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終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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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后才知道,原來被投進(jìn)池塘里的,不是一顆大石子,湖水不是因大潮而掏空。那是一顆迷路的太陽。它光芒四射,只要靠得太近就會被灼傷。」 我的心死了,就如同池塘沒了池水,水下的泥巴曝露在空氣中,水份蒸發(fā)乾涸,沒有新的泉源補充,情感和記憶力每日衰退著,現(xiàn)在的我只剩下這些與他相處的些許回憶。 那天暈倒之后,等我再醒來就已經(jīng)被關(guān)在這顆「太陽」里,手上、腳上都沒被鐐銬限制,也不會感到飢餓,但我無法走出這塊空間,我知道我已經(jīng)不是完整的我了。 我不清楚「他」--惡魔,為什么不殺了我。以那天「他」說的話來判斷,應(yīng)該又是他救了我,也許他們之間進(jìn)行了什么交易。 被關(guān)在里頭的這段日子里,我知道這顆「太陽」其實不同于人類世界,它類似于這個世界的焚燒場,專門吸收各個世界的殘渣,也就是尸體或是被拋棄的生物,收集起來,燃燒他們的身體當(dāng)作這個世界運行的養(yǎng)分,將靈魂分離分送到護城河,血液則是顏料,是這個世界之所以是血紅色的原因。 被傳送至護城河跟太陽,幾乎可說是外界生靈到達(dá)這個世界的最后宿命。長期接觸外界生靈的生命能量—靈魂,使它們易與外界生靈產(chǎn)生共鳴,對于外界的生靈有莫大的吸引力,心志稍微不堅定者,甚至可能迷失自我。 「太陽」還能監(jiān)測是否有外界生物入侵,充當(dāng)城堡的第一道防線,這也是為什么他要我別盯著這顆「太陽」吧...那是他在保護我不被發(fā)現(xiàn)。我又被他保護了,我還真是沒用。 我處在一個透明的空間之中,我呆在里面出不去,別的生物也進(jìn)不來,我就只能這樣日復(fù)一日的看著那些生靈被送進(jìn)來后,當(dāng)作燃料被活活燒死。 他們之中有些人會發(fā)現(xiàn)我,請求我的幫助,我從最初極力想方設(shè)法施以援手,到后來的無奈絕望,日日抱頭痛哭。直到現(xiàn)在,我已麻木了,不再為外界的事物產(chǎn)生情感。我連自己都救不了了,我還能救誰? 我依然想念從前的日子,即使呆版無聊,若是能再選一次,我一定不會再度成為加害者,不會將自己所受到的痛苦,轉(zhuǎn)移到別人身上。 只是已經(jīng)沒有如果了。 我很快就會連這些回憶也失去,這個讓我免于被焚燒的空間日漸薄弱,我想直到我想不起自己是誰的那天,我的身體就會被焚毀,我的靈魂會被投入護城河之中成為千萬甚至千億個等待灰飛煙滅的靈魂之一。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只祈求有人能在人類世界中想起我,希望他能好好的活下去,并且記得曾經(jīng)有我這樣的人出現(xiàn)在他的生命之中,哪怕是因為憎恨才記得也沒關(guān)係。 「如果我們能早點認(rèn)識彼此該有多好。也許我們錯過的不只是道歉的時機,我們還錯過彼此,好好的活下去,要比我活的還要長久。憎恨什么的,還是算了吧,那不適合你?!刮姨痤^對著正在燃燒我所在的空間的大火說著,「我說的你聽見了嗎?我的朋友」或是嘆息或是自言自語,不知不覺我早已淚流滿面…… 「…我是誰?為何我會在這里?他能來救我嗎?他又是誰?不管是誰拜託來救救...」未說完的話,被淹沒在熊熊烈火之中。 ----------------------------------------------------------------------------------------------------- 一個富麗堂皇的大殿中,有兩個人在里頭說著什么,時不時的還會笑出聲來,似乎在話著家常,看起來就是普通的兒子與父親聊天、和樂融融的畫面--前提是如果其中一人不是巨人、大殿的顏色不只有血紅色。 巨人坐在巨大的王座上,身高至少十公尺,身前還飄浮著五個水球,分別倒映著,人類世界圖書館那扇紅色的門、上次到訪城堡的人的教室、在城堡住的那間房間、異界通道的出口,以及「太陽」里的景象。 看見訪客被大火吞噬的一幕,巨人對著站在冗長的階梯下的人類開口道:「那個人類的身體終于處理好了。今日即是你的重生之日,吾之子。吾賜你艾爾克雷姆之名,愿你成為「未來之紅」,帶領(lǐng)我族邁向世界之巔。我將那人的靈魂接給你處理了,丟進(jìn)護城河還是粉碎隨你便?!?/br> 階梯下的人類長著東方的面孔,眼睛的顏色卻不是尋常的黑色?!杆沟挠已凼茄t色,眼神瘋狂而嗜殺;左眼是澄澈的藍(lán),帶著微微怯意和溫暖。 兩種不同出現(xiàn)在同一人身上,使「他」一言一行都透著違和感?!杆归_口了,說出來的聲音與「他」的外貌極不相符:「是的,父親。父親,孩兒還有一些疑問,不知可不可以向父親尋求解答?」 巨人點頭示意「他」直接開口。 「他」問出心中疑惑,心中卻已有八成的確信:「那場大雨是父親的杰作吧?也只有父親才能做到無視協(xié)約隨意施法的程度?!?/br> 巨人回答到:「不,吾并無法毫不顧忌協(xié)約的內(nèi)容,所以只能藉由cao縱短時間的天氣來助你。協(xié)約的力量的確強大,當(dāng)初答應(yīng)你去人類世界就是因為你信誓旦旦的保證,會把協(xié)約的問題解決?,F(xiàn)在協(xié)約已經(jīng)處理好了?」 「是,父親。這具身體的原擁有者就是末代的守門人,解決他一切問題就迎刃而解?,F(xiàn)在人類世界擁有守門者血脈的人,除了這個末代守門人,其馀皆對守門這項枯燥職業(yè),敬而遠(yuǎn)之,惟恐一輩子被綁在門的附近,靠著家族分配的微薄薪俸度日,所以就算現(xiàn)在馬上進(jìn)攻人類世界也沒人可催動協(xié)約來約束您了?!?/br> 「很好。這次你做得不錯,你有什么想要的東西,皆可說與我聽,就當(dāng)成是給你的獎勵。只是你該解釋看看,為何遲遲不粉碎了末代守門人的靈魂?那個可惡的守門人家族,若不是他們使詐,我們侵略人類世界的腳步,也不會停滯不前。人類本性狡詐,應(yīng)盡早除之,以免發(fā)生變卦?!?/br> 「父親請您放心,他為了救朋友,跟我進(jìn)行了血契「圣羅埃西斯」-奉上我最鮮紅的血。所以他會陪伴我,不管幾個世紀(jì)、不論是要度過幾億年,以契約之名,永遠(yuǎn)無法背叛我?!怪辉谛睦?,「他」偷偷唸著:以朋友之情,他答應(yīng)過我,他會陪著我….就算是為了他的朋友,他也不會獨自死去。而我不會讓他知道,他的朋友已經(jīng)不存在的事實。 「我向您保證,萬年之內(nèi)會成為九大世界最強的惡魔,繼承父親您的名號,代替我的那些沒有意志,自我墮落的兄弟姊妹們繼續(xù)活下去。哪怕拿自己進(jìn)行血祭,我,艾爾克雷姆會使我族登上世界之巔,屆時將沒有任何事物能阻擋我?!孤曇魣远ǘ孕?,這是艾爾克雷姆—併吞人類世界、七千年后的未來使九大世界聞之喪膽的惡魔,所立下的誓言。 「艾爾克雷姆,你又為何要對那個訪客施下「圣羅菲西斯」-奉上他最鮮紅的血的禁咒?」 「因為我是赤血界主的兒子,惡魔艾爾克雷姆,沒有人能損害我的東西,誰碰了就要付出代價;并且,我與這個末代的契約還差一些血液才能完善,那個傢伙是契約的媒介,正好適合拿來充數(shù)。」 「至于對末代守門人的處置,希望您全權(quán)交予我處理,我想以此作為這次的獎賞。我覺得這個末代守門人很特別,在人類貪婪的世界中,即便是原本靈魂較清澈的守門人一族的靈魂,也會有雜質(zhì)?!?/br> 「但他就像全球只一雙的限量版球鞋,沒有一絲雜質(zhì)存在他的靈魂里,很值得收藏,然后--用一生的時間讓它染上惡魔的氣息?!?/br> 巨人略作沉思,最后點頭答道:「罷了,你若想做什么就盡管去做,只要拿捏好分寸,我就不會多加干涉?!?/br> 巨人所關(guān)心的,刨根究底,只有族群的利益和自己本身的利益,其他一概不值得他花心思。兒子又如何?若是危害到他的利益,大不了再找一個來便可。 「謝父親恩準(zhǔn)。父親若無其他吩咐,孩兒這就先行吿退,去處理那個人類的靈魂了」 得到父親的允許,「他」躬身行禮,毫無破綻的轉(zhuǎn)身走出大殿,待確定不會被父親發(fā)現(xiàn),「他」還是放任那隻善良的左眼流下悲慟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