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掌市似乎進(jìn)入了雨季，連下了好一陣雨，沒有放晴的意思。黑云壓城，像世界末日。這樣充沛的雨水，荒原上都長不出除仙人掌和矮灌木以外的植物。

    穆舟走到那個公寓的時候，鞋里進(jìn)了水，褲管也濡濕了，邁出的每一步都帶來額外的難受。她不敢懈怠，再三確認(rèn)胸包里手槍的兩重保險都被打開后，手伸進(jìn)包里，死死地捏著槍握把，食指扣在扳機(jī)上。

    她提心吊膽，另一只手的手指在發(fā)抖，不自覺地抓緊了衣擺，脊背一陣陣地發(fā)冷。稍不留神，手里的槍就有可能走火，并且，前方還有未知的危險在折磨她。

    因?yàn)樯窠?jīng)過于緊繃，她看誰都覺得可疑，滿臉惡意。公寓樓下有人，也有賣小吃的攤販，不算冷清，可當(dāng)她上了電梯，逐漸接近目標(biāo)樓層時，從胸腔散發(fā)出的惡寒將她壓得喘不過氣。

    穆舟小心翼翼地來到那道門前，她記得那間公寓的門牌號。不過這次，那扇門是鎖上的。她學(xué)著刑偵警察，想從門把手上，找到些蛛絲馬跡，但沒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線索。

    她又仔細(xì)觀察了門旁的腳印，這些天下雨，腳底多少會沾點(diǎn)泥水，所以痕跡會很明顯，但沒有一個是朝著門走的，都是來往的人留下來的。

    拖得時間久了，她額上不斷滲出冷汗，心里有聲音叫囂著，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就算一無所獲，也是保命更重要。

    忽然，她聽見一聲悶響，是重物倒地的聲音，那聲音就是從她身后很近的地方傳來的，她能很明確地分辨出方向。穆舟趕緊轉(zhuǎn)頭，同時也掏出了胸包里的槍。

    緊接著，又是一聲響，在走廊轉(zhuǎn)角處。她親眼看到，倒下來的是個人，染著綠頭發(fā)的男人。她嚇得不清，差點(diǎn)就要扣下扳機(jī)時，她此行的調(diào)查對象，卻出現(xiàn)在了轉(zhuǎn)角處的陰影中。

    是“貓”。那人顯然是被她弄趴下的，生死未卜。

    霎時，她將槍口，對準(zhǔn)了“貓”——那個穿旗袍的女人，穆舟又一次見證了她的危險性。

    “終于知道過來找我了。別總是一副緊張的樣子，喏，兩個尾巴盯上你了，在外頭混，得小心尾巴呢?！迸颂吡艘荒_倒在地上的男人，抱著雙臂，倚著墻，穆舟卻吼著要她舉起雙手，站在原地，不許動，她也照做了。

    “我死了對你而言沒有好處。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訴你，怎樣？”

    “我不信你?！蹦轮鄣氖种钢灰p輕往后一勾，槍就會被激發(fā)。她死死地盯著女人，神色復(fù)雜，心里海浪滔天。

    “如今局面不一樣了。想知道你jiejie的事情，就跟我換個地方談，這里不合適?！?/br>
    “告訴我，你到底是什么身份?！?/br>
    “我會告訴你的，但不是這里。而且我有必要告知你，你手上的那把槍，可不一定能殺死我，別再魯莽了，穆舟?！?/br>
    女人叫到穆舟名字時，她身上的寒意驟然加劇，臉頰一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去哪？”穆舟猶豫了半晌，最終放下了槍，關(guān)掉了其中一個保險，把武器裝進(jìn)胸包內(nèi)。她清楚，就算有槍，自己也不一定打得過面前的女人。

    “你的公寓，怎么樣？”女人放下她的一雙舉著的機(jī)械義體，紅唇勾起，跨過腳下倒著的綠毛男人，朝穆舟走去，順帶拿起了一把她靠著墻立住的雨傘。那是一把油紙傘，上面依稀可見有紋樣，是稀罕玩意兒。

    “想都別想。去隨便找個旅館?！?/br>
    “沒必要隱藏你的住處。桑尼公寓3913，我知道?！?/br>
    “你跟蹤……”

    “我告訴你了，在外面混，小心尾巴?！迸舜驍嗔怂脑?。

    穆舟心中的大廈頃刻間崩塌，沉進(jìn)海里。原來自己這段時間，自以為周密，安全的行動，早就被人盯住了，一切都是屁。這些做法，幼稚又可笑，若是對上柏莎的人，她早已死了一萬次。

    離開了jiejie，自己什么都不是。

    一路上，穆舟心驚膽戰(zhàn)，越想漏洞越多，自己究竟在干些什么……沒死真是給祖宗磕頭了。

    回到公寓后，她和女人面對面坐著，氣氛沉重，她像個剛從鬼門關(guān)出來的人。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身份，為什么那天出現(xiàn)在虎鯊智能公司大樓里……你口中的任務(wù)，究竟是？……”穆舟的腦袋像被重?fù)袅艘粯映林兀@一刻，她覺得失真。

    “哈，我是拿錢辦事的人。有人派我潛入虎鯊智能，打聽柏莎·倫納德與穆棠的交易內(nèi)容，之后殺了柏莎。我在暗處聽她打電話，才知道穆棠被替換了。電話那邊的人，是你們公司的哦?！迸嗣娌桓纳愂鲋?dāng)天的事。

    “電話那邊，是不是彭其銘？你上頭又是誰？為什么現(xiàn)在才告訴我這些……”堵在心上的石頭松動，她巴不得立馬搞清楚全部。

    “猜對了。別急，慢慢來。既然“穆棠”已經(jīng)不是穆棠了，我就不得不更改行動方案，上面也派給我新的指示，就是無論如何，先殺掉柏莎。我正要行動，你進(jìn)來插了一腳，我沒想到她這么快就要做掉你，還在大樓布了比平時多幾倍的守衛(wèi)?！?/br>
    穆舟聞言正要開口，卻被對方伸出食指，堵住了嘴唇。她的唇上傳來了金屬的冰冷感，直覺告訴她，那根手指很危險。

    “那天我的暗殺任務(wù)失敗了，拜你所賜，所以，雇主解雇了我。我們這行，任務(wù)比人金貴，很抱歉我簽了保密協(xié)議，即使不為對方工作了，也不能泄露他的身份，否則麻煩就會落到我頭上。這是職業(yè)素養(yǎng)，也是為了保命?！?/br>
    “直接說吧，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什么？……”穆舟倒吸了一口涼氣，但她也隱約判斷出，對方是帶著一定目的，才接近自己。

    “看來你沒那么愣。我為錢工作，所以，我也可以為你工作哦？任務(wù)失敗可是讓我失去了好大一筆錢，得找你補(bǔ)回來?！彼请p豎瞳，再次閃起滲人的光，穿透力極強(qiáng)。

    “你看到了，我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別說錢?！蹦轮垭m是這樣說著，心里卻有了些新的打算。

    “光源塔怎么會沒錢呢？”女人的笑意愈發(fā)濃厚，“我可以幫你打探你jiejie的情報(bào)，甚至幫你救她出來，事成之后，你再付我，如何？”

    “多少？”這正是穆舟心里所想的。

    “我猜幾千萬對你來說也是小數(shù)目吧？”

    “行。只要你能辦到?！?/br>
    “那么，合作愉快。我叫簡泫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