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如期和肖玫匯報自己的心理咨詢進程，周懿還是堅持和P聊了幾次。

    說不上來哪里有點奇怪，明明是沒有見過面的人，對方卻總能恰如其分的在她發(fā)來消息之前預(yù)判她的回答，仿佛很了解她。

    心理咨詢師都這么變態(tài)嗎？

    她瞥了眼桌子上一口未動的飯菜，拍了張照發(fā)給P。

    ———  今天的滿漢全席，請你吃

    對方只是回了個“心理咨詢時間到了，我們電話？”

    下一秒語音被接通。

    “哈啰？”她語氣頗好的打了聲招呼。

    對面有隱隱笑意，“怎么不吃飯？”

    “我很懶。吃飯要抬手，要嚼。費勁。懶得吃啦?！彼室饫L語調(diào)，無由地任性，好奇這位心理專家的反應(yīng)。

    “噢…”拉長的語調(diào)，仿佛若有所思。

    “意思是有人喂就會吃？”夲伩首髮站：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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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懿覺得自己在醫(yī)院太無聊了，人一閑就容易多思多想。

    又或者是聽筒里聲音過于動聽和性感，如磁石，牢牢附在她耳內(nèi)薄薄的皮膚上，似乎在試圖突破某種防線，

    她鼻子忽然一癢，打了個噴嚏，又抱怨道，“哪有人喂我。每天都是消毒水的味道能吃得進去嘛？”

    撒嬌的語氣，不由自主的。

    周懿注意著電話那頭的反應(yīng)。

    對方好像注意到這短暫交鋒間她過界的曖昧，沉吟了一會兒，無比正經(jīng)道，“要好好吃飯。你需要練習膨脹自己的欲望，包括食欲。”

    如唐僧念經(jīng)，他堅守本分地把話題扯回到病人身上。

    “嘗試著觀察你身邊的飯菜，去觀察，它的色澤，rou質(zhì)的彈性，用筷子觸碰它，它也會對你做出反應(yīng)?！?/br>
    周懿拿著筷子戳了戳紅燒rou，焦糖透亮，肥瘦相間，一戳脂肪間有晶瑩溢出，絲絲熱氣從肥美rou質(zhì)間隙飄至她鼻前。

    “感受它的質(zhì)地，再聞一聞它。”

    P的聲音好似有種魔力，她乖乖照做，覺得眼前的這盤rou變得無端性感。

    對方聽到她吞咽口水的聲音，忽然笑起來，“餓了？”

    “有點?！?/br>
    “快去吃飯，吃到盡興。”

    周懿發(fā)誓這是她近半年來吃得最香的一次，不刷劇，不看綜藝，只一言不發(fā)地埋頭干飯。

    期間還被突然走進來的Angela嚇了一跳，只見對方笑著指了指她嘴角的兩粒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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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yī)院的日子怪閑的，自從上次之后周懿再也沒有提過和P之前的協(xié)議。每次和他聊天都莫名地舒服和高興。

    有時候她又矯情了，想找找存在感，和肖玫有時差，周父又常常不回消息，便會和P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  你為什么不發(fā)朋友圈？

    ———  我為什么要發(fā)朋友圈？

    ———  那我怎么知道對面的人是帥哥還是丑男？

    ———  是你的心理咨詢師

    ———  你真沒意思

    她彎了彎眉眼，聊天記錄往上滑，是P發(fā)來的一張照片，照片里是翻開的書頁，修長的手指捻著頁角。

    ———  I  worship  individuals  for  their  highest  possibilities  as  individuals,  and  I  loathe  humanity,  for  its  failure  to  live  up  to  these  possibilities.”（我崇拜個體因為他們作為個體所具備的最高潛力，但我厭惡整個人類，因為它未能實現(xiàn)這些潛力。）

    對方又打了一串字。

    ———  這句話送給你

    周懿知道這句話，來自她最喜歡的作家安蘭德。她曾經(jīng)把這句話記在筆記本的扉頁，奉為至理名言。

    當初寫下這句話的自己是什么樣的，她好像已經(jīng)漸漸淡忘了。

    只覺得不過十幾載生命中發(fā)生的至親和至愛的離去是最痛的打擊，杜絕了她人生中一切的可能性。

    她承認自己的懦弱和渺小。

    看到P發(fā)來的這句話，她又向窗外看去，生機勃勃的綠葉，茂密地仿佛春季一直未曾離去。

    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    周懿  如果厭惡自己，那么更好的事情永遠不會發(fā)生

    她笑了笑，打了一串字

    ———  雞湯大師。意思是要堅定自我信念？相信自我的價值？

    ———  自己都不愛自己，誰又會愛你？

    她盯著那串小字愣了愣。

    心里說不上來的有些酸又有委屈，有失望，有生氣，還有釋然。這五味雜陳有對P的，有對張安如的，對周父的，對周宴寧….

    有對十幾載中生命里經(jīng)過的許多人，還有那個自己。

    “吃飯咯?！边h處Angela推著餐車朝她的方向漸進。

    ————  少胡說。我很愛自己的好嗎。

    她憤憤不平地打字。

    又從手機屏幕收回了目光，往門口探頭探腦，語氣雀躍，

    “今天有什么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