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源塔科技未公開的五個不同型號和用途的義體，都被斐試了個遍，仍然沒有一個能匹配上的，一點都沒有。

    技術(shù)員掃描了無數(shù)次，都沒能找到問題的根源，就好像斐的每一個細胞，組織，都在排斥義體的存在。世上不止她一個人會對義體出現(xiàn)排異現(xiàn)象，別的極少數(shù)人也有這種情況，虎鯊智能前前后后調(diào)查了十余人，每一個人排異的原因，都和斐不同。

    這樣的測試，也有人沒挺過去。

    看著技術(shù)臺上安靜躺著的斐，柏莎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還有一雙腿，你沒試過。光源塔的最高技術(shù)，在那個小敗家子身上。”她的身后響起一個男人從容的聲音，是彭其銘。

    男人緩緩朝她走來，把手搭在柏莎的肩膀上?！啊靿簟M行得怎么樣？我很期待。”

    “呵……出了點插曲，試驗還在繼續(xù)?，F(xiàn)在，我要先派人，把那個二世祖捉回來?！卑厣蛔忠痪涞兀渎暤?。

    “我會派人，你繼續(xù)看著‘造夢’就好，親愛的?！?/br>
    另一邊，穆舟敲響了溫蒂的公寓門。她手里端著個瓷制小缽，上面栽了一顆仙人球，個頭很小，那是她在市場里能買到的唯一活物。

    “喏，這是送你的，感謝你請我吃烤rou。你的公寓還挺有家的味道，要是有點綠植就更好了。雖然這顆仙人球還很小，但植物嘛，總會長大，而且說不定還能陪你打發(fā)打發(fā)時間?！?/br>
    溫蒂不說話，只是笑笑，接過了那小小一盆仙人球，示意穆舟進來坐。

    “明天有活干嗎？”穆舟問溫蒂，她們一起靠在窗臺上抽煙。

    “沒有。明天我去教堂。你最近對工作的熱情很高，已經(jīng)完全適應(yīng)了么？”

    “沒人會跟錢過不去。我得感謝你給我提供這樣的美差?！蹦轮蹖ι蠝氐俚难劬r，只覺得看不透。

    美差么……

    “打算什么時候回石英城呢？看起來仙人掌市不太適合你?！睖氐賳査?。

    “你這樣問…我猜猜，你要解雇我了？”

    “不是，在外頭待久了，應(yīng)該會想家吧？還是說，你不方便回去？”窗外大樓的屏幕上，放著電視臺的新聞，內(nèi)容是恐怖組織散布的義體威脅論，說是這些恐怖組織的據(jù)點被警方端掉了。她們的視線都集中在那塊屏幕上。

    穆舟說：“我要是想家，就不會在外頭呆那么久。”

    “也是。那時候你一身傷，怎么弄的？”

    “呃…說起來有點丟人，我被人騙了，他們追著打我，我被迫躲進了你車里，不知道他們對我做了什么，剛躲進去沒多久，我就昏了過去，好在你不是壞人，還救了我?！蹦轮鄄]有說實話，她編了個聽上去稍微合理一些的理由。溫蒂聽后點了點頭，穆舟又反過來問她：“你真的是修女嗎？我其實還挺好奇的。”

    “我沒說過我是修女?！睖氐侔褵燁^掐滅，丟進了煙灰缸里，穆舟的試探也到此為止。

    不是修女，卻穿著修女衣服，還為教會工作。住在貧民公寓里，收入?yún)s高于普通水平。

    “那些恐怖分子，像邪教一樣，天天煽動群眾，和政府作對，不知道他們能得什么好處?！蹦轮劭粗侣?，也抽完最后一口，轉(zhuǎn)移了話題，閑聊似的吐槽屏幕里出現(xiàn)的被戴上手銬的主角們。

    “媒體的話，也不能全都相信?！睖氐倏戳四轮垡谎郏f道。

    接著就是等待，即使才過去一天，也令人覺得相當漫長的等待。拉上窗簾后，房子里變得很黑。穆舟坐在自己公寓，手里握著那把新槍。

    不敢輕易發(fā)簡訊，打聽簡泫青的工作進度，這樣擔(dān)驚受怕的日子，好像望不到頭。有種想做什么，又不知道該怎么做的無力感。

    害怕網(wǎng)絡(luò)被入侵，她把目前收集到的信息，都整理在紙上，塞在臥室床與墻的縫隙間。她是明確的，自己對虎鯊智能而言沒有用處，所以一旦交鋒，就是死路。

    可能唯一的用處就是以自己脅迫jiejie交出公司機密，但通過那天她們的反應(yīng)來看，不需要。

    “媒體的話，也不能全相信?！睖氐俚脑?，讓她若有所思。自從那次公開光源塔和虎鯊智能有合作項目時，就備受媒體矚目。發(fā)言中說的模糊不清，玄之又玄，沒提到具體開發(fā)什么項目，炒作似的，說是“帶來前所未有的體驗”，又像畫餅。

    等到肚子餓了，穆舟心事重重地下樓，去第一次溫蒂帶她去的那家餐館填肚子。又是合成的rou跟青椒。

    仙人掌市光源塔和虎鯊的分公司在同一個區(qū)，得多留意一下。還有一件事，要讓橫須賀名樰去辦……

    穆舟心不在焉，咬破了舌尖，疼痛迫使她從思考中清醒過來，鐵銹，腥味，在嘴里蔓延。若是眼前有一面鏡子，她就會看見自己機械般進食的過程。

    回公寓的路上，一輛黑色的跑車一個急剎，停在了她面前。她頓覺不妙，警惕地拉開胸包拉鏈，抓住里面的槍。車子忽然間打開了遠光燈，過于刺眼，她本能地抬手擋，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影子。

    正要拔槍，她努力睜開眼，車上走出的竟是個穿旗袍的女人。遠光燈照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她的輪廓，風(fēng)情萬種的身形。她的手上，提著一個球形物體，看樣子應(yīng)該是機車頭盔。

    簡泫青。

    即使認出是她，穆舟也仍然保持著警惕。片刻后，那個頭盔，被扔到穆舟這邊來，滾了好幾圈后，在穆舟腳邊停住了。

    穆舟低頭一看，愣在了原地。那頭盔里，裝著一顆人頭。護目鏡是敞開的，人頭的眼睛睜著，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脖子上的血已經(jīng)凝固，而且切口十分整齊，這顆頭，是一瞬間被割下來的。

    “看來你們公司不止一個叛徒，”簡泫青的步子婀娜多姿，緩緩朝穆舟走來，穆舟卻覺得她每靠近一些，就更壓得人喘不過氣，“這個，就當我送你的見面禮。放心，我對雇主一向很忠誠?！彼穆曇衾铮刂σ?，那笑意讓人倒吸涼氣。

    “……”

    “這是……誰……？”盡管穆舟已經(jīng)見過一些不堪入目的尸體，但當這顆頭闖入她的視線時，她還是汗毛直立。

    “你們公司的人啊。進屋去，我再和你詳細說?！?/br>
    “……先處理掉，不要帶來不必要的麻煩。這樣的方式，有點張揚?！蹦轮劭戳艘谎鄣厣系念^盔，便偏過頭，不再看了，她還沒緩過神，現(xiàn)在的場面對她來說，過于沖擊。

    “我當然會處理。你知道嗎，貓為了討好主人，會把自己的獵物送給主人?！焙嗐喙?，再次提起了那頭盔，把它扔進了車子后備箱。

    “……所以就像現(xiàn)在一樣？叼了只死老鼠給我？放到我的腳邊？”穆舟的語速很快，質(zhì)問中夾雜著不解，責(zé)怪，她現(xiàn)在只想快點回到公寓，提取些用的上的信息。

    那顆頭讓她犯惡心，剛吃的食物不太安分。

    “你要是不喜歡這樣，我就用別的方式討好你。主人？……”那一聲主人，輕飄飄的，帶著上揚的尾調(diào)，撒嬌似的，卻怎么聽都覺得毛骨悚然。

    “……”穆舟沉默，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