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真的是他，阿萊松了口氣，沖小洛斯露出一個微笑說：“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認識你?！?/br>
    她以為洛斯會睜大眼睛反問她是怎么認識的，可她只聽見他小聲地“嗯”了一聲，然后說：“這里的每個人都認識我?！?/br>
    “……”

    阿萊想說她不是這個意思，還未開口便被洛斯打斷問：“你從很遠的地方來嗎?”

    “算是吧，”阿萊往前湊了湊，仔細地看著他，“你去過大陸的西南方嗎？那里有個小城，我就住在那里?！?/br>
    “那里……有些什么？”洛斯眼底流露出些許好奇。

    面對洛斯的問題，阿萊難得認真思考了一會兒。

    “那里嘛，比大陸東岸要潮濕很多，夏熱冬溫，地形多山……”

    她費盡腦汁想說些更像“地理老師”的話，好讓自己在這個童年期洛斯面前顯示出點學(xué)問。

    “這些我都知道。”洛斯聲音平靜，“我想知道一些更具體的東西?！?/br>
    具體？怎么個具體法？

    洛斯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阿萊問：“那里有什么柏都沒有的東西嗎？”

    “這里是柏都？”阿萊反問。

    她站起身，走到窗邊想向外看。

    房間內(nèi)陽光正盛，她自然以為窗外會是一片大好的風(fēng)光，剛走到窗邊，她嘴角的笑容便凝固在了臉上。

    ——視線里什么都沒有，窗戶外面是一片灰暗的深處，像是仍在幽暗的室內(nèi)。

    她懷疑自己眼花了，亦或者這就是夢境的不合邏輯之處。

    看見她僵住的背影，小洛斯走到她身邊，同樣看著窗外解釋說：“你別害怕，陽光是假的，所以外面什么也看不見?！?/br>
    “假的？”她猛地轉(zhuǎn)過身，肩膀不小心撞到書架，映入眼簾的是一排排滾金封面的古老書籍，每一本的書脊都烙上了奧斯韋德的家徽。

    沒等她細看，洛斯將手放在書架的里側(cè)輕輕一按，室內(nèi)瞬間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

    “你看，”洛斯的聲音很輕，不帶任何情緒，“它是假的?！?/br>
    “……為什么陽光會是假的？”她不可置信道。

    “因為這里是地宮?！甭逅诡D了頓，像是為了安撫阿萊般又多解釋了一句，“地宮是沒有陽光的。”

    【地宮是沒有陽光的】

    這句話如同細針一樣刺痛了阿萊的耳膜，她回過身正想去碰洛斯的肩膀，忽然聽見門外傳來輕輕的叩門聲。

    “小少爺，我能進來嗎？”

    “稍等?！?/br>
    洛斯反應(yīng)很快，重新打開“光”，拉著阿萊手腕讓她藏在了書架背后，并對阿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短短幾秒，他做完一切后清了清嗓子說：“進來吧。”

    透過書架之間的縫隙，阿萊能看到房間的大部分，門打開后進來了一位年輕的小女仆，手里端了一個小小的托盤。

    女仆小心地繞過床尾，走到洛斯面前。

    “小少爺，”她微微屈膝，半低著頭神色恭敬道：“喝藥時間到了?！?/br>
    洛斯皺著眉頭問：“……為什么今天又要喝藥？”

    聽見洛斯的話，女仆只是將膝蓋彎的更深，用更加恭敬的語氣再次說道：“請小少爺按時喝藥?！?/br>
    “哥哥說我可以偶爾不喝的。”

    洛斯像是極度討厭那碗褐色的藥汁，臉上露出了與他年齡相符的委屈。

    “請小少爺喝藥?！?/br>
    一成不變的話。

    女仆仿佛一個只有單一語言系統(tǒng)的機器人，任由洛斯說些什么她都無動于衷，變化的只有一次比一次恭敬的態(tài)度。

    “哥哥說我可以不喝的?！甭逅闺[隱有些生氣，鼓著臉加重了語氣回答。

    阿萊看著女仆的側(cè)臉，眉眼俊秀小巧，可眼神卻死氣一片，看不到任何鮮活的情緒。

    她的嘴一張一合，反反復(fù)復(fù)重復(fù)著。

    “——請小少爺喝藥?！?/br>
    冰冷冷的，不帶一絲溫度。

    終于，洛斯像是xiele氣的皮球，跟往常一樣敗下陣，不情不愿地接過那碗藥汁，仰頭一口喝下。

    見洛斯把藥喝完，女仆直起身，將空了的藥碗放回托盤，還是那副頷首低眉的模樣，語氣生硬道：“晚餐會在兩小時后送來，小少爺可以先休息一會兒?！?/br>
    “我知道了。”

    洛斯擦了擦嘴角，強忍住想嘔吐的沖動。

    阿萊看著小女仆后退半步行了個禮便轉(zhuǎn)身離開了房間。

    大門關(guān)上，房間內(nèi)又只剩下了洛斯一個人。

    不對，還有她。

    阿萊訕訕地從書架后走出來，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稀里糊涂地問了句：“剛剛那個藥，很苦嗎？”

    洛斯靜靜地坐在床邊，沒有說話。

    阿萊以為他被苦到說不出話來，視線落到了桌上的描金茶壺，走過去想給洛斯倒杯茶水。

    “那個藥不苦的。”

    阿萊手剛碰上茶杯，聽見身后的洛斯突然出聲。

    “我只是單純地討厭而已?！?/br>
    她放下茶杯，回過身問：“為什么會喝那個藥呢？是因為生病了嗎？”

    洛斯沖阿萊招招手，示意她靠近。

    “因為這個。”

    阿萊看見洛斯解開袖口的紐扣，彎起衣袖露出小臂，細膩的皮膚上有著淺淺的鱗片痕跡，數(shù)量很少。

    “如果不喝藥的話，我會想要去拔掉它們，”洛斯伸手撫摸過那些鱗片，“我問過哥哥為什么這些鱗片和我的顏色不一樣，哥哥說他也不知道?！?/br>
    “但我覺得哥哥撒謊了，他一定是知道的，所以他會允許我偶爾不喝那些藥，他不討厭我把這些鱗片拔掉，只要不讓別人知道?！?/br>
    到底是個七八歲的小孩，洛斯自顧自地說著，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人能夠說出心里的疑惑。

    “這些鱗片，是一直在嗎？”

    “不是?！甭逅箵u搖頭，“我也不知道它們出現(xiàn)的時間?！?/br>
    阿萊細細地端詳著那些鱗片，想起了浴室里滿目的紅，那些在洛斯身上潰爛的傷口……隨后心疼地用指尖碰了碰小洛斯的手臂。

    “可是拔掉鱗片難道不會痛嗎？”她問。

    “會痛，”洛斯對她的觸碰并不在意，“不過我還是要拔掉它們，它們不屬于我?！?/br>
    說完洛斯像是炫耀般化出自己的小小額角，“你看，我是一只純黑色的龍?！?/br>
    他把頭伸到阿萊手邊，意思是她可以摸它。

    阿萊被他的舉動逗笑了，突然覺得小洛斯雖然有時會一本正經(jīng)，但還是挺可愛的。

    如他所愿，阿萊用食指點了點他的角尖。

    鱗片的問題暫時找不出答案，阿萊想起了洛斯說的地宮。

    “為什么你把這里叫做地宮？是因為在地下的原因嗎？”

    這個問題讓洛斯臉上難得浮現(xiàn)出了為難的表情，他收回額角，抿著嘴左想右想。

    過了好一會兒有些歉意道：“他們都這么叫的，所以我也這么叫……我不知道它是不是在地下，我沒有離開過這里。”

    “沒有離開過這里是指？”

    “沒有離開過這間房間?！甭逅怪噶酥高h處那扇厚重的大門，“我從出生開始就住在這里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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