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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又是一年過。 許緋抱臂走到庭院中看著月色發(fā)呆,生下孩子后,她僅僅是在國內(nèi)停留了兩月,就再度回到日本。不知為何,在那片大陸上的每一分鐘,都讓她有種不愉快的感覺,那些不得自由的,被凌辱,或放蕩,或掙扎的時光,總是不遺余力地提醒著她過往的種種。 她收拾行李離開時,孟嘉荷沒有她第一次離開時那么激動或難過,只是哀怨地抱著女兒靜靜看她?!澳悴灰?,也不要小恕嗎?” 那個孩子笑著用一雙純真的眼眸樂呵呵地向自己張開雙臂,許緋順勢從孟嘉荷手中接過她。我親愛的女兒、可憐的孩子,尚在襁褓之中,就注定要背負太多責任與枷鎖的孩童,她憐惜的,一遍遍吻著女兒的額頭。“我會想念她,也會想念你....”被孟嘉荷緊緊摟住的時候。 “我愛你?!?/br> 她在孟嘉荷的懷中,說出了孟嘉荷曾經(jīng)夢寐以求的那句愛語。 只是一個人怎么可以嘴里說著愛她,卻要離開她。 孟嘉荷實在想不明白。 她愛孟嘉荷,這是許緋在輾轉思考后,得到的答案,只是她也一定要走。 相愛的人,并不一定要相守。 而這,是霍黎教會她的課題。 說起來,如果不是霍黎經(jīng)歷了那樣的事情,許緋不會再度復盤她與孟嘉荷的關系。即使難受,也會忍耐著留在她身邊吧。 徐夢花,那個女人的結局會是怎樣呢? 那也是一個可憐人呢。 僅僅是肖想了不該去擁有的人,就會得到跌入地獄的下場。明明好不容易爬上自以為高的位置,殊不知多年來辛辛苦苦打拼的一切,在那些貴族大腕的口頭幾句話中就能灰飛煙滅,無跡可尋了。 “某種意義上,你跟那位徐小姐是一樣的人,不一樣的是,她失敗了,而你得逞了?!?/br> 她們都看上了開上枝頭的花,只是孟家有權有勢,而許緋又無枝可依,自然就能暢所欲為地摘下鐘意的那朵花肆意蹂躪。 “直至今日,我依然無法諒解你曾經(jīng)所做的一切。” 留在心上的傷口,是需要時間愈合的。 所以,她逃了,逃得遠遠的,遠離故人、故土。 但又不敢逃得太遙遠,深怕某日某刻,錯過太多。 這段日子里,許緋沉下心來寫作。她回到日本后,依然住在先前的住所。房東太太佐野女士年紀大了,腿腳已經(jīng)不便。許緋偶爾會幫著她做一些跑腿的事務,只是,有時候看著那位精神矍鑠的老人,也會想到自己的爺爺。 爺爺還好嗎? 現(xiàn)在想這些又有什么用,許緋自嘲的笑笑。 總歸是不記得我的,不記得也好,不記得也就不用擔心了。 前兩個星期,她有接到霍黎的電話,說是跟魏小姐兩人正在北海道的山間別墅中度假,回程時,會攜妻子來東京拜訪房東太太。 許緋看了看外面飄揚的雪花,“北海道現(xiàn)在可是很冷呢?!?/br> “我覺得還好,倒是魏寄商,成天跟我喊著冷死了。”電話里的霍黎聲音很輕快,那家伙大概是真的皮糙rou厚,一點也不怕冷。就是苦了嬌滴滴的魏小姐,窩在寒天雪地里受凍了。 “這邊雪下的很大,真美。你知道,我一向都很喜歡雪,每每看到,我都能想起川端康成《雪國》開頭的那一句,‘穿過縣界長長的隧道,便是雪國。夜空下一片白茫茫?!?...”那頭霍黎還在興致勃勃的說著話,許緋的心思卻轉到別的地方,如果說《雪國》讓霍黎喜歡上雪,那自己印象最深的哪一句呢,‘她的眼睛同燈火重迭的那一瞬間,就像在夕陽的余暉里飛舞的妖艷而美麗的夜光蟲?!只蚴恰氵B指尖都泛出好看的顏色’。而她在想起這兩句話時,腦子里又在想著誰,思念著誰呢。可是,就如全書看完的感受一樣,空虛。人生的一切,皆是徒勞的。即使拼命的尋求生命的意義,也不能改變?nèi)松艚o人的,是永恒的寂寞這個事實。 “喂,許緋,你在聽嗎?”許緋的長久不回應,引來霍黎的疑惑。 邊呵氣在凍僵的手上取暖,邊活動伸在暖桌里長久不動作而發(fā)麻的雙腿。“在聽,在聽?!痹S緋真心覺得霍黎變態(tài),自己不冷,也就覺得別人也不冷,說的就是那種人吧。“我說,你讓人把壁爐燒得旺一點吧?!?/br> 手機里傳來電流的滋滋聲,隔了好一會兒,才聽見霍黎的聲音?!澳阏f什么,我沒有聽清。” “讓你叫人把壁爐燒旺一點!因為在東京的我都快冷死了,更別說在北海道那個地方了!”喊完這句話,許緋果斷掛了電話,因為她真的已經(jīng)冷得受不了。手撐著暖桌站起身,然后從衣櫥中翻出粗絨毛毯裹身上?!懊髅饕呀?jīng)穿這么厚了,為什么還這么冷...”她忍不住地抱怨起來。暖桌上攤著亂七八糟的資料,筆記本屏亮著文檔編輯界面,手旁杯子里的茶水冷成了冰紅茶的溫度,不是適合這個季節(jié)飲用的茶水。許緋苦著臉,簡直想哭?!斑€要去泡茶...”她抱膝窩在暖桌邊,這下是真的想哭了。 天還是那么冷,呵氣成霜的。月兒高掛著,照在雪上,一片白茫茫。樹梢枝葉上也沉沉壓著一層白雪。日式庭院雖不如中式大氣磅礴的美,但亦有雅趣。許緋看著看著,不知為何覺得好沒意思。她拉上隔扇,走進屋內(nèi)。臨近深夜了。 今晚是除夕夜,晚餐是與房東太太佐野女士共同準備的,餐后,佐野女士還慫恿她要去街道上去走走?!靶≡S,今晚會很熱鬧的哦,很多年輕人都上街慶祝新年呢?!痹S緋搖了搖頭,露出苦笑的表情?!澳欠N活動,還是饒了我吧。” 《狂龍》系列的第二部,正在寫作當中。而這也是出版社備受期待的作品,許緋自然也不敢懈怠,大綱梗概這些雖說在初期寫作的時候都已經(jīng)設定好了。但是隨著寫作的不斷深入,人物也好,故事走向也好??傆泻芏嗉毠?jié)末梢的地方會被推翻重新整理。 一邊翻著資料,一邊拿紅色水筆圈畫,然后摘要出來。她沉浸在工作中,一絲一毫都沒注意到房間的門不知何時被打開了,首先是聞到一股奶香味,在許緋疑惑抬頭的時候?!靶∷??”她遲疑地喊出那孩子的名字,沒辦法,她走的時候,那孩子才兩個月大,整天除了喝奶就是睡。而現(xiàn)在好像也沒好到哪兒去,流著口水含著奶嘴。只是比她走的時候大了一圈?!翱礃幼?,你養(yǎng)孩子還挺有一手?!彼龑χ聊拿霞魏傻?。 “你拋家棄女,都不會覺得良心不安嗎?” 聞言,許緋將手摸了摸胸口。她抬頭,對著孟嘉荷認真道,“完全不會?!?/br> 孟嘉荷見她毫無歉疚的臉,沒忍住地抬手扯住她的臉頰撕扯?!靶履炅耍辽僖苍摯騻€電話給我們吧。我是不是要跟蔬果店的阿七一樣放火,才能見到你?” “你就沒有不違法的辦法嗎?”許緋說著話就拋起懷中的女兒,高高拋起,穩(wěn)穩(wěn)接住,逗得孟恕開心地笑個不停?!岸椅覜]記錯,蔬果店的阿七最后被處以火刑燒死的吧?!?/br> 雖然孟恕咯咯笑的很歡,但孟嘉荷看不下去了?!斑@樣太危險了?!彼话褗Z回女兒。 拿著奶瓶喂完奶,又將女兒哄睡,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孟嘉荷這才松了一口氣。 “這里太小了,你們還是去住酒店吧?!痹S緋拉開扇門走了進來,手上托著餐盤。她去廚房給孟嘉荷做了一份晚餐。 牛排、蔬果沙拉、馬鈴薯,看著很美味的樣子,孟嘉荷接過許緋手里的刀叉用餐?!澳愀覀円黄鹑ァ!?/br> 許緋考慮了一下,還是拒絕了。指了指面前摞成一迭的資料。 “恐怕不行,我還要趕稿子?!?/br> 她的話,讓孟嘉荷瞬間沒了食欲。 “對不起,明明特意過來了?!痹S緋無奈地笑了起來?!翱墒侨司褪沁@樣的生物吧,永遠為了自己所追尋的理想,而去忽略身邊的人。但不論我怎樣,你都會原諒我,對吧。”所謂的追夢人,便是這樣可惡又狡猾的人,既貪戀著戀人的溫柔,又一刻不停地奔跑在追逐理想的路上。 孟嘉荷拿著叉子戳著餐盤中的煎得焦黃發(fā)出黃油奶香的馬鈴薯,眼中是許緋盤坐在對面的身姿,注意力集中在電腦屏幕中,一邊翻著資料,一邊寫著東西。嘴里說著抱歉的話語,卻連頭都沒有抬起來。不過說起來,她們在一起這幾年,她從沒有見過許緋寫作時的樣子。因為自己的工作也屬于相當忙碌的那一類人,所以每次見面,不是吵架,就是zuoai,而在女兒出生前的那幾個月。雖然兩個人在這個房間里悠哉地共度一段時光,但許緋那陣子的工作剛好也屬于告一段落的階段?!八^創(chuàng)作者,就是這樣嗎?日復一日地伏在書案上寫個不停?!?/br> 許緋搓了搓手,聽見孟嘉荷的話,停下敲擊鍵盤。“我無法回答你,因為每個創(chuàng)作者都是不一樣的,但追尋的目標應該是一樣的,我們都在為了取悅讀者而努力。即使只剩一個讀者還在閱讀所寫的文章,作家的筆也會不停地寫下去?!彼^創(chuàng)作,就是相信自己的才能。不管多無趣、多厭煩、多煩躁,都不能停下創(chuàng)作的步伐。將那些不存在的東西,創(chuàng)作出來,然后展現(xiàn)在世人面前,使之驚艷。 怎么說呢,許緋不是男人,但說出這番話的許緋,還有她認真工作的身影,比這世上最帥氣的男人,還要來的帥氣幾分,孟嘉荷不禁為之沉迷。 PS:發(fā)現(xiàn)自己寫的人物,怎么一個個都那么的愛工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