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
五月最后一個夜晚,大雨將至,天氣濕悶到極點。 他們在學校后門的小旅館糾纏。空調(diào)壞掉的單間里,兩具年輕的身體裹著被汗浸濕的床單,如蠶蛹拱挺蠕動。距離上一次時間過去太久,反倒助長了顧盛廷的力量,葉一竹幾次在他沖撞失去支點。 像是發(fā)泄,又像是情難自禁,他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雙手攀住她瘦削的肩頭,低吼著挺進。她在他年輕的身體中找到自我,黑暗中,她像溺水的人,胡亂找著他的唇,維持微弱凌亂的呼吸。 有時候她實在承受不住,就會在他背上劃上一道道紅印,也絕不出聲求饒。 低下緩緩退出來的時候,他趴在她柔軟的身上,唇齒交融間,他突然微哼一聲,摟著她細膩的腰線翻了個身。 沒拉好的窗簾漏進來一絲昏黃街燈,正好斜落到他高挺的鼻梁上,她伸出顫顫巍巍的指尖撫過他額頭暴起的青筋,分開雙腿,壓低在他掌心里酸脹的腰,騎在上面,烏黑濃密的長發(fā)將他淹沒。 “我要在上面?!彼龥]什么表情,但臉上全是潮紅,一抹嬌懶。 他伸手撥開眼前的發(fā),卷了一縷在指尖,眼睛一瞬不瞬盯著她?!澳愦_定?” 葉一竹似乎很不滿意他輕蔑的語氣,抿了抿唇,食指劃過他的下頜、喉結,最后久久流連在鎖骨上,也不看他,只是撫摸到讓他發(fā)躁的程度。他眼睛一沉,抓住她的手腕正要說話, 她卻突然低頭,勾出他的舌,在齒關處不斷舔舐。與他每次深入的吻不同,兩人此刻如蛇吐弄長舌,又快又準在交鋒,耳邊很快只剩下模糊的呢喃和水津嘖嘖嗒嗒的聲響,顧盛廷閉上眼睛扶住她捧自己臉的手,陪她玩。 “嗯啊……”下體突然被頂滿,瞬間充盈的實感交雜酸痛癢錯雜的體驗,讓人想尖叫。葉一竹突然逃出他反客為主的吮吻,情不自禁挺腰舒展,仰起白皙長頸,在飄揚的長發(fā)里似乎看到了極光。 他抬頭埋在跳動的乳心里,密密麻麻不厭其煩吻過去,最后含住了那粒櫻紅,扶住她的腰不停往里聳,頂?shù)阶钌钊彳浀牡胤?。葉一竹呼吸一滯,背脊如魚尾打挺上下振擺,透過床頭那條透明鏡子看到神情迷離的自己。 她依舊覺得自己在犯罪,在做一件違背本心的事,恐懼、羞恥、失落、空虛但渴望被填滿…… 最后,她放棄用指甲去搔抓他,抬起來擋在自己眼前,像抹淚的姿勢。 顧盛廷抓住她手,反身再覆壓上去,同時咬牙狠狠往前一撞,之后溫柔似水地動,輕輕吻她溫潤的眼睛。 在浴室里,他像饕餮不夠的狂徒,在蓬蓬頭從后壓她到墻上,抬起她一只腿,緩緩擠進去。 她任他扒開雙腿,肆意妄為,耳朵和臉頰都泛著熱烈的紅,源源不斷的滾水全都流進耳窩,白氣騰騰的霧里,她眼睛都睜不開,視野聽力雙亡,在終于站不住的時候伸出一只手摁到他小臂。 一晚上都沒說話的他低低笑著含她的耳垂,“你知道嗎,去年校運會在校醫(yī)室我就想這樣坐。那時候你做了一個動作,和現(xiàn)在一模一樣?!?/br> 她趴在他的肩頭,微微喘息仰頭平息,但他好像還在身體里,哪里都在躁烈地跳。 “那時候,你就喜歡我了嗎?” 顧盛廷一直埋在她頸窩那,不停親吻,回答她問題時唇也沒有離開過?!笆牵夷菚r候就像擁有你,滿意了嗎?” 她被吻得燥熱,突然咬了一口他的肩膀,離開時,留下一排密密的牙印。 “你就這么饑渴,非要把我折磨散架……” 他倒吸口涼氣,報復咬回去,咬的鎖骨?!白屇阏f中了!”然后,一把把她從水里撈出來,打橫抱起走到鏡子前。 白晃晃的燈光下,兩具同樣鮮活但又對比明顯的身體展露無余,葉一竹的心被劈烈,勾住他脖子急忙將臉埋起來。 他開懷大笑,蹭著她發(fā)燙的臉踩過一地毛巾走到床邊將她放到床上。剛要起身,她卻抱住他,一雙情欲未退的眼睛赤裸裸地在勾引他。 “別鬧了,明天還要上課?!彼ひ舻统?,比夜黏稠,用手撫摸她細膩光滑的肌膚。 “顧盛廷,你覺不覺得,我們像二十七八歲。” 他忽然偏頭吻下去,引得她身體猛地戰(zhàn)栗。 “你是說哪方面?” 她痛癢難耐,奮力掙扎,卻讓他更樂在其中,越發(fā)用力吮吸,握住她軟癱在枕邊的手,緩緩十指交合。 “你應該慶幸,現(xiàn)在和你zuoai的是十八歲的我。十年后,我可能就沒有這么好的體力了?!?/br> …… 十年,一個那么遙遠的數(shù)字。 * 顧盛廷躺回床上的時候,葉一竹已經(jīng)穿好衣服坐在床頭看平板。他看了眼時間,隨手把手表扔到床頭柜,一腳踢開被子,手搭到她小腹上,迷迷糊糊催她睡覺,“你不困?。俊?/br> 她沒有理會他,過了好久,都不確定他是不是已經(jīng)睡著了,突然開口:“你跟我說實話,你以前是不是追過許佳安?” 顧盛廷臉埋在枕頭里,悶悶笑了幾下,“你不是不管那些流言蜚語嗎?”說完,他支手坐起來,朦朧的睡意消失了大半,饒有興趣盯著她看。 “怎么這會兒這么醋?” 她扭頭也就這樣盯著他一雙總是黑到發(fā)亮的眼睛,沒什么表情,“我從來沒追問過您的過去吧,你那些兄弟不都很羨慕你?!?/br> 他忍笑點了兩下頭,:“那我說了你可別耍性子。” “不敢保證。” 顧盛廷伸手撓了兩下蓬松的頭發(fā),索性完全坐起來,“我承認,高一開學那會兒我是和她走得挺近,也想過要不要發(fā)展一下?!?/br> 說話間,他轉(zhuǎn)溜著眼珠子看她,可葉一竹卻還是那個表情,沒什么波瀾。 “可就像你們女的看到帥哥一樣是吧,我也就當時覺得她在我們班長得還算漂亮,就和她多說了幾句話。可后來你也知道了,我和童理在一塊兒了?!?/br> 還是沉默。 葉一竹的反應讓他摸不清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索性再摩挲著下巴說:“她高一那會兒文科成績好,你知道我的,政治歷史三十分打底,長篇大論的作業(yè)我是真完成不了,但又不能完全不學。所以我就想和她搞好關系,一是想她能給我兜底,二是想讓她帶帶我文科成績。” “所以你覺得她長得漂亮?!?/br> 他自以為解釋得足夠清楚了,卻突然被她問倒。他不是沒應付過女生這種死亡問題,卻從來沒有在葉一竹面前回答過。 她足夠瀟灑,甚至于足夠冷酷,就像那次校慶她能云淡風輕說分手那樣。所以在這段關系里,顧盛廷始終覺得患得患失的人是他。 此時此刻,他第一反應不是回答她的問題,而是下意識去刨析:她為什么會問這種問題。 沒等他說話,葉一竹又開口:“明明知道她對你有意思,你也想過和她發(fā)展,現(xiàn)在卻還是和她走這么近?!?/br> 顧盛廷徹底愣住,欲言又止,來不及分辨她平靜語氣下暗藏的真實情緒,葉一竹似乎也不打算給他這個機會,冷冷將視線挪回平板。 “行,你要想知道什么,咱們今天就一次說清楚,這覺也別睡了。” 他語氣有些急躁,她卻無動于衷。 也不管她有沒有在聽,他突然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他,表情認真:“我知道以前高一那幫人都在傳我和她的事,但我真沒正兒八經(jīng)追過她。人家對我什么態(tài)度?她也沒說過喜歡我,我總不能自戀的說,噢,人家就是喜歡我。” 葉一竹勾了勾嘴角,“那是人家怕你吧?!?/br> 顧盛廷愣了愣,才說:“是啊,人家怕我,我和她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再說了,她也真不是我的菜?!?/br> 聽到“一個世界”,葉一竹的心莫名突突跳了兩下。她問:“那我和你是一個世界的人?” “不是嗎?”他聳聳肩,一頭霧水,對她今晚的表現(xiàn)實在反常。 她長久注視他,眼里無聲無息升起一層薄薄霧氣。顧盛廷胸口隱隱作痛,用額抵住她的,輕聲詢問:“你今天是怎么了?是不是剛才我太放縱了……” 她沒有拒絕他的親昵,卻始終沉默著。 “你的意思,你只是在利用她嗎?” 顧盛廷輕輕皺了皺眉,指腹若有似無摩挲過她的臉,耐心解釋:“不能完全這樣說,但我想你應該也不想我在你面前說別的女孩的好。但我和她,頂多是朋友,僅此而已。葉一竹,你聽懂我意思了嗎?” “顧盛廷,你最好別騙我。” 落在脖子上的吻微不可差一頓,她的心也緊跟墜落??伤€是輕輕吻下去,用鄭重卻笑著的口吻:“好,我們都一樣?!?/br> “看什么呢?” 葉一竹毫不回避他往平板屏幕上搜尋的目光。 界面上顯示的是許佳安“小說系列”的最后一篇。 他從洗手間出來前,她就已經(jīng)把它們看完了。 “小說啊,你們女生就喜歡看這些東西?!彼麘袘刑苫厝?。 她把屏幕摁滅,坐起來把平板和耳機都裝好,“小說都來源于現(xiàn)實,現(xiàn)實往往比小說更精彩?!?/br> 他把手搭在額頭上,擋住臺燈落下來的光,不以為意:“我覺得恰恰相反。小說是妖魔化、理想化的現(xiàn)實,作者在現(xiàn)實中求而不得的遺憾,都會在文字里描繪圓滿。” 身邊沒有再回應,只剩下細碎雜音,直到他感覺身邊突然輕了很多,抬頭看她已經(jīng)整裝待發(fā)。 他壓抑怒火:“干嘛去?” 葉一竹背對著他,語氣聽不出情緒:“我要回宿舍睡。” 本來都快要睡著的他被徹底激怒,“幾點了,你有病?。俊?/br> “對啊,我有病,你自己睡吧?!?/br> 他喘著粗氣,無數(shù)臟話堵在舌尖,一拳狠狠砸到床上,低吼一聲:“莫名其妙!” 可罵完,他還是起來動作激烈地穿衣服。她試圖阻止他:“你睡你的,大半夜的別折騰?!?/br> 不咸不淡的語調(diào)激得他真是恨不得掐死她,“瞎折騰的到底是誰?你也知道大半夜的,讓我怎么放心你一個人回去?!?/br> 葉一竹突然停在原地,許久都沒有再動。 顧盛廷三下兩下就穿好衣服,戴好表,從她身后走過去一把奪過她手里的東西,動作粗暴替她把東西全都塞進包里。 大半夜的下去退房,把昏昏欲睡的老板都給嚇醒了。中年男人本想調(diào)侃小年輕兩句,可看兩人臉色都不好,也只得悻悻閉嘴。 顧盛廷沒有把車開過來,原本想著天一亮就直接從旅館走個十分鐘就可以到校。 凌晨的街道一輛車都沒有,他們一前一后,沉默走著??斓较锟跁r,葉一竹突然停下來,轉(zhuǎn)身抱住他。 顧盛廷全身僵硬,鼻端盡是她頭發(fā)的清香,心也漸漸融化。 她踮起腳尖去吻他,兩只手緊緊抱住他的脖子。天雷勾動地火,一瞬間,他卸下所有情緒,摒棄所有脾氣和冷漠,用手扶住她的腰,低下頭去就她。 寂靜無人的街角,他們在昏黃路燈下,相擁無言。平坦泛光的柏油大道上,月光將交迭的影子拖得很長。 她仰頭端詳他的臉,連額角一顆淡小的痣都在瞳孔里活生生跳躍著。 “就送到這里吧,明天見?!彼谛?,這樣的笑是她最美最令人心動的致命魅力。 燈光下她的五官有些泛白,披散到肩頭的黑發(fā)一不留神兒自己松塌下去,她伸手把它們撩走,從他手里接過包包。 顧盛廷不知道自己是被她的美所震懾,還是因為她那句“明天見”而不知所措。 望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時間好像倒回那個悶燥的夏夜。 她說了一句沒頭沒尾卻令人回味無窮的情話。 令他回味到現(xiàn)在。到現(xiàn)在,心仍在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