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憂鬱 玫瑰這般紅艷, 常春藤這般暗黑。 親愛的,只需你稍稍轉(zhuǎn)頭, 所有我的失望就復(fù)原了。 天空太藍,太柔, 海水太綠,空氣太輕, 我一直擔心, 你會狠心離我而去。 我厭倦冬青樹葉子的青綠和反光的黃楊樹, 厭倦無垠的原野及一切, 除了你, 唉! 魏崙?《無言歌集》 指尖輕掂著泛黃書頁上的字,直人仰望窗外藍天,浮云悠間掠過天際,棉軟得讓人想躺下。 房里靜靜地只有他一個人。 今晨檢查報告確定無礙后,澄陪著他出院回家。方踏進家里,南野真希來電,時間巧合得彷彿他親眼看見他們倆回到公寓似地。 「學(xué)長?」澄邊推著輪椅邊聽手機:「你是說現(xiàn)在嗎?」 那端的南野真希不曉得說了什么,只聽得澄發(fā)出沉吟,似乎在考慮著什么,猶豫不決。直人猜想應(yīng)該是南野真希想要澄去做些什么吧!于是他轉(zhuǎn)頭按住澄放在輪椅上的手,柔聲說:「澄,去做你想做的事,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br> 澄愣了愣,心里想著直人怎如此神奇能看透他在遲疑些什么? 沒錯,南野真希這通電話正是想約他出門,而他基于才剛回到家,直人身上多少仍有些傷,因此有點放不下心離開。 但是此刻直人堅定的神情讓他吃了定心丸,確切體驗到被支持的感受。 「直人,你確定你真的能夠獨自在家應(yīng)付一切?」澄依然有些憂心。 「放心,都這么大了,哪有應(yīng)付不了的事?」直人露出請澄安心的微笑:「總有一天我還是要習(xí)慣自己過日子,你總該給我學(xué)習(xí)的機會嘛?是不是?」 「嗯……可是……」 「嘿,朋友,」直人做了個鬼臉:「愛情來了就要好好把握,等錯過就后悔莫及,你想后悔嗎?」 「不想?!?/br> 「我也不想當你的累贅,更不希望因為我讓你連享受戀愛的機會都沒有。」直人回過頭,自己推著輪椅往房間前進:「快去吧!別讓人家久等,印象會變差的。」 澄悶在原地,要去赴與南野真希的會,應(yīng)當很開心才是;然而此時望著直人的背影,他反而有種被拋下的感覺︱︱如果說每個人都擁有自己的小圈圈,在小圈圈里攏絡(luò)不同的人為伴,那么他會覺得自己似乎被直人推到小圈圈的邊緣,一腳踩在外頭,尷尬得進出不得。 可是,若是他不去,好像反而會給直人帶來「被視作累贅」的壓力? 好吧!那么還是去吧!一方面滿足自己,一方面也減輕直人的自責,于是澄追上直人,蹲在他面前將一支手機塞進他手里,叮嚀:「吶,這是你的手機,萬一有什么狀況,記得打電話給我,懂嗎?」 「你這個傻瓜?!怪比诵χf:「你們興高采烈地去玩,我若打電話給你,不就又破壞了氣氛?」 「怎么會破壞氣氛?」澄認真地握住直人的手:「你是我最重視的人,不管我在天涯海角,只要你有事情找我,我一定會馬上來到你身邊。」 如果我是你最重視的人,為何在你眼里的不是我? 如果我是你最重視的人,為什么你選擇的是他卻不是我? 如果我是你最重視的人,為什么你嘴里說著想留下來陪我,表現(xiàn)出來的卻是歡喜投入他的懷抱? 心里旋繞著種種不平的念頭,直人凝視著澄,努力壓抑不理性的念頭,不愿于此時讓那些話脫口而出,只輕描淡寫地回應(yīng):「謝謝你,祝你玩得愉快?!?/br> 接下來,澄花了些許時間先替直人準備好餐點放在冰箱里,讓他想吃時拿出來微波即可。 當澄在廚房里忙時,直人只待在客廳里靜靜地看著他,吞著一波波欲涌出眼眶的淚。 「朋友」,當他說出這兩個字時,他的心其實已在淌血,像是一再證實他與澄之間的關(guān)係永遠只會定義為「朋友」般,愈來愈失去轉(zhuǎn)寰的馀地,不可能再有任何改變或不同的發(fā)展。 送澄出門時,澄沒有回頭,匆忙地急奔而出。 好像落荒而逃似地。 直人禁不住把所有狀況都往壞的方面想。 其實只要澄稍微回個頭,笑著向他說聲再見,說聲很快就會回來,他或許就不會如此難過與沉重。 但如今,他幾乎要以為即使澄親口表示他是他「最重視的人」,聽來也像是敷衍了事的謊言。 說再多好聽的話,終究是打開大門走出去了。 走出去了。 走出公寓門口,果然南野真希已端著安全帽站在摩托車旁等候;見到澄,極有魅力的笑容再度綻放。 「嗨!」南野真希將安全帽遞到澄手里,不忘詢問:「直人還好嗎?」 「嗯,很好?!钩芜叴靼踩边吇卮穑骸赋瞬羵?,幸好沒有內(nèi)出血或腦震盪。」 正要跨上后座,南野真希卻阻擋了他,并說:「等等,今天換你騎,如何?」 「我?」澄訝異地指著自己?!覆缓冒桑课矣譀]駕照,而且我沒騎過機車,怕會危險。」 「放心,我教你,一點都不危險?!鼓弦罢嫦E呐男靥牛我频角白?,開始教他如何發(fā)動,并簡單介紹機車的性能與如何騎乘。學(xué)著學(xué)著,澄倒有了興趣,握著龍頭,儼然已準備好要出發(fā)的模樣。 「上車吧!」澄嘻嘻地笑,躍躍欲試?!肝逸d你去兜風?!?/br> 「好。」南野真希跳上車,一把抱住澄的腰,整個人貼在他背上?!缸甙桑 ?/br> 兩人距離好近,南野真希的體溫傳來,澄感覺自己好像白馬王子,有種被公主愛慕擁抱的成就感與幸福感。 燦爛的花火拔地而起,在蔚藍天空中繪出美麗的圖樣,伴著輕松愉快的音樂,東京迪斯耐游樂園里滿溢歡欣鼓舞的氣氛,無論是大人小孩臉上都漾現(xiàn)開心的笑容,銀鈴般的笑聲隨處可聽見,讓踏進這片園地的人不由自主地感到開懷舒坦。 在搭完驚魂的云霄飛車后,南野真希一口口地舔著冰淇淋,澄跟在旁邊,滿足地望著他。 「總覺得你和我想像的有些不太一樣?!钩螌㈦p手插在口袋里,微笑地道:「本來以為像你這種實力強的球員,應(yīng)該都是高高在上的明星,但與你相處愈久,愈發(fā)現(xiàn)其實你與一般人沒什么不同,都有孩子氣的一面?!?/br> 「是嗎?」南野真??聪虺??!改悄阌袉??」 「我想應(yīng)該有,只是不曉得你看不看得到。」 「總有機會看見的,如果你愿意的話?!鼓弦罢嫦M鴱乃麄兦胺芥音[追逐的孩子們,順著他們跑動的方向,視線移到不遠處的鬼屋,甚是歡喜地拉拉澄說:「嘿,我們進鬼屋看看吧?」 「好??!」 兩人親暱地併肩往鬼屋而去,鬼屋里暗得伸手不見五指,約莫半分鐘后才開始適應(yīng)昏暗的光線。途中經(jīng)過許多關(guān)卡,雖然曉得是游樂園的鬼屋,也明白一切全是虛假,但所有佈置既精緻又栩栩如生,連斷頭的尸體都還啵啵地淌著血,讓人毛骨悚然之馀,幾乎要誤以為真有人死在眼前。 「真不明白設(shè)計鬼屋的人在想什么,」澄好奇地打量自天花板倒吊下來的妖怪。「專門用來嚇人?進來的人明知道會受驚嚇,卻還是忍不住走入,真是吊詭?!?/br> 「人性就是如此,愈是會引起恐懼的事物,有時反而會讓人更想一窺究竟?!鼓弦罢嫦_吤值念^發(fā)邊說:「但是你知道嗎?很多男女是在這種情境下變成情侶的喲!」 「咦?怎么說?」 「你不曉得嗎?恐懼原本是動物的本能反應(yīng),但只有人類喜歡自找恐懼,拍些可怕的電影或像我們剛才那樣坐云霄飛車。后來醫(yī)學(xué)研究發(fā)現(xiàn)人類在享受短暫的恐懼之后,煩惱程度會降低或消除,并與社會或他人產(chǎn)生親密感?!鼓弦罢嫦凉唤^地說:「所以有很多男生想追女生時,都會邀她們?nèi)タ纯植离娪埃绻饝?yīng),就成功了一半,等看完電影后,事情差不多就成了?!?/br> 澄眨著眼,搖頭?!肝疫€是不太明白,恐懼跟戀愛有什么關(guān)係?」 「前陣子我在網(wǎng)路上看到過去一個很有趣的實驗,是由兩位心理學(xué)家做的,由一名年輕女性擔任問卷調(diào)查員,分別至高二百公尺以上的狹窄吊橋與堅固的水泥橋上訪問行經(jīng)的男子,訪問完后將電話留給他們,告知他們?nèi)魧柧碛幸苫蟮脑捒捎谑潞髞黼?,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在吊橋上受訪的人回電率比在水泥橋上受訪的人要高出二倍!你知道為什么嗎?」 「是因為橋嗎?」澄有些遲疑地回答。 「沒錯!」南野真希對著澄豎起大拇指?!改瞧芯康慕Y(jié)論是認為在吊橋上會令人緊張、心跳加快,因此受訪者會誤以為是眼前的女調(diào)查員令他們心跳。換句話說,異性很容易在恐懼的情境里對彼此產(chǎn)生感情,因為他們可能會將害怕的心情誤判為是心動的感覺?!?/br> 澄哦地一聲,然后道:「這理論還真是有趣,不愧是學(xué)長,懂的東西可真多。」 「也沒什么,只是愛看些雜七雜八的東西?!鼓弦罢嫦M铝送律囝^,做出頑皮的表情,一面伸出手放在澄胸前,說:「也想知道在這陰森森的鬼屋里,你的心跳是否有加快,又會不會將它視為是對我的悸動……」 「你想太多了,」澄微笑地握住南野真希的手,往前踏出一步,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妇退悴贿M鬼屋,我也已經(jīng)為你心跳過好幾回?!?/br> 「真的?」南野真希有些欣喜。 「真的?!?/br> 澄輕輕點頭,就著昏暗的光線凝視南野真希英挺的容貌,心目中的偶像如此親近,微掀的唇流露出挑逗的訊息,令他情不自禁地吻住。剎那間,慾望如海嘯般襲來,兩人摟著退進鬼屋里不為顯見的位置,持續(xù)激吻,品嘗唇舌之間的糾纏,青春的身體本能地出現(xiàn)反應(yīng)。 因太過沉醉而未曾去注意吻了多久,最后是由澄先離開,暫時畫上休止符,將頭倚在南野真希左耳旁喘息。 「澄,怎么了?」南野真希像是還意猶未盡,不停輕啄澄的臉頰,手則在澄的腰與臀間來回摸索。 「我……我……」澄感覺臉上一陣熱辣,他很清楚自己的身體在發(fā)生什么事,卻又不好意思說出口。 察覺澄的支支吾吾,南野真希又問:「怎么啦?」 「我、我的……反應(yīng)……」 澄講了開頭,后面的聲音又縮回去,南野真希聽得不清不楚,只好再確認地問:「你的什么反應(yīng)?講清楚一點嘛,我聽不見。」 澄深吸口氣,貼在南野真希耳邊囁嚅地說:「我的下面有反應(yīng)了啦……」 「??!」南野真希恍然大悟,同時也咯咯地笑了出來。 「你笑什么啊?」被笑得不明不白,澄微微發(fā)慍,臉紅得更加厲害。 「你還年輕,氣血又旺,才會反應(yīng)這么快??!」說完,南野真希又哈哈大笑。 「別笑我了!」澄手足無措地不知如何是好?!缚鞄臀蚁胂朕k法掩飾,否則現(xiàn)在這樣怎么走出去?。看笸V眾的,萬一被發(fā)現(xiàn)豈不被當成色情狂?」 「怎么掩飾???難道要脫下衣服來蓋著?」南野真希環(huán)顧四周,鬼屋里靜悄悄地沒有人跡;他再回頭,露出神秘的笑容,搭在澄腰際的手漸漸往下腹移,搔得澄下意識縮了縮身子。 「你要做什么?」澄吃驚地問。 「幫你解決問題?!鼓弦罢嫦⒊瓮频綁?,沒入比先前更陰暗、更不易被發(fā)現(xiàn)的角落;隨后他跪于地面,解開澄的褲腰帶,拉下拉鏈,毫無猶豫地在瞬間為兩人展開更親密的接觸。 (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