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
許佳安終于無法維持鎮(zhèn)定,嘴巴一張一合,似乎想說什么。 “利用這個好像只有我知道的秘密,挑起莫然對我的恨意;害得莫然名聲盡毀,試圖在我面前結束她的生命,讓我成為那個殺人兇手。”葉一竹自己經(jīng)歷過這么多血雨腥風,可親口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心底依舊涼颼颼的。 “如果那天她跳下去了,你真的不會良心不安嗎?披著換了一次又一次的id,就真的能夠掩蓋你想做的事?” 每一個字都如利刃,準確無誤扎破許佳安每一根血管神經(jīng),“你……你怎么……”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可說實話,如果不是這件事害我差點被陳金生奪財又奪命,我根本不會想揪出那篇帖子到底是誰寫的?!?/br> 許佳安臉色枯白,咬爛嘴唇,用僅剩的最后一點尊嚴試圖對抗:“你查我?” 葉一竹自嘲:“為了查你,我可受了不少罪。被扣上害人跳樓的罪名,又被人拿刀威脅的滋味,你一定沒有嘗過?!?/br> “你想這樣害我,真是煞費苦心。” 許佳安身體一晃,踩到了地上碎成渣的玻璃,流沙般的細碎聲響在死寂的空間里被無限擴大、放慢。 “我不知道原來這樣害人,把我毀了,你喜歡的人就會喜歡你,和你在一起嗎?” 葉一竹的輕蔑語氣讓她瞬間變回那個冷漠高傲的模樣。 許佳安苦苦維持的防線終于在這一刻消失殆盡。她的自尊、驕傲,在葉一竹面前微不足道,連同她苦苦藏匿在心底不為人知的少女秘密。 “這樣羞辱人很有意思?”哽咽腔調(diào)顯得她可悲又可憐,事到如今,許佳安知道自己在葉一竹面前早被扒了個精光。 喜歡顧盛廷這件事于她而言,本身就個見不得人的秘果。可如今,卻被他名正言順的女朋友從心臟里挖出來,扔在地上隨意踐踏。 葉一竹高高在上,以一種獨裁者的姿態(tài),肆虐羞辱她年少赤誠的感情。 兩人僵持很久,葉一竹勾了勾嘴角,不知道是想讓她清醒,還是讓自己清醒。 “覺得我羞辱你?難道時刻幻想別人的男朋友有一天會成為你的男朋友,不是在自取其辱嗎?” 葉一竹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只要提及這件事,想到那些自我感動又自滿的文字——就連其中的標點符號都與顧盛廷這個名字有關,她的心就會隱隱發(fā)痛。 “在豆?jié){店那天,是我先看見的你,并且讓顧盛廷幫你們插隊。” 許佳安低垂的眼突然抬起來,一臉驚愕。葉一竹毫不回避她的視線,繼續(xù)說:“還有,我們分手,不是因為你和他獨處一室給他擦藥。校慶他不和你跳舞,是因為怕我不開心。我是去了私人會所找他,可是是他抱著我哭說不想分手。還有去年在二樓后座,他擔心的是我混酒吧的事被學校的人知道……” 葉一竹說了多少件她自己在那篇“小說”里自以為和自己有關,實際上每一件事都是他和她在這段感情中的經(jīng)歷之一,許佳安自己都記不得了。 因為葉一竹每一句話都讓她承受著如同凌遲的酷刑。 尤其是那句“他之所以喜歡我,和我在一起,不是因為我在學校是一個樣子,在外面是一個樣子。就算是,這種新鮮感和吸引力,也只是因為那個人是我”。 葉一竹說這么多,不過就是為了在她面前彰顯勝利者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炫耀她的輝煌戰(zhàn)果。 無非就是識破了她想要“效仿”她,一次次在校外燈紅酒綠的場所制造偶遇;無非就是想要讓她趁早打消這個念頭,并自以為是宣告她的失敗。 許佳安忽冷笑一聲:“把我那些無人問津的帖子都看完了,還自詡無人能敵。葉一竹,你是我那些文字的唯一看客?!?/br> 她“精心加工”過的每一個句子,都訴說著她自己一顆怦然而動的心和那些不為人知的故事。眼前這個不可一世的人,如果真的一點都不在意,怎么會把那些東西全都看完,現(xiàn)在拿到她面前一一尋找漏洞,有力回擊。 “你說我自戀也好,不要臉也罷,可那些簡單直白的文字,都只不過是在描述我的經(jīng)歷、心境。你也不用和我說你們是怎么在一起、因為什么分手、又為什么復合。我如果在意,就不會喜歡他三年。” 許佳安反客為主,臉色一點點恢復,從口袋里掏出手機,說:“你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莫然的秘密,又怎么知道你知道的嗎?” 她忽然抬眼,眉梢露出一絲勝券在握的淡然。 這樣陌生的面孔,讓葉一竹產(chǎn)生一瞬間不真實的錯覺。 “好好想想,那次早上你和顧盛廷回學校,在路口等紅綠燈的時候,就看到莫然和陳金生了吧?!?/br> 葉一竹不由得看向她舉起來的手機屏幕。照片上有四個人——那天,她和顧盛廷從警察局回學校,她坐在后座,趴在他背上,側頭望向女生宿舍方向偏僻的一角。天光未大亮,莫然和一個陌生男子的身形在鏡頭里都十分模糊。 不等她做出任何反應,許佳安就驀地收手,纖長的手指又在屏幕上劃了幾下。 “那天早上,我從二樓后座下班回去,在馬路對面看到了這一幕。所以你看到了什么,我就看到了什么。” 可是當時,她也并不知道莫然和那個男人是什么關系,更不知道莫然那些所謂的“秘密”。她只是心跳得很快,因為看到顧盛廷,而他的后座載有葉一竹,他們像是徹夜未歸。而且,葉一竹靠著他,動作十分親昵。 她仿佛掌握了兩對男女的第一手八卦。 無數(shù)種復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許佳安鬼使神差拿出手機拍下了這一幕,聚焦的,卻是顧盛廷的臉。 “事情既然已經(jīng)明朗了,我也不想再裝下去。我不是大重人,家在臨安的一個小鎮(zhèn),有一次坐車,我經(jīng)過莫然她們那個村子的下車站點,又看到了她和那個男人?!?/br> 這次的照片是葉一竹完全陌生的場景。 黃土農(nóng)田前,莫然和陳金生在糾纏,許佳安自顧劃著屏幕,上上下下統(tǒng)共十幾張,有兩人抱在一起的、有莫然推開陳金生的。 她在葉一竹看得出神的時候突然把手機摁滅,嘴角揚起一絲詭異的笑。 可葉一竹沒有任何錯愕的情緒,淡淡開口:“接下來的事,都是周振柯告訴你的了?!?/br> 倏忽聽到那個人名,許佳安臉上閃過慌張,一瞬恢復如常。 “是,那天他喝醉了來找我,說莫然就是個農(nóng)村妹,還給他帶綠帽,他不過就是玩玩她。” 他說她長得比莫然好看,要是他先認識她,就會追求她。 雖然想起那段和周振柯接觸的日子,許佳安就覺得惡心,可如今在葉一竹面前,這些都足夠作為她可以揮霍的籌碼和底氣。 可葉一竹依舊表情冷淡,觸及她眼中的質(zhì)疑和不屑,許佳安心中羞怒的火花頃刻燎原,那一點點好勝心作祟,她自己開口:“而且你別忘了,我是班干,我完全可以看到班里同學的檔案?!?/br> 最后一個字落進葉一竹耳朵里時,好似終于撥云見日??砷L久對峙的兩人,卻沒有一點松懈或者要采取進一步行動的意思。 從另一邊教學樓走來兩個接水的女生,撞見水房里的一幕,談笑戛然而止。在門口遲疑了片刻,還是走進來接水,但都不敢發(fā)出任何聲。急切走出去時,卻又頻頻回頭。 許佳安看到她們的樣子,心底豁然揚起一絲快意。她再次對上葉一竹的目光,“搞清楚了吧,就是這樣。” 葉一竹不動聲色,身形微動,嗡鳴的耳朵里又傳來許佳安的聲音。 生怕晚一秒就錯過了決勝的時機。 “你看了我這么多動態(tài),卻一定不知道,在這個校園,不止我知道這件事是我做的。” 水房旁邊的教室突然傳來一聲巨響,聽起來像是頑皮的男生打鬧撞到桌子移位。 “顧盛廷。” 許佳安自己都沒想到,此時此刻,她還能如此飽含深情喊出這個名字。她轉了半個體位,似乎想在最佳位置,看清楚葉一竹的表情。 葉一竹波瀾不驚,許佳安反而覺得自己正在一點點奪回主動權。 “你看了我寫的東西,就肯定記得他和章矩在摩登時代聚會那天,他替我解圍,幫我打卡,陪我到下班時間,送我回宿舍?!?/br> 每一個場景都隨著她平穩(wěn)明亮的聲音在文字翻涌成花的浪潮中再次勾勒分明。 “就是那天晚上,他在廁所門口等我?guī)臀掖蚩?,看到了我手機相冊里的這些照片?!?/br> 這句沒有呈現(xiàn)在帖子的話,像南方突變的天氣,毫無預兆在葉一竹的心里落了場雨,電閃雷鳴。 可她習慣了涼薄的情緒,所以當許佳安并沒有在她臉上看到自己想象中的神態(tài)時,感到前所未有的挫敗。 被她撕開心事的驚措和恥辱再度席卷而來。 “他說……” “說完了嗎?” 葉一竹冷冷打斷她的話,斜著眼睛將目光停滯在她臉上,冷靜但鋒利切割著她的丑態(tài)。 湊近了她一些,葉一竹語氣很輕,如同在和親密的人訴說冬日的第一場雪、春季的第一場甘霖。 “你知道嗎,我們的第一次是在他的宿舍,就在那晚的前一天晚上。就在昨晚,我們還做了一次。” 許佳安腦子轟然炸響,全身發(fā)麻,好似有無數(shù)蟻蟲在爬行,侵蝕顫抖的臟器。 她身上總是飄著淡淡桃子清香,無論在濁氣昏暗的夜場,還是在窗幾明亮的教室。 兩人不過隔著一個拳頭的距離,許佳安驟縮的瞳孔里倒映著葉一竹不用濃妝艷抹就足夠嬌媚妖嬈的迷人神態(tài)。 那股與生俱來的清冷疏離,化作一團黑霧,迷蒙了她正在瓦解的心。 “你所幻想過的他的唇、他的睫毛,每一寸只要無意間觸碰到你都令你興奮悸動的肌膚,我都親吻過。” 盯著許佳安漲紅的脖子和臉,還有激烈跳動的每一根血管,葉一竹不經(jīng)意撩起碎發(fā),輕笑一聲:“這是你一輩子,都無法體會的快樂?!?/br> 許佳安抓拳后退幾步,惱羞成怒嘶吼:“你不要臉!”她表情呆滯望著葉一竹,腦子嗡嗡作響。 葉一竹似笑非笑,“我再不要臉,也不會去勾引自己好朋友的男朋友,更不會因為求而不得,費盡心機讓別人下地獄?!?/br> 不知道什么時候,水房兩邊出口都堵滿了人。第一遍上課鈴打響,所有人卻置若罔聞。 平時嬌滴滴笑盈盈,柔弱單純的許佳安,在受過處分的葉一竹面前,眼角發(fā)紅,卻沒有流一滴淚,側著頭,一雙飽含情緒的眼被凌亂的頭發(fā)遮擋著。 “我就是再不要臉,該喜歡我的人,還是會喜歡我。不是你穿同樣的衣服、化同樣的妝、去同樣的迪廳,他就會屬于你?!?/br> 葉一竹穿過沉默驚愕的人群,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 晚修開始不到十分鐘,許佳安突然從座位上站起來,穿過大半個教室,徑直朝葉一竹座位走去。 一個個埋在課本間的頭抬起來,不約而同跟隨那個氣勢洶洶的背影。 還在偷摸不停給葉一竹打電話、發(fā)消息的寧雪感受到一股勁風時,自己就已經(jīng)被連人帶椅子往前推。 許佳安喘著粗氣,一腳踏進葉一竹的座位,瘋狂翻找她的桌面、抽屜,像失去理智的受害者,將那些迭放整齊的課本、試卷胡亂丟棄。 全班人都站起來遠遠觀望,只有寧雪、方哲州和嘉寧試圖攔住突然發(fā)瘋的許佳安。 “許佳安,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寧雪撲上去拉許佳安,卻被她狠狠甩開。她嘴里不停念叨著:“在哪里?在哪里?她到底在哪里看的那些……” 最后,她把葉一竹抽屜里的書全都搗出來,藏在里面的平板和手機應聲落地。 寧雪見狀,眼疾手快想上前撿起來。 葉一竹上樓時,看到兩人同時俯下身,隨后聽到寧雪一聲驚叫。 她加快腳步跑過去,正好寧雪疾速收回手,上面留有明顯紅腫的腳印。 所有人的視線又不約而同追隨著葉一竹,眼睜睜看她從后門疾步走進去。 葉一竹撞進狹窄的座位間隙,桌子挪位發(fā)出巨響,她從身后一把抓住正在瘋狂敲打平板屏幕的許佳安。 許佳安全身都在劇烈顫抖,回身擺開她手的同時將自己手中的平板往后砸。四周人驚聲尖叫躲閃開,平板應聲落地,嘉寧忙過去撿起來。 幾個男生終于上前試圖拉開兩人,可葉一竹不依不撓,隨手摸到一本厚重的習題冊,剛舉起來,手腕卻在半空被一股強勁力量抓住。 尋找她未果而返的顧盛廷在二樓就聽到從她們班傳來的動靜,心中一緊,想都沒多想,拔腿就往樓上跑。 一時間,空氣都凝滯住。 拉開許佳安的幾個男生怔怔松開手,她就如同羽毛輕飄飄落到地上,蓄滿眼淚的雙眸包含倔強、仇恨和不甘盯著顧盛廷。 顧盛廷沒有看她,而是一只手奪走葉一竹手里的書,“啪”一聲扔開,然后拉著如同一具死尸的葉一竹離開了現(xiàn)場。 他們一路下樓,每一層樓都探出無數(shù)好奇腦袋窺探他們。顧盛廷冷著臉,也不管她幾次險些被絆倒,只是一意孤行拽她走。 “夠了,夠了……” 她沙啞的聲音由悵然若失到瀕臨崩潰的逐漸嘶吼。 “我他媽說夠了,顧盛廷!” 他猛甩開她已經(jīng)紅腫的手腕,回頭沖她吼:“你才是他媽夠了!葉一竹!” 安靜車棚里,他們的聲音在空中一圈圈交合回蕩,對峙久了,旁邊昏黃的燈光才隱約照射進來,讓他們能夠看清彼此的臉。 顧盛廷抬手在空中劃了幾拳,不可抑制的狂躁:“你是覺得還不夠亂,事情鬧得還不夠大嗎!非要今天把你踢出校門,所有人都對你指指點點你才肯罷休嗎!” 葉一竹的胸膛被氣流頂?shù)冒l(fā)痛,失神盯著表情扭曲已經(jīng)失控暴走的他。 光影交錯中,她已然分不清,到底是他陌生,還是她已經(jīng)不是自己。 “我沒有讓你攔我,你憑什么自以為是拉開我?!彼揪蜎]打算給他開口的機會:“看到了許佳安手機里照片的時候,在我成為別人口中殺人犯的時候,在我想許佳安會不會因為ktv照片而記恨我的時候,我的男朋友……” 她笑起來,可眼睛卻在流淚。 對上他驟然冷靜下來的視線,她每一個詞句艱難通過又酸又脹的嗓子,在舌尖停滯許久。 “你到底在怕什么?是怕我失去理智毀了她還是毀了我自己?” “那你怕不怕她失去理智想要我的命……” 她走近他,仰起一張濕潤的臉,“如果不是她自己說出來,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騙我?!?/br> 顧盛廷的目光驟然失焦,即使不回避她的目光,可于她而言,那雙黑沉沉的眼睛里,似乎毫無真誠。 兩個人的內(nèi)心都在掙扎,前一刻的狂風暴雨已經(jīng)歸于平靜,可束縛著他們的是山雨欲來的沉默。 “我沒想騙你?!彼虢忉專瑓s發(fā)現(xiàn)無從談及,仿佛失去言語能力。她望著他的雙眼全是失望和憤怒,他知道自己再多說什么都是無益。 “我是不想你毀了自己,至于其他人,又和我有什么關系?!?/br> 多動人的情話。 就像遙遠時空,他也是在同樣的地方,那句“我是不想讓別人知道你去二樓后座”讓她的心怦然而動,從此成為她長久的羈絆。 他總問她,什么時候?qū)λ行膭拥母杏X。 她怔忡一秒里,他陰郁的語調(diào)幽幽響起:“我不知道你聽說了什么,又或者是看到了什么,可我們在一起這么久,經(jīng)歷過這么多,我對你怎樣,你真的感受不到嗎……” 那件事他是知而不告,可他的本意不是為了另一個女孩欺騙她。他想等到高考結束,等再沒有像那個大過處分一樣可以威脅她的條例存在,再告訴她。 可她不聽他說,不給他任何機會。 他到底是為了誰?這一刻,就連顧盛廷都被她強硬失望的語氣失去了解釋的耐性。 在許佳安手機里看到照片時,他第一反應是錯愕。那天晚上他逼問了許佳安,而那個女孩承認是她看不慣莫然,所以匿名曝光了莫然的秘密。 她哭著說自己錯了,沒想到會鬧這么大,更沒想到莫然會跳樓。 他的確是生氣,因為當時全校甚至是老師都把莫然跳樓的原因歸咎到葉一竹頭上??赡菆鲲L波已經(jīng)平息,離高考越來越近,沒人有會愿意再把這件事拿出來鬧大。 不是沒有想過把他看到的一切向葉一竹坦白,起碼能夠讓她心里好過一些??伤私馑耍绻勒嫦?,就像范媛媛那件事一樣,她一定會為自己討個公道。 一旦開始沖動、強硬,后果并不是都可控的。 于是他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想著等到六月份再告訴她,或者就將這件事永遠封藏。 起碼這樣,她安安穩(wěn)穩(wěn)的。 一點險,他都不敢試錯。 可是他沒想過,她會自己去把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 葉一竹看不到他心里的百轉千回,只是淚眼朦朧盯著他陰沉又低落的臉。 顧盛廷滿腦子都是:她知道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我是小太妹,狂傲又自滿,總喜歡惹事讓你給我擦屁股,就算是我求著你,你也不會和我復合……” 她扯了扯嘴角,卻真的是一點虛假和自嘲的笑都不愿再給他。 “這些話,你很熟悉?!彼⒅⒆兊纳裆坝只蛘吣愫茸砹?,不記得了??捎腥颂婺阌浀谩!?/br> 她深吸了口氣,眼前閃過一陣黑,天旋地轉,思緒已經(jīng)被扯得稀碎,卻還是下意識想和他爭個你死我活。 “和我在一起很累吧……”她止不住哽咽,咬著唇,“與其和別人說這些話,不如當著面告訴我。至少這樣,我不會覺得自己像個小丑。我放下所有自尊去找你,卻成了別人可以取笑我的話柄。” “你以為我和你在一起就不累嗎?這么豐富的過往,這么招人的臉,四處留情的本性,替和自己剪不斷關系的女同學隱瞞真相。顧盛廷,你說得是對的,是我和你在一起太久,太沉溺于你營造的溫柔和衷情,讓我忘記了你原本是怎樣的人。” “你覺得我騙你,昨天你就覺得我沒有跟你坦白我和許佳安過去的事。那你呢?你對我就毫無保留嗎?” 顧盛廷盯著她錯愕甚至有一絲無辜和茫然的臉,冷笑一聲。 “那天你和我說,你和你媽去吃飯,可是趙曉玫卻在二樓后座看到你和秦銘,你們還上了同一輛車。”他原本不想再提這件事,因為他知道那天二樓后座一片混亂,她又是和秦銘一起,一定是和靳岑她們那幫人有關。 他也不想讓自己變得這么斤斤計較,對她占有欲和私心這么重。因為呂家群,他們已經(jīng)分開過一次,他不想再因為那些人和她發(fā)生爭執(zhí)。 他全發(fā)泄在昨晚,甚至在她騎在身上主動舌吻他的時候,他心軟得一塌糊涂。 可今天,他看到周振柯的朋友圈。 “有個人告訴我:山不轉水轉,這個世界這么小,說不定未來某一天,我們就重逢了呢?;盍耸四?,突然覺得這句話有那么點意思的,共勉?!?/br> 文案下的配圖,是幾張聊天記錄。前幾張是三年前,寥寥幾句,全是少男少女你來我往的撩撥試探,曖昧氛圍不言而喻。最后一張圖,則是添加好友的記錄和顯示視頻通話將近一小時的標識。 最刺人眼目的,無疑于是那張顧盛廷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頭像。 晚修前聽說她和許佳安在水房起了沖突后不知所蹤,他滿校園找她。 卻突然被章矩的消息轟炸。 “哥們兒,你和一竹沒分吧?” “快看周振柯朋友圈,這小子故意的吧,一中人都炸了……” 他們一中的這群人彼此加有聯(lián)系方式,遠在澳大利亞的周振柯突然發(fā)了條朋友圈,顯然沒有屏蔽任何人。 許多共同好友都點贊,和顧盛廷關系好的紛紛私聊他,關心他的情感生活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別說他們沒有想到,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葉一竹和周振柯高一就在二樓后座認識了,還“曖昧”過一段時間。 可他來不及應付各種聲音,來不及拿出這件和她相比“無關緊要”的事情來討個說法,只是擔心她出意外。 可她呢,卻因為他過去的事從昨天晚上就開始耍性子。 葉一竹看完他手機里那條朋友圈,無聲笑了笑,心里空得有種釋然的蒼涼感。 “現(xiàn)在所有人都等著看我笑話,你要是給不出一個解釋……” “不用解釋,因為你看到的就是事實?!?/br> 她的聲音冷得像塊鐵,讓他無法抵抗和回擊。 “我和周振柯的確在高一就認識了,也像聊天記錄所表現(xiàn)的那樣,他撩我,我受著?!?/br> 顧盛廷臉色越來越狠戾,瞳孔里閃爍著層層火光。 “前段時間我重新加回他,那句話也是我對他說的?!?/br> “就是這樣?!?/br> 她從來都是這樣,輕狂傲慢,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勇氣,臉不紅心不跳。 “可你沒有立場站在這里質(zhì)問我、指責我?!?/br> 葉一竹心口一陣一陣抽痛。大概是從他試圖拿周振柯的朋友圈和趙曉玫的閑言碎語來回擊她的那刻起,她的心就徹底死了。 他的眼神隨著她沒有情緒的話語變得陰鷙,投影到瞳孔里的燈光被逐隱沒。幽靜中夏夜蟲鳴漸起,在開闊的車棚里,仿佛能聽到骨頭被碾碎的聲音。 “那你又有什么立場和資格來質(zhì)問我?”他從鼻腔發(fā)出被粗喘覆蓋的低沉聲響,額角青筋不停跳動。 “別說我和許佳安沒有發(fā)生過什么,就算發(fā)生過什么,那也是我和你在一起之前的事。你都能和周振柯撩sao,還和他說什么山不轉水轉……”他笑出聲,伸出手輕佻抬起她的下巴。 兩瓣曾經(jīng)無數(shù)次親密貼近過的唇就在眼前,她清楚看到他眼中的怒火和不屑,仿佛此刻置身酒色會場,他們不過是在舞池看對了眼的過客,白晝將升,他們就各走各的路,所以不用為自己的輕佻行為負責。 “你怎么還是這么賤啊,是我在床上讓你不夠滿意嗎,連周振柯你都看得上?!?/br> 一張逐漸激動的臉在他幽深瞳孔里無限放大,他感到快然,卻又錯愕。 即使是從前他這樣罵她,她也不會有任何反應,維持著該死的冷漠。 可現(xiàn)在,她抬手毫不猶豫打了他一巴掌,他堅實受著,身體連連后退幾步。 “我的立場,不過就是我苦苦追尋的真相,其實就在我身邊。我最親近、最信任的男人。哪怕是和你zuoai的時候,意亂情迷中你不小心多說一句,我都會知道的真相,你卻為了另一個人守口如瓶?!?/br> 沒有過渡的guntang淚珠從眼角滑落,她抬起那只還酸麻近乎失去感覺的手,去摸他迅速紅腫的臉,輕輕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