guān)系不一般，所以打起來……”

    “怎么不早點說？”

    “當(dāng)時您被要求限制通訊，被監(jiān)控著，我也不敢打啊……”

    周兮野嘆口氣，“行了行了，掛了吧，我到家了?！?/br>
    車子拐進(jìn)小區(qū)里。

    令行止掐滅手里的煙，看著周兮野上了樓。

    “市長，書記回來了，你要去打個招呼嗎？”

    令行止搖搖頭，“人回來了就行，我們走吧?！?/br>
    李青山用余光打量了一眼令行止，發(fā)動汽車。車子還沒離開周兮野家小區(qū)，令行止的電話就響起來了。

    是沉玉和打過來的。

    “老令，和你說個好消息，周兮野可以官復(fù)原職了?！?/br>
    令行止笑笑，“挺好，她本來就沒什么事，回來也是應(yīng)該的”，回來的時候，周兮野狀態(tài)好太多，仿佛是就清楚自己該回到戰(zhàn)場了，還是她想開了。

    “我估計以周兮野的調(diào)性，市委肯定不安生。”

    令行止“嗯”了一聲，語氣輕松許多，“你我又沒做什么錯事，周兮野的敵人不是我們，放寬心，好好看戲就成。”

    “好，我還是真的想見識一下周兮野的能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