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徐萬里在家里睡到十點半才醒來。徐今朝九點便出門上班，百忙之中，他還抽空給meimei打了個電話，問她吃過早餐沒有。

    徐萬里當(dāng)然沒有，她還躺在床上玩手機呢。

    但這話不能照實說。

    徐今朝沒有非要把她培養(yǎng)成具有良好素養(yǎng)的文雅淑女的意思，他只是出于健康方面的考慮，要求她維持規(guī)律的作息和飲食。

    早上醒來，賴在床上玩手機，這可不是什么值得夸獎的好事。

    “吃了、吃了，我等下要出門，跟陳夏她們見面?！毙烊f里一邊對鏡挑選著外出要穿的衣服，一邊回哥哥的話，“那個，我們約好一起去做美甲……”說到這里，她停頓了片刻，不太確定地問道：“可以嗎？”

    徐今朝似乎在忙，因為電話那頭傳來了敲擊鍵盤的清脆響聲。聽聲音，他打字的速度還挺快的，不是在跟人溝通就是在做計劃案。

    就在徐萬里以為他會反對的時候，徐今朝回答了：“可以?！?/br>
    “……嗷，”徐萬里對他干脆的回答感到有些意外，“那我去做個花里胡哨的指甲？”

    過了三四秒鐘左右，敲鍵盤的聲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玻璃杯底和桌面相碰時發(fā)出的輕響。徐萬里可以想象得到，他在電腦前忙碌許久后暫停下來喝水的樣子。

    “嗯，做吧?！毙旖癯Φ?，“不要做得太長就好，那樣不方便，如果不小心折斷了，手指也會跟著受傷的?！?/br>
    徐萬里：“知道啦～”

    掛掉電話，徐萬里也決定好今天什么衣服出門了。

    最近流行芭蕾風(fēng)，徐萬里剛剛告別童裝和校服，什么風(fēng)格的衣服都想嘗試一下。之前在馬來西亞，鄭安娜帶她去購物，也買了許多適合她這個年齡穿的少女服飾。

    其中就有一套酷似芭蕾舞練習(xí)服，但比芭蕾練習(xí)服更多細(xì)節(jié)的三件套，煙灰粉色的吊帶衫，搭配煙灰紫色的小短裙和喇叭袖的長袖開衫，無論裙還是衫，都綴著精致的小花邊，顯得非常浪漫甜美。這一整套都是用柔軟的彈性針織面料做成的，所以它雖然看起來尺寸偏小，但實際上身并不會讓人覺得太緊，也不會限制活動。

    “裙子是不是太短了？”徐萬里打量著鏡中的自己，內(nèi)搭的小吊帶和外搭的開衫都很合身，只是裙子有點短，只到大腿中部，不過因為裙子自帶安全褲，倒也不必?fù)?dān)心會走光。

    徐萬里還記得，mama在給她買這套衣服的時候，還擔(dān)心過哥哥不會讓她穿出門。

    其實徐萬里也不確定徐今朝會不會讓她穿著這么短的裙子出門。

    既然允許她做美甲，穿短裙應(yīng)該也是可以的吧？

    不管了。

    和徐萬里相約外出的，是她在思淳高中認(rèn)識的音樂特長生陳夏。徐萬里身為鄭安娜女兒的消息一曝光，就時常有音樂班的學(xué)生跑來圍觀她，教聲樂的老師甚至來請她去給其他學(xué)生做示范。

    靠著給家境富裕不差錢的音樂生做陪練，徐萬里賺到了過去兩年給哥哥買生日禮物的錢。

    其實徐萬里也不差錢。即便已經(jīng)有了一千萬，徐今朝還是會每個月給她發(fā)零用錢。

    但用這些錢給他買禮物，總覺得沒什么誠意。

    今年三月，徐今朝過二十歲生日，徐萬里給他買了對鉆石耳釘，總價三萬多，其中的一萬塊就來自陳夏和另一個音樂生付給她的陪練費。

    徐萬里不知道的是，徐今朝在知道她私底下的付費教學(xué)事業(yè)后，自掏腰包把meimei收下的錢退回去了……雖然對方表示并不在乎這點錢。

    除了徐萬里，陳夏還約了另一個人，也是和她們同一屆的音樂生，譚鷺羽。

    和兩位半只腳踏入成人行列的同學(xué)不一樣，徐萬里直到去年還在看兒科，加上徐今朝一味縱容，她對自己的認(rèn)知還停留在小朋友的階段呢。

    之前陳夏提出一起去做美甲，徐萬里十分心動，還是譚鷺羽提醒她要事先跟哥哥報告一下。

    收到meimei發(fā)來的美甲選色照片時，徐萬里正在開會。

    準(zhǔn)確來說，是會議的中途休息時間。

    “這個海藍(lán)色是不是很有夏天的感覺？”

    “粉色也很漂亮！”

    “我最喜歡這個帶閃粉的鐳射美甲～她們說還能做出貓眼效果……”

    徐今朝去茶水間沖咖啡，在苦澀的香味中點開了meimei發(fā)來的語音。

    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很開心，說話的語調(diào)輕快又跳躍，像是在唱歌。

    徐今朝攪了攪杯中的黑咖啡，回道：“那就選鐳射吧?！?/br>
    在他離開茶水間后，正在洗手臺前切檸檬的新員工一臉天真地問旁邊的攝影師：“徐總監(jiān)有女朋友了？”

    攝影師差點被茶水嗆到，“哪兒啊，聽聲音都知道那是他meimei?！?/br>
    一旁的美工攤開雙手：“寫作’meimei’，讀作’女兒’?！?/br>
    下午兩點多，徐萬里、陳夏和譚鷺羽三人終于在犯困和嘴饞中熬過了漫長的美甲時間。

    譚鷺羽家離她們做美甲的店很近，步行只需要幾分鐘，她提議上她家喝下午茶，徐萬里和陳夏同意了。

    大熱天的，外面太陽曬得厲害，還是在室內(nèi)吹空調(diào)比較舒服。

    譚鷺羽的家很大。這個時間，又是工作日，除了當(dāng)音樂老師的mama沒有課，在家休息，她的爸爸和jiejie都不在家里。

    面對這位面相有點嚴(yán)肅的音樂老師，徐萬里和陳夏下意識擠著坐在一起，像是兩只無助的小鵪鶉。

    一開始的聊天雖然有些拘謹(jǐn)，但雙方有問有答也能進行下去，直到譚鷺羽泡好花茶……

    她的mama接過花茶抿了一小口，像是對花茶的味道不太滿意似的，她皺起了雙眉，透過裊裊上升的熱汽看向徐萬里，問道：“你mama……鄭老師對你的未來有什么規(guī)劃嗎？”

    徐萬里：“？”

    她愣了兩秒鐘才反應(yīng)過來譚鷺羽的mama剛才說了什么。

    陳夏以為她在發(fā)呆，暗地里捏了捏她的手臂，提醒她及時接長輩的話。

    徐萬里卻一臉茫然：“我的未來……為什么要我mama來規(guī)劃？？”

    她只是單純地感到疑惑和不解。

    但這話聽在譚mama耳中，卻是另一種意味。

    譚鷺羽低著頭給小伙伴斟花茶，對這個尷尬的場面并無反應(yīng)。

    眼看譚mama的表情不太對，陳夏回想起過去譚鷺羽的一些表現(xiàn)，種種跡象聯(lián)系起來，她得出一個結(jié)論：這是個會主動為子女規(guī)劃未來的mama……或者說，這是個搶奪了子女規(guī)劃自己未來的權(quán)利，并視這件事為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膍ama。

    譚mama微微一笑，看了看一言不發(fā)的女兒，又看向徐萬里：“小孩子不懂事，還是要家長看著——”

    “去我房間吧?！弊T鷺羽打斷了她的話，“我前兩天跟外公去了吉山水庫釣魚，外公把魚骨頭做成標(biāo)本送給我了，你們要不要看看？”

    “好啊好?。　?/br>
    兩只小鵪鶉就差沒把頭點斷。

    兩人跟著譚鷺羽進了她的閨房，房門一關(guān)，她們不約而同松了一口氣。

    “是不是很窒息？”譚鷺羽無奈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她在家，不然……”

    一下午時間，三人談天論地，說了許多悄悄話。徐萬里和陳夏要走時，譚鷺羽送她們下樓，臨分別才告訴她們，等高考成績出來，她應(yīng)該會報外省的學(xué)校，離家越遠(yuǎn)越好。

    徐萬里和陳夏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她們是早就估過分?jǐn)?shù)，確定達(dá)到本地海市大學(xué)的錄取線，決定就留在本地上大學(xué)的。

    海市大學(xué)還是徐今朝的母校，徐萬里以前也沒少去里面逛，對于那里的環(huán)境、校園氛圍，她都十分滿意。

    而且她也早就和哥哥約好，不會填報離家太遠(yuǎn)的大學(xué)。

    徐今朝搞不明白，meimei去做美甲時明明很興奮，為什么回來時卻顯得很不開心。

    難道美甲做得不好看，沒有達(dá)到她想要的效果？

    徐今朝拉過她的手看了看，以他的目光并不能看出哪里有問題，只覺得五顏六色、花里胡哨，應(yīng)該很符合她一貫的喜好。

    他對這一行并無研究。

    徐萬里趴在他背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徐今朝一手滑動鼠標(biāo)查看新郵件，一手繞到后面摸了摸她的腦袋，“怎么了？”

    五點剛過，負(fù)責(zé)確定加班人數(shù)和訂餐的人事部工作人員開始在微信群里發(fā)接龍了。因為擔(dān)心有些人忙起來沒空看手機，她還特意在辦公室里喊了一嗓子。

    “總監(jiān)，今晚也跟我們一起吃飯嗎？”

    “不了，我今晚不加班?！毙旖癯瘬u搖頭，回頭問趴在自己背上的meimei，“你想吃什么？”

    “芝士焗飯！”徐萬里從他背上起來，覺得自己的胸部又在隱隱作痛了。礙于周圍還有人，她沒有說出來，只是捶了捶他的肩膀，語帶抱怨道：“你的肩膀硬梆梆的，都是骨頭……”

    徐今朝笑了笑，按下發(fā)送鍵，把剛剛編輯好的回復(fù)發(fā)送出去，等看到“已發(fā)送”的標(biāo)識，便合上手提電腦，從抽屜里拿出背包，快速地把手提電腦放進去，“走吧，去吃飯。”

    “現(xiàn)在就去？”徐萬里看了看四周，小聲道：“不是還沒到下班時間嗎？”

    人家干活你去吃飯，小心你的員工不干了啊。

    “我已經(jīng)加班很多天了，早退一次很合理。”他從辦公桌后走出來，見meimei慢吞吞的，他還回身抱了她一下，就像把沉迷商場搖搖車的小孩薅出來一樣，往外走了兩步才把人放下來，“你今天中午吃什么了？”

    其實他想說，不是他的肩膀太硬，是她的身體太軟了。

    “日式蛋包飯……”

    “好吃嗎？”

    “還好……”

    說起午飯，又免不了回想起一起吃午飯的陳夏和譚鷺羽。

    徐萬里有些悶悶不樂，看著哥哥的背影，她張了張嘴，“過兩天高考成績出來，就要開始填志愿了?！?/br>
    徐今朝回頭看她。

    “譚鷺羽要填外省的學(xué)校呢?！彼龂@了一口氣，“我還以為她也跟我們一起去海大……”

    徐今朝暗暗松了一口氣。

    譚鷺羽又是誰？

    是誰都無所謂。

    只要遠(yuǎn)走外省的人不是他的meimei，那就什么都無所謂了。

    只要按照他的規(guī)劃留下來……他就可以一直照顧她了。

    規(guī)劃曼妮未來的人不是mama，而是哥哥。曼妮以為是自己在做決定，其實她做的每一個決定，處處都有哥哥推動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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