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還在一起
夜很深。 馮正半夜醒來,病房安安靜靜,只有旁邊的呼吸機的聲音。 病房內只有微弱的光,原來病房是有護工的,這會兒大約也去睡了。他身體不動,只轉動了一下脖子。 “醒了么……”易瑾恒涼薄的聲音響起來。 馮正臉一僵,轉過頭看去,卻見易瑾恒就坐在床邊,神色冰冷的看著自己。他睜大眼,一臉憤怒的看易瑾恒:“你是來看我笑話的么?” 易瑾恒眸子清冷:“你覺得,你有資格讓我看你笑話么?” 馮正臉色泛白,怒瞪著易瑾恒。 “我告訴你,馮正,從我認識你開始,我就沒把你放在眼里過?!?/br> 聽著這話,馮正氣怒之極,可奈何他身體動不了,只能干瞪眼。 “易瑾恒,你終于露出你的真面目,要不是你,我也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你會遭報應的。” “你覺得我有心思對付你?你落到這般田地,全是你自作自受?!?/br> 易瑾恒冷冷看他:“以前你還能折騰干點壞事?,F在,你要永遠困在這個方寸狹小的床上,除了無能的咆哮,什么都做不了?!?/br> 馮正氣的臉色漲紅,想痛罵他,嘴里只能罵著混蛋,魔鬼,罪魁禍首這樣的字眼。 “當然,你還可以折磨你的爸媽,折磨榕榕,用你的言語去傷害他們,讓他們內疚痛苦。不過人的本能都是會自我保護的,時間久了,大約他們也會麻木,見你會漸漸變成一件有壓力受折磨的事?,F在可能天天來看你,然后變成兩天一次,一星期一次,忙的時候可能一個月一次。”易瑾恒繼續(xù)這么慢條斯理的說著。 馮正怔住了,易瑾恒描繪的畫面很具體,幾乎rou眼可見的就能看到。 “你知道吧,榕榕在張羅給你弄保外就醫(yī)。大約可以給你安置不錯的病房 ,請不錯的護工,每天好吃好喝的供著你,說不定你能活到七老八十,躺在這張床上。”易瑾恒道 。 馮正睜大眼,強烈的恐懼襲來。 “你可以繼續(xù)這樣自怨自抑,等到關心你的人開始厭煩你后,你面對的永遠是冷冰冰的四面墻,還有對你毫無感情的護工?!?/br> “這就你報復我的手段?”馮正顫著聲音問。 “報復你?”仿佛他說了件極可笑的事,易瑾恒冷笑了一聲,“像你這樣懦弱無能,永遠把自己的失敗歸到別人身上的人,要不是因為榕榕,我壓根不會看你一眼。” 馮正瞪著易瑾恒,牙都要咬碎了。 “你覺得榕榕奪走了老師的愛,所以你充滿怨恨。你怨恨父母,怨恨榕榕,怨恨我。這些都沒問題,你可以繼續(xù)恨??蛇@些年,你有好好的生活嗎?你有好好想過怎么做好一個父親,你一個丈夫,一個兒子么?” 馮正怔住,沒說話。 “你嫉妒榕榕擁有一切,你有仔細看過她是怎么生活的么?哪怕受到我這么多年的冷落,哪怕她吃了再多苦,她依然在很認真的生活,承擔著做妻子,兒媳,女兒的責任。而你,又承擔過什么責任?” “原來你是來替榕榕抱不平,控訴責罵我的?”馮正冷笑。 “你的嫉妒和憤怒,除了彰顯你的懦弱和無能毫無用處。你不要忘了,你還有依依,你想要依依擁有一個什么樣的父親?” 一提到依依,馮正臉色變了,眼眶泛著濕紅。 “你是要困在這個方寸之地的床上繼續(xù)無能的咆哮,還是努力讓自己康復,積極活下去,做一個讓依依驕傲的父親?”易瑾恒說完,緩緩起身。 馮正臉色慘白的看著他,再也罵不出一個字。 “馮正,這個世界也許虧欠了你,可是那又怎樣,這個世界虧欠的人太多了,人不還是要自己活。沒有任何人能承擔感知你受的苦,如果學不會自己消解、繼續(xù)怨天尤人,那你就只適合呆在地獄里。” 易瑾恒說完,轉身離開。 這一夜的馮正,睜眼到天亮。 次日他們再去看馮正時,他情緒居然穩(wěn)定了很多,哪怕看到榕榕,也很平靜,還提出想見依依。 隨后姜承過來了一趟,商量馮正保外就醫(yī)的事,說拿到他們的書面授權后,他會迅速的遞交申請,應該問題不大。 只要保外就醫(yī)批下來,馮正出院后甚至可以接回家里住,只要定時報備就可以。 馮昌民夫婦壓根還沒想到這件事,一時又驚又喜,連忙說感謝。 隨后白嵐特意回青藤中學接來依依。 依依看到爸爸躺在床上,奶聲奶氣的給爸爸呼呼,親親爸爸的臉,給爸爸打氣,他一定會好起來。 馮正已久沒見依依了,他和前妻經常吵架,前妻也是個性子急,愛打罵的人,依依性格其實很膽小。 這么久時間不見,小家伙長高了,長胖了,小臉蛋粉粉潤潤,人也活潑了。 從依依嘴里知道是姑姑帶她,每天跟姑姑睡時,看榕榕的眼神也微微有了變化。 馮昌民跟醫(yī)生深聊了一次。 馮正病情基本穩(wěn)定,沒有生命危險,很快可以轉到普通病房。他的情況甚至比想像中好一點,他的四肢并非完全沒有知覺,有兩根手指是可以動的。 壓在馮家頭上的烏云終于散了些。 馮昌民試著勸妻子,不要再管榕榕和瑾恒的事情。 “你放心,我不管了,她想跟誰在一起就跟誰在一起?!睏钼龖B(tài)度十分坦蕩,“不過老馮,我還是那句話,咱們家不能再沾易家任何光了,你要跟你妹他們說清楚?!?/br> 馮昌民只好點頭。 易瑾恒來找了一次榕榕。 榕榕把哥哥的情況說了。 “這些天,mama每天都帶依依過來,有了小家伙陪伴,我哥情緒好多了。” “這不是挺好的么?”易瑾恒輕撫她的臉,“我在找張德國那邊權威的神經外科醫(yī)生來給馮正診斷一次,看有沒有康復的機會?!?/br> “我媽不會領情的?!遍砰攀譄o奈,將那晚的話跟他說了。 易瑾恒不由苦笑:“你說讓我媽好好跟她陪個罪,我再磕個頭認個錯,不知道有沒有用?” “你居然還開玩笑?!?/br> “不然呢,問題總歸是一個個解決。榕榕,其實我一點都不怕?!闭f著他定定的看著她,“只要我們還在一起。” 榕榕眼眶微熱,不由環(huán)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