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珈講信用，睡前躺在床上還在搜索打領(lǐng)帶的教程，把手機舉給許翡，問他喜歡哪種結(jié)。

    許翡伸出手把她松松摟進懷里，隨意瞥了一眼屏幕，說，“都好?！?/br>
    哼，問了跟沒問一樣。

    裴珈舒舒服服靠著，找了個最順眼且看上去不太難的結(jié)，仔細(xì)看步驟。突然想到許翡居然今天沒有去書房加班，側(cè)仰著頭看向他，“你今天不忙啦？”

    許翡把裴珈整個人摟過來，像條抱枕一樣。他下巴抵著她的腦頂，一手從枕頭縫隙穿過，環(huán)著她的肩膀，另一手在被子下面圈著她的腰，一條腿還霸道地勾過裴珈的雙腿。

    “別看了?！痹S翡一說話，裴珈后背和后腦勺貼著的地方就嗡嗡共振

    “我還沒學(xué)會啊?！?/br>
    “明天我教你?！?/br>
    “好呀?！?/br>
    裴珈痛快地放下手機，許翡把懷抱短暫地松開，放她把手機放在床頭柜上，回來時又恢復(fù)剛剛的姿勢，把懷抱嚴(yán)絲合縫地合上。

    其實裴珈更喜歡正面抱，當(dāng)然啦，許翡從背面擁著也還挺舒服的。不過想想也有點奇怪，最近好像都是從背面抱，就連做那檔子事的時候都是背面。

    有一次夜里裴珈被趴在床上迷迷糊糊插進來，她扭著身子發(fā)脾氣說要抱，許翡沒回應(yīng)，直到裴珈軟著身子被搗弄得發(fā)不出聲音。

    是他更喜歡從背面嗎？可是裴珈更喜歡看見許翡的臉啊，而且抱著他的后背比抱枕頭有安全感多了。

    ……

    她不記得怎么就這么快睡著了，第二天早上是被拍醒的，這才驚覺昨晚許翡竟然沒有碰自己。

    裴珈揉著眼睛坐起來，許翡已經(jīng)穿好了襯衫西褲，手里拎著她昨天新買的領(lǐng)帶，站在床邊。

    西褲顏色和這條領(lǐng)帶還挺搭的，裴珈想。但是好像明度弱一點會更好，下次看看有沒有這個顏色的西服，給許翡搞一套來穿穿。

    “你低一點?！迸徵熘逼鹕碜庸蛟诖采?，拉他胳膊，許翡依言彎下腰

    是不是應(yīng)該先把扣子系上？她停頓了片刻，把他的衣領(lǐng)翻上來，去系許翡敞著的兩顆紐扣。裴珈從來沒干過這種事，顯得笨手笨腳的，最上面那顆扣子在喉嚨處，很緊，她的手指幾次擦過許翡的脖子，看著他突出的喉結(jié)上下滾來滾去。

    被分散了注意力，結(jié)果系得更慢了，幾個來回之后裴珈煩了，按著那枚扣眼戳了戳，“你系！”

    許翡看著她，他們的距離咫尺，裴珈只見他臉上沒什么表情，喉結(jié)又突兀地動了一下，平穩(wěn)卻有些倔強地說，“你系?！?/br>
    “哎呀！”煩死了

    裴珈擰著眉頭把他又拉近點，臉幾乎要貼到他領(lǐng)子上，扣了幾下可算是成功了。眉頭舒展開來，抽過許翡手里的領(lǐng)帶，繞在他的領(lǐng)后，等著指揮。

    “左邊留多一點，你的左邊……嗯，左邊在上面，繞過去……再繞……右邊過來……從那，嗯，穿過來……上邊那根，從后面，繞，嗯……轉(zhuǎn)一下，兩邊翻上來……”

    很簡單嘛！

    裴珈看著自己的成品，也沒比許翡平常自己系的差嘛，真不錯。她假模假式又抓著領(lǐng)帶結(jié)正了正，剛想自賣自夸，還沒張嘴就被吻住。

    許翡溫?zé)釢駶櫟臍庀⑦M來，裴珈熟悉又喜歡，很快閉上眼攬著他的脖子陶醉其中。

    如果自己嫻熟的話，系領(lǐng)帶確實應(yīng)該是一件很浪漫的事，裴珈接吻的途中想著，這事可以適當(dāng)多做，就是她不一定早上起得來。

    兩個人都?xì)獯跤酰窃S翡先停下。裴珈軟趴在他的胸前，許翡用手安撫地攬了攬她的后背。

    “那我下午在小區(qū)門口等你啊?！?/br>
    許翡推了一個會議，答應(yīng)裴珈五點之前來接她一起去畫室，車程二十分鐘左右，時間來得及。

    “嗯。”許翡應(yīng)了一聲，裴珈又仰起頭在他的唇上啄了一口

    她總是毫不吝嗇地做好她答應(yīng)過的所有事，親吻也是，打領(lǐng)帶也是。

    裴珈滑嫩的小舌頭還要進一步撬開許翡的齒關(guān)，被他輕輕按住肩膀退開了半步，“我去上班了，寶寶?！?/br>
    裴珈沒察覺到什么異樣，點點頭說好。

    ……

    下午許翡來的很快，也就四點半多一點，從公司出發(fā)的時候在微信里告知了裴珈，到了小區(qū)門口，她已經(jīng)在等了。

    裴珈蹦跳著坐上副駕，系了安全帶轉(zhuǎn)頭問，“會不會耽誤你工作??？”

    “沒關(guān)系?！睙o非是又被那群老家伙抓到些把柄罷了

    到了畫室，尹大海果然在，在門口正在和幾個穿著物業(yè)制服的人交談?？匆妰扇讼萝囎哌^來，分了個眼神笑著和裴珈打了個招呼。

    裴珈假笑著糊弄點頭，從他身邊走進畫室。許翡走得很慢，悠閑又威嚴(yán)。西裝外套脫在車?yán)?，領(lǐng)帶和襯衫扣子都完好筆挺。

    等走到門口時，物業(yè)人員正好說完事離開，尹大海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圈許翡，隨即還是熱絡(luò)又官方地笑，兩手抄進口袋，“你好，尹大海?！?/br>
    許翡微微頷首，沒什么表情，“許翡，裴珈的丈夫?！?/br>
    尹大海點點頭，臉上笑意不散，從上衣口袋拿出盒煙，“抽嗎？”

    “不抽，謝了?！?/br>
    尹大海一點都不尷尬，又放了回去，“許先生第一次來吧？我?guī)гS先生參觀一下畫室？”

    “不用了?！狈凑堑谝淮我彩亲詈笠淮?/br>
    “那到屋里坐會兒吧，小姑娘收拾東西得有點時間?！?/br>
    許翡掀起眼皮瞧了他一眼，啟唇，“好啊?！?/br>
    尹大海的辦公室在畫室的一角，典型的后現(xiàn)代風(fēng)格，文藝人的狂放做派。一個破集裝箱做茶幾，尹大海從小冰箱里拿出一個冷萃壺，和一只嶄新的冰川杯。

    “紅標(biāo)瑰夏，來，嘗嘗。”尹大海獻寶般倒了一杯往前推了推，“連裴珈都說好喝，她那舌頭多刁呢?！?/br>
    “哦，是嗎?！?/br>
    許翡沒給什么反應(yīng)，聽見尹大海接著說，“許先生應(yīng)該不是圈子里的吧？上個月那個展應(yīng)該來看看的，小姑娘那畫挺有意思。不過啊，這辦展就是累，給她折騰的不行，嘴邊掛著「饒了我吧饒了我吧」，其實也干得不錯，人也挺有意思。”

    許翡垂著眼簾，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又放回，咖啡確實還可以。輕輕活動了一下，已經(jīng)感受不到右側(cè)肩胛處的疼痛了，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冒險、值不值得冒險。

    “裴珈，是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大小姐吧？”尹大海笑得敞亮，像是老友聊天般，“誒，跟你說，我這么多年了，美院的學(xué)生我也帶過好幾屆，就沒見過有哪個畫畫人的手能嫩成這樣，一個繭子都沒有。好嘛，這細(xì)皮嫩rou……”

    尹大海隨手從果盤里捏了一個又大又圓的桃子，頂上軟爛，手指陷進去，汁水四溢。

    他咬了一口，示意盤子里的另一顆桃子，毫不見外地邀請道，“吃嗎？甜著呢，這桃放不住?！?/br>
    這回許翡是聽笑了，抬手捏了捏鼻梁，緩緩?fù)铝丝跉猓龡l斯理把左腕上的手表摘下來，隨手甩在果盤里那顆桃子旁。

    “不知道你在說什么?！痹S翡站起身，單手把領(lǐng)帶結(jié)扯松，把最上方扣子解開，“真可惜，我一點都不想聽?！?/br>
    哐當(dāng)一聲，隨即是稀里嘩啦地一片易碎物落地。

    許翡的左拳照著尹大海的臉招呼過去，不留余力，出手速度也快，打得他措手不及。追過去把他從地磚上拽著領(lǐng)口提起來一點，重重地又一拳。

    “表賠你當(dāng)醫(yī)藥費，你這種渣，很貴了?！痹S翡甩了甩左手，沒解氣，又打了第三拳，尹大海已經(jīng)滿嘴是血，眼神渙散。許翡笑了一下，“有的桃可以吃，有的桃不能吃，想都不行。很簡單的道理，你不懂嗎？”

    “——許翡！”

    沖進門的人是裴珈。許翡扭頭看過去的時候，眼神里的狠厲沒收住。

    “走了?！迸徵彀欀碱^看著地上躺著的尹大海，想拉許翡的手，看見上面破皮血紅一片，頓住，又仔細(xì)看了看尹大海，試圖從胸膛的起伏程度分辨人還是不是活著。裴珈轉(zhuǎn)向拉他的胳膊，小聲問，“他沒事吧？”

    許翡站起來，身子一僵，被裴珈半拉半拽地往出走。她收拾好的東西放在大門邊，一個不大的整理箱，還有戳在地上拿牛皮紙封好的兩幅畫。

    裴珈見許翡沒說話，還以為真的把尹大海打出了個好歹，轉(zhuǎn)身往他辦公室看了一眼，驟然被許翡抓握住肩膀，幾乎是推搡著進了車門，又大力地關(guān)上。

    裴珈有點懵，后知后覺許翡生氣了，自己好像也有點知道他生氣的原因了。

    從車窗往后看，許翡折返回畫室門口搬她的東西，又沉著臉回來，在后備箱安頓好，坐進駕駛座里。

    裴珈伸著脖子盯著他的左手背上的傷，除了破皮流血的位置，其他地方已經(jīng)高腫起來，一定很疼。

    還沒說話，就被許翡一腳油門甩回座位上，嘆了口氣，先系上安全帶。

    “……我不是那個意思?！迸徵煸囂街_口，側(cè)著頭觀察他臉上的表情，下顎是緊繃的，眼睛里是紅的，呼吸是不甚平穩(wěn)的

    許翡臉往另一側(cè)偏了偏，像是拒絕和裴珈交流。她現(xiàn)在很后悔，為什么要先問尹大海有沒有事。

    “我怕你把他打傷了會對你有影響，不是關(guān)心他，真的許翡?！?/br>
    許翡承認(rèn)那個瞬間真的很傷心，好像自己永遠(yuǎn)都走不進裴珈的心里，她可以關(guān)心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唯獨除了他自己。他做什么對裴珈來說都是多余的，他以為是為裴珈出氣，其實都只是自己泄憤，裴珈根本就不需要他。

    這次是，高三那次也是。

    “裴珈你到底知不知道——”

    許翡現(xiàn)在很上頭，甚至抓狂，腦子里很亂，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問裴珈什么，到底想要裴珈知道什么。

    他緩了口氣，語氣極力柔和下來，“他沒事，我有分寸。對不起，是我沖動了。”

    裴珈突然很想哭，為什么許翡要道歉呢？他什么也沒做錯啊。

    “……要不要去醫(yī)院？”許翡的手好像比剛剛又腫了一些

    “不用。”

    “家里有沒有藥??？”

    “我沒事?！?/br>
    “我會擔(dān)心啊許翡！你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