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過青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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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靈溯一口將茶喝干,看著眉間畫著一顆紅痣的日景:“瞧著倒是比上一次好看許多?!?/br> 她表情真摯不帶任何褻玩的意味,讓日景瞬間紅了臉成了個鋸嘴葫蘆:“……真的?” 樓靈溯示意他再為自己添一杯茶:“誆你做甚?你氣質(zhì)清麗,那俗艷襯托不了你。這水青色才好。” 日景看了看自己,又瞧著一身墨藍的樓靈溯,心中暗自為兩人穿著如此接近而竊喜:“還未來得及恭喜二娘子高中狀元?!?/br> 樓靈溯又一杯茶飲下去,這才覺得解渴:“同喜同喜?!?/br> “奴何來喜事?” “我也聽說了,日景公子可做了這踏青閣的魁主了?!?/br> 日景一愣,瞧她臉上不帶任何貶低,道:“樓狀元說得什么胡話,這可是要折煞奴家了!奴這……這怎能與狀元相比!” “好了好了?!睒庆`溯按住激動的日景,“這話你知我知,不說出去,誰又知道?” 日景眼波一轉(zhuǎn),忽然從這話中覺出點其他意思來。 樓靈溯正襟危坐于矮桌前,進屋到如今,自己的手也沒摸過一下,她來作何用意,日景便是再傻,也咂摸出一二了。 “樓狀元是來告誡日景的么?”近日樓靈溯未過門的側(cè)夫凌勁松失了貞的事傳得沸沸揚揚,精明如日景,自然知道了那晚樓靈溯救的人是誰。即使他身子是給了樓靈溯那又如何,只要被外人知道他是在踏青閣破的身,凌勁松這輩子便是完了。 “我知道瞞不過你?!睒庆`溯看著他道。 日景一揮袖子:“樓狀元這是怕奴做小人,將此事捅出去?” “你若真是小人,這消息早就傳遍京都了?!睒庆`溯道,“今日我是來求你的。” 日景愣在了當下,他一個青樓賣身的小倌,何時聽過有人要“求”他,何況此人還剛剛連中三元,是新出爐的狀元。 “我心知即使我不來,日景你也斷然不會將當晚的事說出去??扇绱?,總覺得是占了你便宜?!睒庆`溯笑看著他,“于情于理,我也該親自開口,這情我承了,只盼日景不嫌棄,以后以姐弟相稱,若他日日景若有麻煩,我自當全力以赴?!?/br> 日景聽得目瞪口呆,愣怔片刻忽然低低笑出聲來:“日景在這煙花巷里,倒是頭一次聽客人這么說話?!彼壑杏袦I流下來,被他用衣袖擦去,“此事奴應(yīng)了?!?/br> “樓狀元放心,便是打死奴,奴也是與你一起,再沒有第三人?!?/br> 樓靈溯站起來,鄭重道:“多謝了?!?/br> 日景偏了半身,并不受禮:“你這不是要折煞奴?” 樓靈溯笑得暢意:“既是弟弟,又有何受不得?” “哪有弟弟受jiejie的禮的?”日景拽著她坐下來,“宵禁了,你今晚可走不了了。上次是我打的地鋪,今日可得你睡這地板了?!?/br> 日景倒是從善如流改了自稱,樓靈溯的心徹底放了下來。只是想起來之前凌勁松的臉色,心里又不免擔心。 還不等樓家安排好喜公上門,凌勁松病了的消息就傳遍了京都。凌家沒避著人,大夫請了一個又一個,凌勁松的病卻越來越重。外人都道,這是凌勁松知道自己丑事瞞不住,這才病了。 正當整個京都都等著看熱鬧時,樓伊敏終于帶著喜公一起大張旗鼓地進了凌府。 凌沐然松了一口氣:“你們可終于來了?!?/br> 原是等凌勁松胸口看著無恙了,樓家便請喜公上門為凌勁松驗身。只沒想到凌勁松一病不起,這胸口也總是好不了,一拖再拖這才拖了月余。 京都里沸沸揚揚,再等下去,恐怕外人要看出端倪,樓伊敏不得法,這才直接帶著喜公上了門。 請喜公來便是為了凌勁松驗身證明,戲自然要做全套。樓伊敏順勢道:“原本是想不予理會的,只是這京都里越傳越離譜,這青門禮還是走一走得好,免得以后壞了松哥的臉面?!?/br> 凌沐然不說話,一頷首道:“帶喜公去松哥屋里?!?/br> 喜公跟著小廝一起下去,凌沐然和樓伊敏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點了點頭。 喜公來到凌勁松屋里,曾經(jīng)風姿綽約的少年如今臉色蒼白,嘴唇?jīng)]有一絲血色,躺在床上似是沒了呼吸。他心里一抖,伸出手探了探,半晌才覺得有一絲熱氣從凌勁松的鼻子里出來。 “這,凌公子病得怎如此之重?” 凌勁松的貼身小廝河舟道:“誰家的公子無端被人如此胡說,也不會比我家公子好。你今日可一定要驗明白,為我家公子討回清白!” 喜公忙不迭地點頭,小心地解開凌勁松的中衣,胸前一點紅露了出來。他讓自己的徒弟將帶著的水倒在瓷碗里,又掏出帕子沾濕,低聲道:“凌公子,得罪了?!北闳ゲ聊羌t點。 濕布擦拭之下,這紅點鮮紅依舊,喜公長出了口氣:“也不知道哪個龜孫子胡說八道,這凌公子豈是那隨意之人?更何況配的是樓狀元,這普天之下,除了皇家,可還能有比這更好的姻緣?” 河舟道:“可不是,也不知道哪家混蛋,嫉妒我家公子,如此編排他!” 喜公陪著笑臉:“凌公子病得如此,唉,可要好好養(yǎng)著啊。” 河舟將人帶回正廳,一見樓伊敏喜公便道:“凌公子完璧之身沒有一點假?!?/br> 凌沐然松了口氣:“可算是還了我兒清白?!?/br> 樓伊敏也道:“松哥風清氣正?!彼酒饋?,沖凌沐然行了禮,“這次可是受了大委屈了?!?/br> 凌沐然道:“你有所不知,松哥自從得知了外面的謠言,可是病了半月有余,如今藥石不進?!彼门磷游嬷欤鞍Α?/br> 樓伊敏心虛,只覺得是女兒闖了禍,害得凌勁松如此。 “親家莫急,我府上有一支百年的人參,待會便差溯兒送來。如此也好堵了外面那些腌臜人的嘴?!?/br> 凌沐然點頭,應(yīng)了樓伊敏的意思。樓伊敏帶著喜公出來,未免喜公生疑,又特意問道:“你可是看清楚了?” 喜公道:“夫人放心,此事小的斷然不會看錯,那的的確確是守貞砂。也不知道哪個殺千刀的,如此瞎傳,差點毀了狀元的好姻緣?!?/br> 樓靈溯的手藝沒被識破,樓伊敏故作嘆了口氣:“唉,待會便讓溯兒帶著人參上門,免得這親家成了冤家?!?/br> 凌沐然疾步去了凌勁松的房中:“可退燒了?” 河舟道:“藥都快喂不進了,夫人,這可如何是好?” “無論如何,喜公這關(guān)便是過了。樓家待會會讓樓靈溯送人參過來,讓她來看看松哥?!彼鑴潘傻念~頭,“松哥,你若是有事,我定讓那楚家陪葬!” 樓靈溯被樓伊敏催著,帶著人參去了凌家。凌沐然此刻看她越看越歡喜,親自去門房迎了她進來:“此事終究是遮掩過去了,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謝你。” 樓靈溯將人參遞過去:“夫人何謝之有?松哥終究是我側(cè)夫?!?/br> 對事情了然的凌沐然甚至逾矩地拉起了樓靈溯的手:“我還有一事,松哥兒病了許久,人越來越瘦,如今是連藥都吃不進去了。雖說不合禮數(shù),可,你還是去看看他吧。” 雖然喜公說了凌勁松病了,樓靈溯還以為凌家是為了做戲才如此,等進了凌勁松的房間,見到人才大驚:“夫人,這是?” 凌沐然搖了搖頭:“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的就病了,高燒不退,前兩日還能喂幾口藥進去,這幾日便是水也不怎么喝了?!?/br> 凌沐然不知道凌勁松到底是怎么了,想來想去定然也與樓靈溯脫不開關(guān)系,解鈴還須系鈴人,倒不如讓孩子們自己說開了去。 樓靈溯走到床前,見著骨瘦如柴的凌勁松,見桌上放著碗藥:“不如熱一下,我喂下松哥試試?!?/br> “好?!?/br> 河舟立時端了碗去小廚房,凌沐然想了想便也跟了出去,順手關(guān)上了門。樓靈溯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凌沐然應(yīng)是全然信任自己,否則絕不會讓凌勁松與自己單獨在一起。 她猶豫了下,還是伸手摸了摸凌勁松的額頭,燙得厲害。躺在床上的人,雙眼緊閉,大約是不舒服的關(guān)系,眉頭緊皺,只鴉羽色的睫毛偶爾會顫抖一下。 河舟端著熱好的藥進來,樓靈溯看著睡著的人,低聲道:“松哥,起來喝藥了?!?/br> 凌勁松仍是不動,樓靈溯讓河舟抱著人靠坐在床上,用勺子盛了一點一手捏著凌勁松的下巴試圖將藥喂進去。人雖然在外力下張開了嘴,可那藥卻將灌未灌,流了半多出來。 河舟看著浸漬了褐色藥液的帕子,道:“樓娘子,我們原也是這么喂的,可硬是灌不下去。公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口藥也不喝?!?/br> 樓靈溯看著手上的藥碗,又看著其實是陷入半昏迷的人,一口將藥喝了下去。河舟瞠目結(jié)舌,還未來得及問她這是要做什么,就見樓靈溯鼓著嘴站了起來,捏著凌勁松的嘴親了下去。 “樓……”他將話又咽了下去,樓靈溯的臉就在他眼前,兩人唇齒交融處流下了褐色的藥水。 河舟低頭轉(zhuǎn)開了視線。 藥起碼是喂了下去,樓靈溯將空碗放在桌上,又幫凌勁松掖好被子。見再無事可做,樓靈溯正打算告辭,卻被河舟叫住。 “樓二娘子,這,下次喂藥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