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在鏡前各自整理完畢。張婧薇收起那份合約，“這個我還是先帶走，細節(jié)等你回國再談?！?/br>
    陳庭予不置可否，他今天穿了件圓領T恤搭上一件撞色皮衣，張婧薇靠在桌旁看了他好一會，陳庭予與她對視。

    “還是帥的嗎？”

    她勾了勾唇，“你一直都很帥?！?/br>
    這個回答他很滿意。

    張婧薇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你這，還是換件衣服吧?！?/br>
    陳庭予伸著脖對著鏡子仰頭看了眼，牙印明顯還帶著紅點，眸子黑了下，“無所謂的，我女朋友很多，他不會留意?！?/br>
    “他會。”

    “換一件吧?！?/br>
    陳庭予正低頭整理褲腳，他想拍走身上若有若無的也是自以為的縱欲后的氣味。

    張婧薇見他沒有動作，她直接走到他的衣柜前，沒兩件衣服可選，其余的早就已經(jīng)被收拾進行李，她選了件襯衫，“換這個?！?/br>
    陳庭予擼了幾下頭發(fā)，“真不會看?！?/br>
    “早上從你這離開，下午又和我談工作。什么時間和女朋友約會？”

    “我時間管理大師?！?/br>
    張婧薇被逗笑，“換上吧，至少要裝個好人?！?/br>
    陳庭予沒話可說，只能照做。

    “他不想和我吃飯。單獨吃飯?！?/br>
    張婧薇沒頭沒腦忽然說了這么句。

    “什么意思？”

    “早上我和他說晚上聊聊，然后他現(xiàn)在就叫了你一起。”

    陳庭予把襯衫塞進褲腰，“不就是求婚失敗，我都沒他這么喪。”說完他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她。

    張婧薇正準備點燃嘴上含著的煙，又想到一會兒的晚餐，收起了煙。

    “你們不一樣?！?/br>
    陳庭予扣著袖扣挑眉，“哪里不一樣？”

    “都一個爹媽?！?/br>
    “他就像湖水?！?/br>
    冷靜，可容下河又能匯入江海。

    “那我是什么？”陳庭予挺起脊背。

    “是海。”

    “能把人淹沒也能卷起一個浪把人拍死。”

    張婧薇看著他的眼睛，他的眼眸此刻就是片深海，隨時能把她卷進去，心跳都會漏幾拍。

    陳庭予冷臉，“你知道自己是什么嗎？”

    “梧桐樹，好看還好養(yǎng)活?！?/br>
    “嗤，好看頂什么用湖海都不能把樹養(yǎng)活?！?/br>
    “你是鳥，沒心沒肺，想往哪飛就往哪飛?！?/br>
    “還是只沒腳的鳥。”

    陳庭予叫了輛Taxi，兩人一前一后坐著沒有再開口說話，張婧薇在回味剛才他對自己的評價，她不接受，她才不是鳥，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世間萬物任她隨意選取，可以今天是樹明天是高樓后天是自己，男人懂個球。

    黃色Taxi駛至餐廳，兩人依次下車，張婧薇緊了緊絲巾，抬眼一笑，“你打個電話？”

    陳庭予剛掏出手機，電話就響起。

    “看到你們了?！?/br>
    陳庭予抬腳往前，張婧薇跟在后面。

    “怎么之前沒和我說你們的關系？”

    陳宇皓在他們落座即刻就發(fā)出疑問。

    “我們下午才知道?！?/br>
    “看你在睡覺我就想起Ross交代的工作，但沒想到Arthur是他。”

    張婧薇搶先發(fā)言。

    “有些緣分?！标愑铕╅_口。

    “是嗎？我怎么覺得有些尷尬?！标愅ビ钄偸致柤?，“請張小姐回去和Ross說明情況，這種條件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會答應?！?/br>
    張婧薇嘴角抽搐，可真他媽會演。

    陳宇皓打個響指招來侍應，也打破這尷尬。

    “不談工作了，我們明天要去拉Las?Vegas，一起？”

    陳庭予眼神在對面男女掃了幾個來回，“你都求婚失敗了，還去Las?Vegas做什么？”

    “情場失意賭場得意。我要親自驗證下這句話是否正確?！?/br>
    “行啊，反正后面我也沒事。”

    兩個人三句話就把在場的第三者行程安排完畢，張婧薇身處在這豪華餐廳盯著面前的酒杯，覺得自己又昂貴又寂寞，此刻她是真的想化身成為一只鳥，撲通幾下翅膀立馬飛離這里。?張婧薇自認為這是一頓尷尬的飯局，哥倆談天談地再回憶一下過去糗事，就是沒自己什么事，她也不擅長加入話題。這段飯吃到尾聲，一瓶酒她喝了一大半，他們還在聊著陳庭予第一年去羅德島的不適應。

    “我去你的學校，你的同事說你是GAY?！?/br>
    “呵呵，我已經(jīng)身體力行證明我不是?！标愅ビ璩聊?，“他們眼瞎?！?/br>
    陳宇皓一手靠在張婧薇的椅背后，手指碰了碰她的肩，神情慵懶，“他當時剛失戀，每天在家要死要活，我媽都受不了?！?/br>
    張婧薇立馬想到剛才他還一副正經(jīng)在公寓里吹噓自己的樣子，忍不住莞爾。這個笑容在陳庭予眼里很是刺眼全部都解讀為嘲笑，他也想到了剛才的自己，也只能吃癟悶頭干完一杯。

    “他那是第一次被人甩，心里承受不了?！?/br>
    “我當時就想看看那位甩他的人是什么樣子，想采訪一下她是為什么甩了他?！?/br>
    陳庭予藏在桌底下的長腿不停動來動去，張婧薇幾次都感覺到他的褲腿擦過自己的，她不自然地又往回縮了縮，面色保持自如，“確實挺厲害的。”

    現(xiàn)在輪到陳庭予發(fā)笑，他慢條斯理拿著叉子叉出一口蘋果派，“厲害有什么用，又沒三頭六臂，我遲早討回來?！闭f完他的鞋尖往她的小腿輕刮了下，立馬就移走。

    桌面平穩(wěn)，桌底翻騰。

    張婧薇認真看著他，“我想她一定是個美人?！?/br>
    陳宇皓把桌面酒清光，“換個club？”

    陳庭予站在路邊抽著煙，“都行?？茨銈儭！?/br>
    張婧薇裹了裹外套，“我想回酒店?！蹦抗饪聪蜿愑铕?/br>
    她的眼神太過直白和干凈，陳宇皓知道自己的心思已被看穿，他快速判斷最后選擇直面

    “OK，那我也不去了。Arthur，我一會定下明天機票再告訴你時間。”

    “不是自己開車？”

    “還能自己開車？”

    “三十幾個小時，到了都玩不動了，坐飛機吧?！?/br>
    陳庭予不動聲色看了眼面帶失望的張婧薇，“那你買好和我說?！闭f完丟下煙頭，在腳下一踩，擺手招來輛車，“走了?！?/br>
    張婧薇與陳宇皓沉默著步行回到酒店，直到走進房間，這個沉默都還未被打破。

    她放下背包又脫去外套，走去minibar拿出一聽冰可樂，“要么？”

    陳宇皓搖頭，他一屁股坐到沙發(fā)上掏出手機看機票。

    “Alex，聊聊好嗎？”

    “你說。”

    “我不想結婚，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的原因，我現(xiàn)在還不想結婚?！?/br>
    “知道了?！彼氖种冈陲w快地點著屏幕。

    “Alex，你準備接下來我們就這么度假？”

    手指停了，“Sorry，這次是我太沖動?！?/br>
    “不，別這樣?！彼沧剿纳砼?。

    “婧薇，我可以信任你嗎？”

    酒店房間燈光昏暗，兩個人靠得很近，只剩下陳宇皓手中的手機屏幕光亮照著彼此的臉，他的目光堅定，語氣卻苦澀。

    張婧薇沒說話，拿過他的手機，雙手環(huán)繞在他脖子上，傾身與他擁抱，他的味道清新甘洌。

    陳宇皓一手在她背后輕拍幾下，“還是要和你說SORRY，我昨天不該一夜未歸?！?/br>
    “沒事，我睡得很好。”

    陳宇皓悶笑了一下，“婧薇，我不需要你很獨立，有的時候可以依靠我一下，可以嗎？”

    “你可以和我發(fā)脾氣，也可以向我撒嬌。”

    “我全都可以接受。”

    “婧薇，試試無理取鬧一些，不難的?！?/br>
    這一刻張婧薇發(fā)自內心認可陳庭予對自己的評價，還有自己對陳宇皓的比喻。他確實是一汪湖，大多時沉著平靜，但偶爾被驚起的洶涌也足夠讓人如溺水般掙扎。而自己確實是只沒腳的鳥，也確實沒心沒肺。她不是不會撒嬌，是現(xiàn)在的她早就把撒嬌感覺丟棄，她向自己父親撒過嬌，父親對自己有求必應，她也向陳庭予撒過嬌，最后發(fā)現(xiàn)有情不能飲水飽?，F(xiàn)在陳宇皓說可以撒個嬌，她只覺自己罪惡滿身，足夠無恥。

    但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