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完全驚呆，不消片刻濃煙被寒風(fēng)吹散，一人多高需五人環(huán)抱的巨石已不見了蹤影，只有一地碎石以及一個(gè)看不清深淺的土坑。

    “好厲害！”人群中一個(gè)聲音響起，夸贊聲四起。樓靈溯又馭馬從林中而出，再一次在眾人的目光中回到了女皇身邊。

    “皇上，這便是臣說的天雷。以此物，臣擔(dān)?？稍谙麓窝雌谇伴_鑿山道，分流松河。”

    女皇看著樓靈溯負(fù)手而立，大笑道：“好！好！好！松河一事全權(quán)交于樓翰林，朕等你的好消息！”日頭已高，她微瞇著眼又看了看左右，“今日樓翰林開了個(gè)好頭，一會(huì)朕重重有賞；至于冬狩，傳朕口諭今日所獵最多者，朕便應(yīng)她一個(gè)要求！”

    叫好聲四起，很快便有人馭馬扎入林中。女皇笑瞇瞇看著樓靈溯：“你不去試試？”

    樓靈溯本想拒絕，話到嘴邊又急忙改口：“那，微臣就去試試?！?/br>
    女皇瞇著眼，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若是不好狩獵，和朕回大帳聊天也行?！?/br>
    那真不如去外面吹吹冷風(fēng)。“待微臣見識(shí)見識(shí)，一定獵到獵物獻(xiàn)給陛下，屆時(shí)再陪陛下聊天?！?/br>
    “去吧?！迸蕸鰶龅?，“你若是沒獵到獵物，就別回來了。”她身旁的侍君低頭抿嘴似是在偷笑，樓靈溯只覺得有些眼熟。

    女皇后宮自然不能窺視，她識(shí)相地低頭行禮告退馭馬躥走，入得林子時(shí)先一步的人都已經(jīng)散得沒了人影。

    “二娘子，再往深處去瞧瞧？”陪在左右的墨辭問道。

    樓靈溯拉了拉身上的大氅：“你說，咱回頭找人買個(gè)成么？”她看著墨辭目瞪口呆的啞然，“不會(huì)算欺君之罪吧？”

    “唉……”樓靈溯揮了揮手，“轉(zhuǎn)一圈看看吧。”

    墨辭帶著幾分獻(xiàn)寶的意思：“我會(huì)打獵。”

    可樓靈溯的問題是她根本不想在這個(gè)北風(fēng)呼嘯的地方找尋獵物，只想回自己的帳篷，抱著烤爐喝熱茶品品茶點(diǎn)，再摟著墨辭這樣那樣，狩獵什么的，哪有快活可言？但要她自己回去讓墨辭去狩獵就更不可能了，她可舍不得墨辭為了替她交差去喝西北風(fēng)。

    兩人正僵持，一個(gè)黑色的東西快速地躥了過來，墨辭翻身下馬擋在樓靈溯馬前，佩刀應(yīng)聲而出，定睛一看，是條通體漆黑的獵犬，只有四只爪子是白色的。獵犬在二人三步遠(yuǎn)處停下，俯身擺出了進(jìn)攻的姿勢，滋著牙，發(fā)出嗚嗚的警告聲。

    樓靈溯道：“該是哪個(gè)大臣養(yǎng)的，先看看?！?/br>
    環(huán)視一圈，果然不遠(yuǎn)處的樹后走出一行人來。為首的是個(gè)年輕男子，一身紅色短打，暗金色祥云繡花束腰，頭上戴著一頂白玉束冠，遠(yuǎn)遠(yuǎn)看著像只驕傲的公雞。這么出挑的裝扮，樓靈溯立刻認(rèn)出應(yīng)該是三皇子司玄。

    樓靈溯輕夾馬腹，馬向前走了幾步遮住墨辭，黑狗見兩人身形調(diào)換，止住了聲音，側(cè)著頭似乎是在審視樓靈溯。紅衣男子走到近處才道：“踏雪，回來。”黑狗顛顛地跑了過去，親昵地圍著男子搖尾轉(zhuǎn)圈。

    樓靈溯下馬行禮：“微臣樓靈溯見過三皇子。”

    司玄沒出聲，樓靈溯彎著腰只能看見對方踩在韁繩上的黑色靴子。

    半晌，司玄才慢條斯理地道：“原來是樓大人。”

    莫名其妙的陰陽怪氣讓樓靈溯立刻緊繃起來，她迅速地回想了一下，確認(rèn)自己確實(shí)沒有可能招惹過這位三皇子皇子。若不是今日試天雷的時(shí)候他就站在女皇身后不遠(yuǎn)處，還穿的一團(tuán)紅火，樓靈溯都不見得能認(rèn)出他來。

    樓靈溯不吭聲，好在男子也并不等她說話，自顧問道：“樓大人來這里也是狩獵？”

    不然呢，給林子里的猛獸雪中送菜？樓靈溯在心里默默吐槽，態(tài)度恭敬地回答：“微臣來湊湊熱鬧?！?/br>
    “湊熱鬧？”司玄看著樓靈溯和她身邊的墨辭，眼神在墨辭身上停留了一下，“那樓大人就跟著本宮吧。”

    嗯？樓靈溯愕然。

    司玄看她待在原地，不耐煩地催促：“還不上馬？”

    樓靈溯無奈，駕馬跟了上去。女皇膝下兩女三子，她在京中游走，只知長公主穩(wěn)重，二公主行事略為跳脫，至于皇子，大皇子與二皇子早已嫁人，只有三皇子尚在宮中。其他諸如三皇子其人如何行事如何品性，她又沒打算當(dāng)駙馬，問這種事會(huì)讓人誤解。

    對于三皇子毫無了解的樓靈溯看著他彎弓射雕，騎馬追兔，甚至最后活捉了一只狐貍。司玄將敲暈的狐貍丟到樓靈溯馬背上：“賞你做個(gè)圍脖?！?/br>
    樓靈溯：“……”再后知后覺，這種堵在面前孔雀開屏一般的展示，是何意圖也略知一二了。她怔怔地看著面前的狐貍，只覺得腦仁一陣陣地疼——皇家公子這么沒眼光的？

    “怎么，不滿意？”

    樓靈溯急忙低頭：“不敢，謝三皇子賞賜，微臣惶恐。”

    司玄昂著下巴：“對了，你方才展示的天雷是你自己做的？”

    “是微臣做的?！?/br>
    “傳聞樓大人文曲星降世聰明過人，果然如此?！?/br>
    樓靈溯看著昏迷的狐貍不接話，回是也好，不是也好都不合適，只有沉默是金。

    司玄等不到她回話，聲音冷了幾分：“樓大人怕本宮？”

    “不是怕，微臣是敬畏皇子天家圣顏，不敢造次。”

    “哦？”司玄顯然不信她的搪塞。

    樓靈溯低著頭，見司玄的坐騎靠過來，兩人幾乎是并排，她身下的棗紅馬不安地打了個(gè)響鼻，隨即聽到司玄壓低了的聲音：“昨夜你對著凌家小子的時(shí)候，可不是這樣。”

    樓靈溯眼睛驟然睜大，抬頭不可思議地看著司玄。

    司玄笑直起身意盈盈地看著她：“剛說到哪來著，這狐貍做個(gè)圍脖可好？”

    樓靈溯綻出一個(gè)笑容：“多謝三皇子賞賜，微臣受寵若驚，這狐貍做個(gè)圍脖再好不過了?！?/br>
    兩人一問一答，隨侍左右的人皆靜默不語。橫掛在樓靈溯馬前的狐貍忽然耳朵動(dòng)了動(dòng)，身體一伸，從兩人眼皮子底下溜了出去。

    司玄眉頭一蹙，樓靈溯只覺眼前白光一閃，司玄腰間的一把匕首就飛了出去，等她看清，那匕首已經(jīng)沒入了狐貍的眼睛，將狐貍釘在了地上。

    樓靈溯皺了皺眉——狐貍的另一只眼睛上也有支箭。

    一隊(duì)人馬從林子里走了出來，為首的騎著一匹黑馬，一身玄青勁裝，司玄不滿：“二皇姐是要搶本宮的狐貍？”

    司銘賢笑道：“你要本宮讓你就是了?！彼礃庆`溯，“樓翰林也在。”

    樓靈溯急忙行禮，司銘賢頷首：“小弟打了多少獵物了？”

    司玄一昂頭：“不少了。這狐貍是打算送給樓翰林的?！?/br>
    “送樓翰林？那本宮可不能壞你好事。給你了！”

    “什么叫給我了？”司玄不服氣道，“本來就本宮的。”

    “好好好?！倍髡Z氣里毫不掩飾的寵溺，“本來就是你的?！彼R韁調(diào)頭，“瞧你這么開心，倒是不用擔(dān)心你待會(huì)輸了會(huì)哭鼻子?！?/br>
    “誰哭鼻子了？二皇姐，你給本宮說清楚！”

    二公主卻并不理他，一夾馬腹就帶隊(duì)跑遠(yuǎn)了。小廝機(jī)靈地將狐貍撿了回來，司玄拎起一條腿，不滿道：“這么用力，毛皮上又多一個(gè)洞。本宮再給你獵一只！”

    他說完才發(fā)現(xiàn)樓靈溯眉頭微蹙，正望著二公主消失的方向。司玄眼珠子一轉(zhuǎn)：“樓翰林快跟上，可別走丟了?！?/br>
    樓靈溯回神，跟著司玄騎向另一處。在馬背上顛了一下午，屁股都快顛散，終于熬到司玄說回營。去到大帳時(shí)，已有不少人在，任青正帶著人清點(diǎn)著各家的獵物以做評比。

    見司玄和樓翰林一起出現(xiàn)，任青倒是毫不意外，他拿著賬簿走上前來行禮：“問三皇子安。三皇子今日收獲如何？”

    司玄一甩鞭子，從馬上翻下：“今兒這第一，估計(jì)就是本宮了?！?/br>
    任青跟著嘿嘿地笑：“那老奴可等著三皇子賞賜了?！?/br>
    “什么時(shí)候能少得了你的？”司玄說完，任青忽然驚呼一聲：“喲，樓翰林這是怎么了？”

    樓靈溯沒有這么長時(shí)間的騎過馬，被墨辭扶著下了馬人也站不穩(wěn)，只覺得兩條腿掰不直，整個(gè)人都靠在墨辭身上。

    “微臣弱不禁風(fēng)，今兒獻(xiàn)丑了?！彼龥]有絲毫的不好意思，微微欠著身子，“請恕微臣先行告退。”

    司玄皺了皺眉：“那你退下吧，回去好好休息?！?/br>
    樓靈溯虛虛行了禮，由墨辭半抱著走了。司玄的眼睛一直盯著她，直到人不見了才轉(zhuǎn)身對上任青探究的目光。

    “怎么？”

    任青哂笑：“樓大人這莫不是傷到了?！?/br>
    司玄涼涼看他一眼，意味不言自明，這還要你講？

    任青眼珠子一轉(zhuǎn)：“奴才記得皇上那有活血化瘀的疏筋藥酒……”

    司玄歪著嘴一笑，從腰間扯下一塊玉佩：“任大總管，可別說本宮不疼你?！?/br>
    任青開心地接過玉佩：“謝三皇子賞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