拗不過時間的頑強和距離的固執(zhí)，他們最后還是沉默了。

    就像不曾遇見過般，他們轉(zhuǎn)瞬陌生。

    算算時間，那年應(yīng)該是曉嵐步入國中的時候。

    ……真想看看她穿上制服裙的模樣。

    ?

    分別來得猝不及防，換上秋衣的那天，她像是不曾來過。

    裴培再也沒接過她的一通電話。

    在很久很久之后，昀兮才和他說起她的情況。

    他說，曉嵐在國外上國中以前其實還住在親戚家里，父母親還常常跑各地的業(yè)務(wù)，那時日子與國內(nèi)相差無幾，頗為無慮，但上了國中后就被接回了家里，入了貴族學(xué)校，再也沒有人能和她聯(lián)絡(luò)上。

    她就這樣放任著故鄉(xiāng)里的他思念喧囂，連句再見也沒能說出。

    小壞蛋，真怕你會忘記我們的約定。

    ?

    想起她剛消失的半個月，他心血來潮地去查了那朵粉花的品種。

    名曰：秋海棠。

    秋，正是她離開的季節(jié)。

    秋海棠意相思，又名八月春。

    思念。對，他正想著她。

    八月春。八月的春天。

    剎那思起了她。

    本該是他的春天，只是，她不在這里，有可能他們就這么恢復(fù)平行了。

    他的春天，不在他身邊。

    案底下的那朵放花依舊保持著三年前那副最美好的姿態(tài)，而他竟只保有她的過往模樣。

    她的笑臉、她的倔強、她犯傻時的嬌憨、她扯著他手臂撒嬌時候的眉眼閃爍……

    都只是過去。

    轉(zhuǎn)瞬成空，記憶在睜眼的時候了無生機。

    頹然地深攏雙眉，超齡的神情悄然攀上，他不愿多想。

    ?

    幸運的，上了高中后，裴培和昀兮都考上了當(dāng)?shù)氐牡谝恢驹浮?/br>
    三年，他們依舊要好，孽緣仍持續(xù)。

    只是少了她而已。

    裴培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探尋著她，反而會下意識地避開有關(guān)她的一切話題，昀兮見好友這樣，也就沒在提及他所知不多的情報。

    他聽說，曉嵐的父母很嚴(yán)苛，幾乎沒有自己的時間，每天的工作就是跟著父母應(yīng)酬和讀書，昀兮第一次得知她的情況還是在她失聯(lián)后的一年。

    初次聽聞。

    繁重的學(xué)習(xí)與僵化的應(yīng)酬，讓她這半年超齡了不少，已經(jīng)不是昔日那個會拉著哥哥們一起游玩的小人兒了。

    那時尚年幼的她，卻被逼迫著學(xué)習(xí)高中的學(xué)科，這一切，將她這折磨得不成人形。

    但她很堅強，話筒隱隱傳來的稚音明明透著疲倦，卻仍是強打起精神，安慰著他，她沒事的，哥哥不要難過。

    但昀兮其實也只比裴培多了這通電話而已。此后，曉嵐還是失聯(lián)了，直至五年之后。

    可是她記得他，卻忘記了他。

    千斤重的現(xiàn)實，逼迫她忘記了童年。

    點點滴滴依稀還存著殘影，但陪她創(chuàng)造點點滴滴的那個人卻已模糊，只剩下那雙替她綰起發(fā)絲的絲帶與那雙悲傷的眼眸。

    這些，昀兮都沒有和他說。

    說她活得很辛苦，說她很勉強。

    他看著曾經(jīng)最親的兩個人漸漸沉默，一個沉默地輾轉(zhuǎn)于回憶中痛苦、一個則是沉默地屈服于現(xiàn)實中承受。

    他突然發(fā)現(xiàn)有些東西變了，多了那個童年時沒有的悵惘。

    不能再讓他們兩個背負(fù)更多了。憑藉著這個念頭，他也隨之沉默。

    這些，讓他擔(dān)。

    這也是他唯一能替他們做的。

    ?

    昀兮再接到曉嵐的電話已是五年后。

    「表哥，」時光飛逝，當(dāng)年童稚的嗓音不減清脆，不知是因為此刻的話語或是歲月的洗滌，她的嗓音聽來竟有幾分決絕：「我要回國?！?/br>
    接到陌生的電話號碼有些錯愕，但久違不見的表妹更令他錯愕。

    那天，昀兮和她聊上一整個晚上。

    次日，昀兮立刻接手打理起小表妹的安置事宜。

    再一次聽聞她五年處于的高壓生活環(huán)境，昀兮更對這個小表妹心生愛憐，她抑鬱地將過往娓娓道來，口吻中透出幾分世故和壓抑。

    讓他對幼年疼愛的小表妹留心幾分。

    她說她要回國，也考上了她表哥的大學(xué)。

    以前三人之中成績最差的就屬曉嵐了，不過經(jīng)她父母這么一番嚴(yán)導(dǎo)后，現(xiàn)在最差的人恐怕是變成了井昀兮。

    他們?nèi)齻€同在一間大學(xué)。

    井昀兮當(dāng)初是拿著低裴培興許的分?jǐn)?shù)有驚無險地填上了，而曉嵐則是因為先前的交友圈都在國外失聯(lián)了，所以乾脆從了昀兮填了他所在的大學(xué)。

    曉嵐在她父母的嚴(yán)教下被束縛到了十八歲，猶記她十八歲生日一過，她就馬上計畫著要搬了回來，獨自一人回國。

    那時候她方回國，原本井媽，也就是曉嵐的阿姨希望她重回與他們同住，卻被她婉言拒絕了，不過她托井昀兮在k大附近幫她租一間房。

    昀兮高三時因為井父被派遣到他地出差而曾舉家遷移，正恰好搬到了k大附近。

    他們又能一起了。

    他們的童年還沒死。

    說起童年……他心頭一動，找上了裴培，請裴家空出k大附近的小套房租給曉嵐。

    裴家那時候也沒多問，反正也是間置準(zhǔn)備出租，知道對方和昀兮認(rèn)識然后是個女性后，很簡單地就答應(yīng)了。

    其實那時應(yīng)該就要把小人兒歸國的消息告訴對方了，只是昀兮害怕又有什么閃失怕希望落空，才遲遲沒透露。

    不過對方也真是配合，曉嵐都已經(jīng)住在他家一段時日了，他就沒曾去見過那位新房客？

    還真是……對曉嵐以外的女孩完全沒興趣啊。

    萬千思緒流轉(zhuǎn)，最終化為唇中吐出的一言，「老大，我先上一下游戲，等會曉嵐來了就幫我開個門?！菇唤o他了。

    話說，他還有件事沒有告訴裴培。

    他當(dāng)初推薦裴培玩的那款全息網(wǎng)游，他也推薦曉嵐玩了。

    「好?！顾h首，不改面色，但挺得筆直的身形已微微繃緊，看上去很是緊張。

    見之，昀兮暗暗一笑，闔門而去。

    老大，是時候，你該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