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太陽將落你才醒過來。

    腰酸背痛。小腹發(fā)鈍的疼，不算嚴重，但隱隱約約就是不舒服。

    頭也難受，腦袋悶悶的，暈暈乎乎。

    你按著腦袋，蜷著身子勉強坐起來，緩了好一會兒才從一片空白的狀態(tài)掙脫，下床洗漱。

    葉青不在二樓。衛(wèi)生間的晾衣架掛著你昨晚穿的全套衣服，包括厚外套和毛衣，剛洗完，根本不能穿。但梳妝臺上整整齊齊迭放了一套完整的穿搭。從內衣褲到首飾，甚至連發(fā)圈戒指和香水都準備了。

    ……全是高奢品牌。有幾個牌子你不認識，但光是那個包…一個沒人不認識的著名奢侈品牌。

    打開一看，他把你之前的東西全塞進那個包里了。

    穿這一身出去不會被搶劫嗎。

    ……不想穿。

    感覺很不舒服。收太昂貴的東西讓你有種被包養(yǎng)的感覺。而且之前他送的都是價格還算正常的東西，這是干什么啊。這包賣出去都夠你在老家買房的首付了。

    胸口攪動混亂的負面情緒。

    最主要的來源是，價值觀被擊碎了。

    拿了這種禮物，對價值的判斷就會變化吧。太容易了。拼命工作幾年才能拿到的報酬，跟他在一起幾個月就能夠輕易獲得。你不覺得這是值得高興的事。

    倘若只憑這個生活也好，可你不是、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價值全部寄托在他人身上。從他人那里獲得的東西終究不是自己的。這和工作是不一樣的。如果習慣這種生活，以后就再也無法脫離依附的地位。

    這幾年你越來越感到錯位。拼命工作是為了掙錢然后過得更好，可是工作本身卻讓你的生活一團糟。你永遠無法達到有些人的階級，也不想去夠。

    平靜的生活就好了。

    有自己的房子，每天正常上下班，偶爾跟親戚朋友聚一聚，可能以后跟哪個脾氣不錯的男人結婚生子，平凡而幸福地度過余生。夢想中最完美的生活不需要奢靡點綴。

    ……你遲早會跟葉青斷掉。

    你心情糟糕地穿上大衣、長裙還有鞋襪，把那堆亮閃閃的首飾香水和女士包放回臺上，拿走最重要的手機，干脆坐在臺前的軟凳翻起通訊消息。

    昨晚季曉給你打了十幾個電話，發(fā)了一長串消息。公司里說過幾句話的同事問你是不是生病了，沒事嗎？家族群里親戚們聊了兩句當地新聞，有孩子的幾個表哥表姐發(fā)自家孩子的可愛短視頻。朋友群里大家在聊最近的熱搜，一塊感嘆現在工作真是不好做。石象晗給你轉發(fā)了一堆搞笑視頻。

    你哪個也沒回，下意識先給家里打電話，但還沒撥出就自己掛斷了。

    你看著手機發(fā)了一會兒呆。

    最后還是給石象晗打了過去。

    時間是下午五點半。你沒指望她接的，但等了一會兒忙音之后，那邊接通了。

    “喂？黎兒？”她那邊有儀器工作的聲音，“今天提前下班嗎？怎么突然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

    你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黎兒？”石象晗停了停，對旁邊的人說了幾句話。那邊傳來行走聲，不到半分鐘，儀器工作的聲音就消失了。她問，“怎么了？”

    “危險期，可能會意外懷孕?！蹦懵詈粑K于勉強能發(fā)出聲音，簡單地說，“而且被錄下來了?！?/br>
    石象晗沉默了比你更久的時間。

    “算證據嗎？吃藥了嗎？你在哪？”

    “應該不算，我喝多了，而且是情侶關系。還沒吃，我在他家，沒有藥，不知道待會能不能回去?！@兩個月我吃了兩次了?！?/br>
    石象晗努力冷靜：“你就不讓他戴？”

    “……他灌我?！蹦愕吐曊f，“應該就是想讓我懷孕，全是內射，一次都沒拔出來?！?/br>
    “你知道你自己活該吧？”石象晗冷靜不下來，終于暴躁起來，“cao，cao，cao，這種渣男你從一開始就不該跟他談！這下怎么辦！懷了怎么辦！你不是剛進新項目嗎！”

    “正好我早就不想干了。哈哈?！蹦阕猿暗匦α艘宦?，“況且也不一定會中。”

    “你他媽被下蠱了吧？”石象晗急得想通過電話線打你的頭，“事業(yè)巔峰期交這種男朋友，真有你的啊黎潮，你瘋了嗎？！”

    “……他家好像挺有錢的?！蹦汔哉Z，“我剛醒…你知道他給我留了一堆什么嗎？就那種衣服首飾，光一個包就四十萬。”

    石象晗詭異地沉默了。她「呃…」了一會兒：“要不你再跟他一陣？把房子錢攢下來就回老家唄。”

    你氣笑了：“剛剛不還斬釘截鐵嗎！你能不能堅定點啊！”

    “他愿意給你就拿唄，”石象晗死豬不怕開水燙，“他要有朋友也這么大方你順便給我介紹一個，錢難掙屎難吃，有這么多錢讓我干什么都愿意。對了，你身體沒事吧？我聽說這些公子哥就喜歡玩花的，別以后落下病根了?！?/br>
    你忍不住又笑了，有點感動，又覺得很荒唐，聲音干澀，輕微發(fā)抖：“你就是嘴上這么說。難不成真甘心被包養(yǎng)嗎？我覺得…好糟啊……”

    電話那頭石象晗抿了抿嘴唇。

    “……是你太有道德感了?！彼p聲說，“什么包養(yǎng)、什么腳踏兩條船，這都根本不算什么。沒有道德的人過得才最好呢。反正都吃虧了，你干嘛還不要補償？不要這些，你難道就讓他白嫖嗎？……我早想說了，你對自己要求那么高干什么？你不累嗎？”

    ——你不累嗎？

    季曉跟你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你當然會累。

    你好累、好累、好累啊。

    但是那能怎么辦啊。

    “活著好難哦…”你聲音越來越抖，眼淚不停從下睫滾落，“之前我到碼頭看海，日落的時候，海面像火一樣…好漂亮好漂亮，鳳凰都能在那里重生呢……”

    “可人不能。”

    “所以做人也好難哦?！?/br>
    石象晗微弱地笑了一下。

    你發(fā)現她也哭了。

    “媽的，你就非得這樣…誰他媽不難啊？不就這么點破事嗎？你要是真懷了就回來供我考研，我看你賺得也不少，等我考上了，我給你養(yǎng)孩子行不行？”

    “那也挺不錯的?！蹦愫鷣y擦了一把眼淚，跟著她一邊笑一邊繼續(xù)哽咽，“好啊！那你等我消息，我認真的！等我有消息了，我就回家——你要幫我?guī)В　?/br>
    “行，我年紀輕輕還有個無痛當媽的機會?！笔箨侠湫?，“你媽的，懷個屁！你給我趕緊跟那傻逼富二代分手！還四十萬的包，你記得拿酒瓶子砸他后腦勺，就把那破包扔他頭上當醫(yī)藥費！”

    每次跟她胡說八道，你都感覺特別治愈。就算被罵也莫名很治愈。

    “好呀?！蹦闩吭谑釆y臺上，把眼睛壓在手腕上，濡濕咸澀滲入肌膚，“回頭要是出事了，你記得飛過來幫我辦保釋哦?！?/br>
    “不用，到時候我直接跟你進同一個監(jiān)獄，這屬于教唆犯罪?！?/br>
    “那也挺好的，聽說有些監(jiān)獄會教手藝呢，咱關個十年，出來就是非遺傳人?！?/br>
    “我擔心最后就我是非遺傳人?！?/br>
    “咦？為什么？我呢？”

    “你可能剛進監(jiān)獄就被假死接出去關小黑屋了?！?/br>
    “……”

    “？等下，什么意思？”

    你沉默一會兒，隨便把手腕沾上的眼淚擦掉，突然絕望了：“感覺他干得出來。他昨天就硬是把我鎖在這，我今天班都沒上成?！?/br>
    石象晗：“……我說真的，要不你回來吧。”

    “再等等，”你艱難地說，“再過個…一兩年，我一定回去。”

    “嗯，”她的聲音輕下去，“黎潮…你好好的，有事就給我打電話，好不好？”

    “嗯?！蹦愕偷偷貞?，“等我回去了，咱們一起開個店養(yǎng)老?！?/br>
    掛斷電話后，你才一一回復消息。給領導同事道歉，在家族群發(fā)鼓勵表情包，在朋友群順便抱怨幾句工作，給石象晗發(fā)配字是熱愛生活的老年蓮花表情包，她秒回『……』。

    最后只剩季曉的消息。你點開對話框，打了大半天字，刪刪改改，最后全刪干凈，一個字也沒回。

    直至此時你才發(fā)現通訊錄一欄有個紅點。

    ……？

    點開發(fā)現是陌生人的添加信息，詳情是『jiejie好！我是小向［太陽］』。

    ……葉青把你的聯(lián)系方式給他了嗎？

    你抿住嘴唇，盯著小小的紅色標志看了很久，點擊綠色的同意。

    向錦昀秒發(fā)：『哇！jiejie剛醒嗎？』

    你：『……』

    『因為jiejie是我喜歡的類型，所以很認真地要到了聯(lián)系方式呢［太陽］』

    『你想干嘛。』

    『沒想干嘛呀，就是想認識一下jiejie！以后遇到麻煩、或者跟葉哥有什么矛盾，都可以來找我哦』

    他緊接著發(fā)了一個可愛企鵝的表情包。

    『當然沒事也可以找我！我這邊隨時歡迎呢』

    惡寒。

    你咬住嘴唇，忍著胃部和脊背的不適，想著大概以后真的會有用，到底沒拉黑他，只是把對話框刪除了。

    你起床洗漱這段時間，葉青一直沒有回來。你不知道他有沒有鎖Nevoeiro的大門，要是鎖了，你大概率出不去。

    你把眼淚擦干凈，對著鏡子默念了五遍正能量情感語錄，終于因為過于愚蠢的內容平復心情，冷靜下來。

    總之還是下去看看。

    Nevoeiro二樓到一樓有兩段樓梯。

    走到中間時，你意識到樓下酒吧的燈是開著的。

    ……他難不成在準備開店嗎？

    你不可思議地走下去，發(fā)現葉青真的在開店，穿著那套熟悉的白襯衫黑西裝，正站在吧臺后清洗調酒器皿。

    “晚上好。”青年聽見你的腳步聲，從吧臺后抬起頭，仿佛昨夜什么都沒發(fā)生似的打招呼，“要不要喝點兒什么？”

    你這輩子都不想再跟他喝酒了。

    “……我回家了?！?/br>
    葉青這回沒有攔你。

    “下周我去接你下班?！弊鳛榇娴氖?，“你打算什么時候搬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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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一點無關緊要的if世界。

    向錦昀這種單純睡起來簡直太方便了。而且也不用在意事后處理，他會幫你瞞著的。

    比如你這里如果真的答應去找他，他會直接把你推倒，然后若無其事地繼續(xù)在葉青面前假裝跟你不熟，在葉青的視覺盲區(qū)若有若無地用腳蹭你的腿，把手伸到你裙子里這種。他很享受這種背德的刺激。

    這小孩玩得比葉青還大，可能會帶你在公園野戰(zhàn)，也有可能跟狐朋狗友一塊跟你玩多p…跟著他大概沒多久就會把身體搞壞。

    但是他如果動心了反倒不會跟你發(fā)生關系。他會裝好人玩綠茶套路，閑著沒事就發(fā)消息給你，有意無意說你現在交往對象的壞話，然后日常給你點外賣送奶茶咖啡，超體貼地說jiejie工作真辛苦啊這種……

    雖然如此，向錦昀其實是那一圈人里最人渣的。喜歡誰的同時也不妨礙繼續(xù)出去亂搞，就算得到你了，之后肯定也會瞞著女朋友出軌的……況且黎潮非常討厭他這種類型，所以還是算了。

    為什么把一個配角設置得這么詳細呢…我對這點也很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