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式在片場收工之后，就打算揸車前往醫(yī)院。出影棚前，低頭一看手表：半夜十一點，就想著用呼叫機(jī)給家里的那個男人留個言。從包里翻里半天，拿出來一看，界面上果然累積了不下十條留信，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是誰發(fā)的。

    正想打開一條，“嗶”聲一響，不出意外的沒電了。

    黎式有些無奈，只能作罷。傷員還在醫(yī)院，她說什么都得先過去一趟。

    亞佐在住院總臺付錢時，看到了在大廳詢問處的黎式。她背上挎著一個包，手上還拎著一個。

    亞佐拿過護(hù)士已經(jīng)敲下印子的住院單，喊住正要離開的女人。

    “黎小姐。”

    “亞佐哥？”黎式轉(zhuǎn)頭回應(yīng)，“好巧，我本來都擔(dān)心搵你們需要好久。”

    “都話你唔使來了，我會解決好。咁夜仲唔返去，大佬有多擔(dān)心?！?/br>
    “你講錯嘢，我而家需要擔(dān)心的人，唔系他呀?！?/br>
    亞佐一愣，不懂她的意思。

    “他手腳健全，能跑能跳，我擔(dān)心他做乜嘢？”黎式向樓上指了指，“我而家最擔(dān)心的是南粵呀。她點啊？傷勢嚴(yán)重嗎？”

    亞佐回答道，“傷口不算太深，修養(yǎng)一段時日就沒事了?！?/br>
    “咁就好。我真系好擔(dān)心她，這段時間放她假，好養(yǎng)傷?！甭爜喿暨@樣說，黎式才稍稍放心了些，看到他左手拎著的紙袋，又問，“系咩？畀南粵買吃食？”

    亞佐下意識地把粥往身后藏了藏，卻又覺得這個行為沒什么意義。他點點頭，承認(rèn)，“系啊。我怕傷員咩都冇食，身體頂唔住?！?/br>
    二人并行向樓上走去，亞佐聽黎式說會為南粵請個護(hù)工，先出言阻止。

    “不請點得呢？她一個人多唔方便?！?/br>
    “我不是說不請，而是我來請。畢竟是我讓她受傷?！?/br>
    黎式腳步一頓，看了亞佐一眼，想說什么卻又沒說。

    “那也好?？傊腥苏疹櫵揖头判??！?/br>
    推開病房門，房間里依舊點著那盞昏黃的床頭燈，而床上的人已經(jīng)睡著。

    亞佐握著門把手，站在打開的門隙里，看著那張因失血而蒼白的臉，一時有些失神。

    黎式在他身后，莫名被堵在門口，有些不解，“你做什么唔入去？”

    她的聲音讓他回神，亞佐輕手推開門，讓人進(jìn)來。把粥放在了南粵床頭。

    “原來她都瞓咗，那我都不擾她”，黎式把手里的包遞給亞佐，“這是她貼身的手袋，我在影棚幫她理好了，也放在這里。護(hù)工幾時會到？”

    “明日朝早?！?/br>
    “咁都幾好?！彼c點頭，準(zhǔn)備離開，“我返去先，明日再來睇她?！?/br>
    黎式也放輕動作，走出病房，亞佐卻跟著她一同出來。

    “你點解...？”

    亞佐打斷她的話，“咁夜咗，你一個人唔安全，我送你返去?！?/br>
    黎式有些遲疑，“可南粵她...”

    “冇事，我已經(jīng)同護(hù)士招呼過”，亞佐已經(jīng)拿過她手里的車鑰匙，“再說，我個男人大半夜在這里不方便。對她，也不好?！?/br>
    “噉又系（說的也是）”，黎式同他微笑，略帶感謝意思，“那就麻煩咗你?！?/br>
    亞佐把寶馬E36停在元朗公寓樓下，停在那輛銀色得捷豹旁邊。黎式下車的時候看了看手表，接近凌晨一點。從來沒那么晚回去過，她看了看樓上，在心里嘆了口氣。

    同亞佐告別后，黎式返身上樓。鎖匙開了門，屋企里沒開燈，全靠客廳沒拉窗簾，才透了些光進(jìn)來。房間里很安靜，安靜得她心里有些發(fā)毛。照理說，那么晚回去，而且沒一條留言翻機(jī)，那個社團(tuán)大哥不吵不鬧，是不可能的。

    黎式認(rèn)命地進(jìn)了臥室，關(guān)上門的剎那，她清晰地聽到了陽臺門落鎖的聲音。下一秒，果然就直接被推到了在床墊上，緊接著一塊兩百磅的石頭壓了上來，壓得她差點斷氣。

    他吻上去，沒留一絲余地。

    她知道到他在發(fā)火，不會梗著腦筋在這個極為不利自己的場景下硬頂?？珊粑勘宦訆Z。十秒、二十秒，半分鐘過去，她沒辦法，就只能用力推。

    烏鴉順著她的力放開，但不留給她松一口氣的時間，手指一摁一挑，她身上的襯衫就已敞開大半，露出一片好風(fēng)光。

    另只手下移，停在黎式大腿處，猛往上抬，過膝的包臀裙裂開一半。

    她被嚇一跳，立刻從他身下躲開，“我個裙！喂，你衰人來的？這是我最中意的一條?。　?/br>
    那男人黑著臉，冷笑一聲，手下一用力，干脆把整條裙子撕成兩份。她光潔的兩條腿即刻呈現(xiàn)眼前，激紅他的眼。

    “你仲有心情顧衣衫？”烏鴉俯下身去，鉗住她的下巴問話，“講？點解咁夜返來？點解是那個仆街送你返來嘅？”

    “痛...松手啊你”，黎式面色開始漲紅，去拍他的手，“你這個鬼樣，叫我點講??？”

    他摁住她雙手，居高臨下地望住她，空著的另只手扯開最后一件衫，“得。晚些再說也行。”

    今夜烏鴉好似有意折騰她，一次結(jié)束又一次，連喝口水的時間都不給。天光快亮，黎式累得滿身濕汗，頭發(fā)都黏在一起，依舊不見他結(jié)束。

    她攀住他手臂，用已經(jīng)有些沙啞的聲音同他說話，“我想...飲茶?！?/br>
    水杯就放在床頭，她夠不到，但他是一抬手就能拿到的。烏鴉卻故意捉弄她，“飲咩飲，我都未飲飽，輪得到你？除非你求我啰。”

    “求你個死人頭！”黎式直接扭頭，在他的手臂上重重咬了一口。

    痛感同快感一道刺激大腦，他失去控制，用力往里面一頂，勢要撞到最里面去。磨到了那個點上，又痛又麻，刺激得她驚呼出聲，卻又即刻嗚咽，所有話，都被他吞入腹。

    浮浮沉沉，沉沉浮浮到天明。

    陽光照進(jìn)窗，照到他們的皮膚上。烏鴉靠在床頭，攬住熟睡的人，點一支事后煙。煙霧混在日光中，向四周彌漫，房中殘留男女歡愛過的曖昧氣息。

    這一整夜的折迭往復(fù)，他就是故意折騰她的。

    自從黎式開始去拍戲，她留在這個公寓里的時間就越來越少。他很想問，她還記不記得從前——從前他返家時，就能看到她已經(jīng)做完羹湯等開飯，現(xiàn)在，別說做飯，人影都無。

    總之，烏鴉哥覺得受到了冷落，心里很不平衡。所以這種不平衡，總要從某處找補回來。

    最后一口煙吐出，神清氣爽。他把人塞進(jìn)自己懷里，躺下接著睡。

    每日最殷勤工作的人，在今天睡得不知天時，還管什么開工不開工。烏鴉哥的目的達(dá)到，很滿意。

    中午十二點，黎式推開臥室房門，忍著身上的酸痛，走了出來。看到已經(jīng)穿戴整齊，人模狗樣坐在那里吃飯的男人，氣就不打一出來。

    烏鴉聽到聲音，回頭跟她招呼，“起了就過來食飯?！?/br>
    食食食，食他的死人頭。黎式當(dāng)頭當(dāng)面諷刺他，“你倒是食得飽?！?/br>
    “噉系當(dāng)然啦”，社團(tuán)大哥心情好就很好說話，聽明她畫外音也不計較，“知你辛苦，我叫人送咗補湯，用人參煲嘅老母雞，好靚的啦?！?/br>
    兩個人邊吃飯邊聊天。烏鴉同她說，今天不如別去影棚。但話還沒說完，就被黎式果斷拒絕。他怒從心起，重翻昨夜舊賬。

    她捧著盛著人參雞湯的碗，慢悠悠道，“不是我不覆Call你，我BB機(jī)冇電。唔知點解，這幾日總感覺電池有點問題?！?/br>
    烏鴉倒是沒想到是呼叫機(jī)壞了的原因，即刻氣消一半，“我畀你的那支？”

    “系啊，都唔知原因。”她點點頭，繼續(xù)解釋道，“我昨夜返來遲，是我的演員受咗傷，送去了醫(yī)院。就南粵啊，你都知的。她演戲有天賦，滄海遺珠來嘅，我肯定將她當(dāng)寶貝?！?/br>
    他夾了一塊雞腿rou，沾了豉油放她碗里，“這都快九月，你那個戲，仲未拍完？”

    “大佬，你以為我是永盛電影的大制片？”黎式嫌他太不知當(dāng)家不知柴米貴這個道理，“人家有派頭，我就只有欠費賬單，能順利拍完我都要燒香?！?/br>
    “抵死（活該）。邊個叫你唔搵我？新北方比永盛差哪里？”

    “搵你？”她大大方方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男人，學(xué)他語調(diào)，“搵你做咩呀？搵你拍三級？”

    但她比無恥怎么可能比得過他，更何況，她的厚臉皮還是裝出來的。

    烏鴉一副突然來了興趣的樣子，“你想拍我奉陪啊。別說三級片，咸片我都拍。不過我要女主角是你?！?/br>
    “收聲啦你，再講下去我都要作嘔啊?！崩枋奖贿@話惡寒得汗毛倒豎，快速把碗里的人參雞湯喝完，馬上離座回房，“你慢慢食，多食點。下午要跟組，我換衫走先?！?/br>
    亞佐如他先頭所講的，從頭到尾都負(fù)責(zé)起這出意外事故。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照料得當(dāng)?shù)木壒剩匣浀膫玫暮芸?，沒用很久，就已經(jīng)返回劇組。

    烏鴉買了一支最新款的BB機(jī)給黎式，讓她保持聯(lián)絡(luò)，最重要的是，如同上次一般的事情禁止發(fā)生。他不想再看到有第二個男人送她深夜返家。

    黎式看著手里的精致電子玩具，不懂他點解不知道給自己換換裝備。明明自己還在用80年代的老款呼叫機(jī)，偏偏把最緊俏款的東西送她這里。

    她原來以為他是不懂時髦，現(xiàn)在看來，結(jié)論當(dāng)然是NO。不過也是，看他那一頭引以為傲的金棕發(fā)，就知道他是站在潮流前段的人啰。

    氣溫逐漸降下來，天沒有再那么悶熱，九月到了。電影也終于拍到了最后的三分之一。

    經(jīng)過南粵受傷這件事，她和亞佐熟稔了很多，演起程月同榮伊這對相戀的同居男女時，也不算太生硬。

    下半場戲份開鑼。榮伊的仇人尋找門，堂里弟兄死的死，傷的傷。他沒辦法，只能暫避澳門，而程月，便不得不丟下。

    她起先是生他的氣的，甚至一遍又一遍地問過：你點解要入黑社會啊，點解?。?/br>
    都走到這一步，榮伊也不隱瞞她真話：我都想做李嘉誠，做李君夏亦更好，個人都有個人的路，我只能行自己的路。你問點解，我都想知點解。點解我行到這條路上？點解唔早啲認(rèn)識你？假使“如果”能成真，也許結(jié)果會不一樣。

    程月同他講說，我同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那就當(dāng)我們從來沒有認(rèn)識過。

    在她屋頂?shù)奶炫_上，兩個人一拍兩散。

    可，氣惱是真的，相愛也是真的。

    一年到頭，除夕夜里。家家燈火通明，煙花靚麗。

    程月坐在家中，只能感受到冷清。還有心中愈放愈大的思念。

    她覺得自己從來都不是沒膽的人，多少難搞的Case到她手里都會被解決。看著窗外閃爍的煙火，看著自己學(xué)他做豬扒飯卻搞成的一堆垃圾，突然開始反問自己，為什么要這樣空坐在這里。人生苦短，為什么不把握眼下。

    每次拿下的大保單都是她主動出手的成績。感情和保單，不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