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夜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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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冬季的夜晚總是來得很早,時針將將越過正南,天地之間已是一團(tuán)漆黑,只余商船隨著海浪浮浮沉沉散發(fā)出昏黃的光。并非船只照明不足,只是再強的光線落進(jìn)遠(yuǎn)海黑夜,都會被悄無聲息地吞飲而盡。 今日天陰,在海上航行的人們都知道,這種無光的夜晚,如無必要,最好待在室內(nèi)。而紅心海賊團(tuán)的船長,恰恰因為一些事停留在甲板上。 本以為翻飛于頭頂?shù)募堩撌琴F族小姐遺失的文件,沒想到是來自遠(yuǎn)方的情話。 羅看著夢夢從一團(tuán)光影中躍過來,輕輕巧巧落在潛水艇甲板上,她接過那張布滿酒漬的信紙便迅速揣進(jìn)兜里,抬起頭說謝謝的時候,少女的臉頰有些發(fā)紅,不知是凍的還是私人信件被人看到所帶來的窘迫。 胸腔之中生出莫名的情緒,特拉法爾加本不是個多事的人,但黑發(fā)青年的視線還是移到了貴族小姐纖細(xì)的手指之上——那里并沒有佩戴任何戒指。 “你結(jié)婚了?” 問題沒有過腦就脫口而出。 那雙漂亮的圓眼睛瞪得更圓。 “不!不是!”夢夢趕緊擺手,“不是丈夫…是我男朋友…他只是喜歡稱呼我為夫人…” “哦?”黑發(fā)青年一邊眉毛微微上抬,“海軍還是貴族?” “啊…都不是…” 寫信這個確實不是海軍。一想到戀人真摯的眼神,夢夢就沒法撒謊。不過她的情史太過復(fù)雜,也沒法細(xì)說。 即使燈光昏黃,夢夢也看到羅的臉上露出了一種微妙的表情,然后他扯開嘴角,笑了起來。 “那么喜歡喝酒,我猜是長年航行在海上的人吧?!?/br> “?。?!他自己有條船…” 夢夢趕緊附和,希望羅趕緊結(jié)束這個話題,但下一秒,羅就說出了讓她啞口的推論。 “夢當(dāng)家的…你身為海軍大將的養(yǎng)女,卻在偷偷和海賊交往嗎?這樣復(fù)雜的關(guān)系,怪不得長時間沒去見他…都開始抱怨了呢?!?/br> “……” 張了張嘴,話卻不知從何說起??粗_帶笑意的眼睛,夢夢徹底放棄了辯解。 “你別打趣我了…”胡亂漂移的視線撇見羅腳旁的魚竿與餌食,“大家都在屋里…你在這里…是在釣魚?” 對于夢夢無比生硬地轉(zhuǎn)移了話題,羅只是略微聳了聳肩,他彎腰撿起那根魚竿,動手將餌食團(tuán)在魚鉤上。 “嗯,最近一段時間都在夜釣?!?/br> 話語間,魚線拋出,消失在船只外的黑暗中。 夢夢順著魚竿往外看了一眼,無光的冬夜,天與海混沌一片,魚竿延伸進(jìn)黑暗之中,根本不知道魚線垂到了哪里。下意識后退半步,夢夢馬上把頭扭了回來。 “這么黑…能釣到魚嗎?” “能啊?!?/br> 羅邊說邊在甲板上坐了下來,他順手將放在工具箱前的小矮凳移到靠近夢夢的方向。夢夢看了看那個小凳子,走過去坐了下來。這時她這才注意到,潛水艇甲板上只放著工具箱,魚竿和這個小矮凳。 “裝魚的東西…是忘了拿嗎?” “不是為了吃,我需要一種特殊的魚血做藥……” 空閑的一只手打開了工具箱,羅從里面拿出一支裝著亮藍(lán)色液體的試管示意給對方,夢夢側(cè)身去看,工具箱里還有好些空試管。 “米婭的病需要這個,我船上備得不多,所以自己動手配些?!?/br> 話音將落,魚竿便晃動了幾下,羅迅速收桿,魚線的末端掛著一條不停跳動的大鮭魚。 “啊…不是?!?/br> 青年明顯有些失望,他取下那條魚拋進(jìn)黑暗里,又重新將魚線甩出。 治療的事,夢夢完全不清楚??戳_如常的神態(tài),夢夢意識到每晚她躺在熱乎乎的被窩里時,羅都忍耐著呼嘯的寒風(fēng),在無盡的黑暗中等待著藥材上鉤。 發(fā)出一個氣聲,少女的眼眶有些濕,“謝謝你,羅…還有什么我能幫上忙的事情嗎?” 夢夢覺得慚愧,她只出了錢——她并不覺得分享財寶是一件多么難得的事,而作為主治醫(yī)生的羅卻默默做了很多辛苦的活。 看到少女眼中的淚光,羅嘆了一口氣,“喂,我說,夢當(dāng)家的,你該不會以為我整晚都耗在這吧?餌料是特制的,想要釣的魚,最多一個小時就上鉤了?!?/br> 夢夢眨了眨眼,“那你把餌給我,我白天可以幫你釣。” 白天的海洋夢夢可以一直盯著看,但夜晚的……還是算了,誰知道一團(tuán)漆黑中釣上來的是魚還是水鬼。 “那你一定釣不上來…”羅輕笑起來,“這魚只會在夜晚浮到海洋表層,等天亮了,它又會回到海下800米左右的地方?!?/br> “???這樣啊…”毛絨絨的雪地靴敲到冰涼的甲板上,夢夢皺了皺鼻頭,“那我陪你釣吧?!?/br> 又看了一眼漆黑的前方,夢夢把小矮凳挪得離羅更近。 靠近的少女身上有好聞的氣味,她裹在皮毛大衣中,整個人像個毛絨團(tuán)子。 羅將魚竿換到另一只手中,他垂下視線,但是并沒有拒絕她的親近。 兩人沒有再閑聊,羅本就不是個話多的人,而夢夢也因為香克斯的信覺得現(xiàn)在安靜坐著也挺好。但漆黑的海不敢多看,夢夢便把視線放在羅持桿的手上。 修長的手指刺著「DEATH」字樣的紋身,而手背則是紅心海賊團(tuán)的標(biāo)志。夢夢想起馬爾科胸口的刺青,不自覺勾了一下嘴角。 把標(biāo)志紋在身上,那就說明這是對他們?nèi)松浅V匾臇|西。 思維逐漸發(fā)散,腦子里不知為何閃過赤犬大將壯實的胸膛,那個男人……紋的是薔薇與櫻花。 他真的好喜歡花,那下次看到漂亮的品種,再給大將送一盆吧。 手背有些發(fā)癢,喉嚨里像塞了鵝毛。 少女無意識的視線卻讓羅的心臟跳錯幾拍,她為什么要盯著我的手?那里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嗎? 一個多星期的相處,羅始終覺得夢夢身上有一股很獨特的氣質(zhì),他一直找不到確切的詞語去形容,但卻隱隱感到羨慕。 現(xiàn)在羅終于知曉那種感覺是什么,她太自由了,他在她身上看不到任何枷鎖。 出生貴族,卻做了海軍的養(yǎng)女,為了一個不相識的孩子,橫跨半個北海去尋求海賊的幫助。 今晚他還知道了她有一個海賊戀人,多荒唐的事,可在她身上卻又如此順理成章。 并不是順從欲望那種膚淺的自由,夢當(dāng)家的,是真正的,活得很自由。 心臟變得沉甸甸的,羅摸了摸發(fā)癢的手背,將魚竿塞進(jìn)了夢夢手里。 他觸碰到她的手指,溫暖又柔軟。 我有朝一日…也能獲得這樣的自由嗎? 如果我此刻抓住她,是不是也能短暫地品嘗到自由究竟是什么滋味? 柯拉先生,我現(xiàn)在還能夠自由地…去「愛」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