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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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陽光偷偷穿過教室的窗,灑在他的細(xì)發(fā)上,暖暖的光線使他的氣場比平日更加柔和幾分,注視著眼前美好的少年,柳湘語一時間愣神,大腦反應(yīng)不過來,張開小嘴卻吐不出任何一句話。 咦?他剛剛說什么?交往? 見后者沒有反應(yīng),冷彥霜嘴角噙著笑意,放低音量,語調(diào)微微染上一絲慵懶,「嗯?」 好蘇呀! 這是柳湘語腦中唯一的念頭。 儘管知道冷彥霜這陣子鐵定會和她告白,心里頭也做過好幾次演練,可她沒料到他會直接問要不要成為男女朋友。 他每次都語出驚人,不按套路走的呀!柳湘語不禁這般想,就像當(dāng)初在游戲中,他也是忽然問她要不要結(jié)伴侶。 「你不喜歡我嗎?」 對于他那時的問題,她至今仍印象深刻。 柳湘語的心情其實是有變化的,相比當(dāng)時的猶疑不定,柳湘語此刻非常明白——她喜歡冷彥霜。 他為她付出那么多,如果她一點(diǎn)心動都沒有,就真是無情之人了。 和喜歡蘇育桀時堅信雙方會長長久久走下去,成為彼此不可或缺之人時不同,她對冷彥霜的情感,是一種截然不同的形式。 開始漸漸習(xí)慣他給予她的好;開始在脆弱難受時意識到有人會陪在她身邊,聽她宣洩;開始會因為他不經(jīng)意的舉動使心跳不受控制。 如果硬要說的話,她視蘇育桀為家人,給予他名為「愛」的感情。 而現(xiàn)階段的她,視冷彥霜為友達(dá)以上戀人未滿的異性朋友,「喜歡」確實是適合他們現(xiàn)在狀況的代名詞。 正因如此,她才感受到沉重的罪惡感,才如此厭惡自己。 有人曾說過,「死」是一種最讓人難以忘懷的方式。 因為逝者已逝,因此,所有的回憶都會定格在最美好的那一剎那,不斷思及:如果他還在的話…… 若不適合而分手,后來者很快地就能抹消掉前者的痕跡;若是死別,卻會在活著的人身上留下最痛的傷痕,永遠(yuǎn)不會忘卻,永遠(yuǎn)替他在心里保有一份位置。 她怎么可以這樣?怎么可以這么自私?明明厭惡被他人傷害,怎么可以去傷害別人? 所以,她不能和冷彥霜交往。 他太好了,不值得她這種人耽誤。 「對不起?!?/br> 話一說出口,原先十成把握的少年笑意全失,「為什么?」 女孩正在籌組措辭,沒有回應(yīng),卻被男孩認(rèn)作不想解釋。 他苦笑了下,「湘語,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嗯?!?/br> 「你喜歡我嗎?」 「……」 喜歡這兩個字太有份量,更何況眼前之人還是自己在意的對象,她怎么可能如此容易地告白? 見女孩沒有回應(yīng),冷彥霜心一沉,斂下眸來,「行吧,我知道了?!顾卣f。 你永遠(yuǎn)無法感動一個心里沒有你的人。 柳湘語的瞳孔猛地縮了一下,心臟像是有人掐著般地,令她疼的喘不過氣,「等一下!」她大喊,抬手緊抓冷彥霜的肩膀,彷彿怕他下一秒便會消失。 冷彥霜皺起眉頭,不解女孩的行為,可他沒有推開她,靜靜地讓她抓著,柳湘語覺得自己最近這段期間這般癥狀發(fā)作的頻率比往日都要來的頻繁,「我病了?!?/br> 簡單的三個字,她卻到現(xiàn)在才能說出口。 「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因為我病了。」 她不愿意承認(rèn),她的爸爸mama也不愿意諒解。 「我其實很清楚明白自己可能有心理疾病,畢竟那些事帶給我的打擊非常大,但是我從來都沒有正視。」她的呼吸逐漸恢復(fù)平穩(wěn),「我強(qiáng)迫告訴自己要走出來,可是事實就是你現(xiàn)在看見的這樣,我很痛苦,我沒辦法把心里所有的位置都給你?!?/br> 「對你而言,我不值得。」她閉上眼睛,「戀愛本來就是把對方放在自己的心尖上才能長久走下去,既然我不能接受別人心中最重要的部分不是我,我也不容許自己做那樣渣的事?!?/br> 「阿冷,謝謝你愿意喜歡我,可終究我只會帶給你傷害,我不希望你這么好,最后卻因此而受傷?!?/br> 說著說著,柳湘語的眼眶紅了起來,「這樣我打死都不會原諒自己?!?/br> 短暫沉默后,冷彥霜輕嘆口氣,將原先垂落在一邊的手放于她腰后,「湘語,我不介意。我正是喜歡你的長情?!?/br> 「我不相信自己在你心中一點(diǎn)地位也沒有,我也沒有要取代蘇育桀的意思??傆幸惶炷銜龅揭粋€能接納這些,陪在你身邊走下去的人,而我希望那個人是我?!?/br> 「我不奢求三生三世,我只在乎今生今世?!?/br> 「我沒有這么容易就受傷,既然會坦誠心意,代表我做足了準(zhǔn)備?!?/br> 我不奢求三生三世,我只在乎今生今世。 聽見這句話,柳湘語原先強(qiáng)忍的淚水全數(shù)潰堤,冷彥霜溫柔的將她攬入懷中,輕拍她的背。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像是怕冷言霜聽不見似的,柳湘語說了一遍又一遍。 「嗯,我也喜歡你?!?/br> ★ 穿著白大褂的女子翻閱手中的資料,閱讀完柳湘語幾題測驗答案后,加深了幾分嘴角的笑意,「湘語,最近的狀況蠻不錯的,有遇見什么開心的事嗎?」 「我覺得能把所有的話都說出來,心情很輕松?!沽嬲Z放松地半癱在沙發(fā)上,腳趾在木質(zhì)地板上來回滑動,「我好久沒對人發(fā)洩自己的情緒了?!?/br> 「平時爸爸mama會和你聊聊嗎?」 「他們不太喜歡我講這類的事?!顾行┿皭澋目粗宰咸倩ㄑb飾的墻壁,「邱醫(yī)生,我還是沒有成功的和他們說我來這里的事。」 「沒關(guān)係,我們慢慢來,好嗎?」被喚作邱醫(yī)生的女子將身子微微往前傾,「你和你男朋友最近處的好嗎?」 說到冷彥霜,柳湘語心里一陣柔軟,眸中也逐漸染上一點(diǎn)光芒,「很好,不能再更好了。」她下意識地摸摸脖子,語氣帶上幾分靦腆,「有點(diǎn)內(nèi)疚,感覺都是他在對我好,我沒有做什么?!?/br> 「他每次都陪你來,我可以看出他是個不錯的孩子?!骨襻t(yī)師欣慰地說,「不要那么想,互相陪在對方身邊,本來就是這階段的你們對彼此最大的禮物?!?/br> 「嗯?!?/br> 心理治療一次的時間大約是四十五分鐘到一小時,她們又稍微聊了些生活瑣事,相比第一次治療時的嚎啕大哭,柳湘語現(xiàn)在逐漸能平靜說出過往,和心中的陰霾,「我之前有一段時間也覺得自己能放下他,覺得能夠坦然面對。」她苦笑了下,「而事情的真相就是——我現(xiàn)在在這里?!?/br> 「那是因為你之前的樂觀都是強(qiáng)裝出來的?!骨襻t(yī)生看過太多這樣的例子,按理說,像柳湘語這樣的孩子,如果能在事故發(fā)生后的一至兩個月內(nèi)接受治療,就不會像現(xiàn)在這么嚴(yán)重,可大多數(shù)的家長都沒有正確的認(rèn)知,直到事情一發(fā)不可收拾才趕緊來滅火——也有同柳湘語家完全不肯面對現(xiàn)實的。 「多出去走走,看看空曠的地方,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別把自己累著了,好嗎?」 「嗯,謝謝醫(yī)生,下次見?!?/br> 「下次見?!?/br> 拖著腳步走出心理治療室,柳湘語臉上明顯寫滿疲憊,男孩手中捧著一本書,垂下眼眸細(xì)細(xì)閱讀,「阿冷,久等了?!顾诶鋸┧赃呑?,將腦袋瓜靠在他的肩上。 「不會?!顾氖种疙樳^她的發(fā)絲,「還好嗎?」 「很想睡。」 「那我們在這邊坐一下再走?!?/br> 柳湘語和學(xué)校輔導(dǎo)老師問了推薦的心理治療師,瞞著爸爸mama半個月復(fù)診一次。幸虧她平時就有儲蓄的好習(xí)慣,父母也會給些零花金,不至于無法支付費(fèi)用,「你說,他們怎么就不能接受我有病這個事實呢?都幾世紀(jì)了。」柳湘語隨口對冷彥霜道。 「因為對父母來說,還是希望自己孩子好好的吧?!?/br> 「那你介意嗎?自己女朋友有病這件事?!?/br> 「我們每個人心里都有病啊,只是明顯跟不明顯罷了?!?/br> 心理治療師說柳湘語得了創(chuàng)傷癥后群。 親眼見到至愛死掉的痛是難以估量的,這病拖的太久,雖有好轉(zhuǎn),可要根治仍需一點(diǎn)時間。 「我不后悔去見他最后一面?!沽嬲Z說,「我覺得吧,如果當(dāng)時我沒親自見到他死亡,說不定現(xiàn)在還會有妄想癥?!?/br> 「我懂。我奶奶過世的時候,我沒見到她最后一面。」冷彥霜低聲回覆,「老實說,很后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