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惹
剛走進小巷,就接到呂家群的電話。 “晚修逃了吧,在二樓后座,老時間?!?/br> 遠方的上課鈴已經(jīng)打響,天地幽靜,車輛飛馳穿過風(fēng)中,發(fā)出粗糲的沙沙聲。 “我要是不呢?” 電話那頭沉默許久,嘆了口氣: “一竹,你什么時候招惹上李宇的?” 她聽到自己突兀的平靜語氣:“任心沒事吧?” 那個聲音似乎頓了頓,才回答:“沒事。” “那就好,掛了。” 傍晚的空氣依舊湃骨的涼,葉一竹仰頭望了望如夢似幻的流云,嘴角扯開微小的弧度。 他前天才到廣州,今天就又趕回來。 不知道任心說了什么,能讓平時極力勸阻別人邀請她去二樓后座的他直接打通電話過來,讓她把晚修翹了。 去接受他的審判,還是去向他解釋和李宇的糾紛? 她并不在乎,只是內(nèi)心的厭倦和浮躁讓她第一次作出反抗他的決定。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 任心昨晚的話,猶然在耳。 在七中,暗戀或明目張膽喜歡呂家群的女孩一抓一大把。 當(dāng)初,任心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常常制造和呂家群偶遇的時機——去球場看他打球,給他送水,在他來找她的時候謊稱人不在,借此多跟他聊幾句。 任心第一次跟她們?nèi)ザ呛笞?,是她自己主動跟呂家群提出想要去看看?/br> 遠處夜幕低垂,升起朦朧零散的燈光。葉一竹深吸了口氣,對于遲到的真相依舊沒有太多別樣的情緒。 只是委屈。 回到出租屋,將書包和外套一同扔到地上。 天光昏暗,看不清的頭頂上似乎有巨型物在窺視,說不定哪個不經(jīng)意的時刻,她就會被吞噬得尸骨無存。 不知過了多久,一直震動的手機把她從迷蒙的夢境中拉出來。 “一竹,我在你宿舍樓下。我知道你沒有去上晚修,下來接我吧。” 俏皮的語氣讓她反應(yīng)了好一會兒:“寧雪?” 走到樓下,一個扎著丸子頭,穿了一身淺色休閑裝的女孩沖她招手。 笑起來的時候,寧雪的眼睛會彎成月牙狀,睫毛上閃爍著星辰。 寧雪把另一只手從背后舉到前方,歪了歪腦袋:“陪我過生日?!?/br> 走近時寧雪才注意到葉一竹又紅又腫,還含著晶瑩水波的眼睛。 她驚訝:“原來你也會哭?!?/br> 在她眼中,葉一竹是一個極其自省理智的人,仿佛所有悲喜都無法撼動她心。 她始終以輕薄的冷傲將自己層層圍住,不允許任何人過多的侵犯掠奪本身少得可憐的喜怒哀樂。 這樣的女孩,單調(diào)又多面。以至于四周,沒有可能真正了解她全部的人。 在老師家長眼中,她是順從沉默、循規(guī)蹈矩的內(nèi)向女孩。 正如他們從未見過她穿熱褲在迪廳喝酒跳舞的樣子,他們無法想象葉一竹內(nèi)心的張狂和叛逆。 班里的同學(xué)覺得她不善交際,與集體格格不入,卻不知道她在枯燥乏味的一方校園外有一群志同道合的“狐朋狗友”。 所有人都看不慣她不知從何而來的高傲和唯我獨尊的漠視,卻不知道她可以為了朋友拿籃球去砸別人的腦袋。 聽起來還是很離譜,還是會覺得她是個“壞女孩”。 無論在哪個世界,打八個耳洞、紋身、打群架的“太妹”、在學(xué)校里獨來獨往的“怪異學(xué)生”,兩種身份,好像都會成為被唾棄的對象。 能和她成為朋友,掀開那頂多彩門幃,走過布滿荊棘的內(nèi)心,走進荒涼孤寂的另一片天地,寧雪覺得自己很幸運。 “一竹,你猜他們現(xiàn)在會不會在私下談?wù)撃愕降子惺裁幢尘???/br> 如顧盛廷給她的警告,下午她用籃球砸趙曉玫這件事,短短幾小時內(nèi),傳遍了一中的各個教室。 “我出名了?”她用不屑的語氣慢悠悠地自問自語,一分自滿,九分嘲弄。 “可能用不了多久,你就會被低年級的人傳成像趙曉玫、秦倩一樣的存在?!?/br> 并不是沉默寡言的樸素學(xué)生,而是背靠社會黑勢力所以橫行霸道、目中無人的“太妹”。 和李宇這樣的人搞曖昧、隨意逃課進出校園、無所欲為。 要么受到極大的崇拜,要么受到萬千指點。 可這兩種結(jié)果,都不是葉一竹想要的。 所以長久以來,她都只是呆在自己的舒適圈,不張揚、不退卻。 羨慕的目光她絲毫不在意,別樣的目光,她也絲毫不畏懼。 “別說我了,說說你,昨晚怎么回事?” 她用手推開寧雪,自己接過蛋糕盒上的彩帶,把它們扯開。 寧雪訕訕地偷看她的臉色,十分心虛: “我是不是給你惹禍了?” 聽嘉寧說她當(dāng)著李宇顧盛廷的面用籃球砸趙曉玫,寧雪嚇得直接從床上跳起來。 隨手把紙盒扔到一旁,葉一竹不以為意:“大不了被冷嘲熱諷、罵幾句?!?/br> 寧雪捂嘴好笑:“誰敢罵你?。俊?/br> 葉一竹越過她拿出抽屜的打火機在手里把玩,目光落到手邊的校服上。 她隨手將校服扔到更遠的地方,打燃一簇焰火。 “一個傻逼?!?/br> * 晚修下課,一中校門口被擠得水泄不通。 顧盛廷和章矩一群人走出來,正在熱烈討論等會兒要去哪個場子。 “城西那邊新開了一家,那兒的妞一個比一個有料……” “你說去哪兒沒用,得大壽星說了算!” 章矩撩了撩風(fēng)sao的一頭黃,摟過心緒不佳的顧盛廷:“哥們兒,今晚咱到底有沒有著落?” 顧盛廷掏出支煙含進嘴里,抬頭的時候忽然瞥到停在路邊的幾輛摩托和電車。 呂家群不是去廣州了嗎? 他皺了皺眉,心中疑惑,手里的動作也不由停下。 秦銘放下手機,往校門口張望,抱怨道:“打電話也不接,這得等到什么時候?” “要不你進去看看?”靳岑漫不經(jīng)心地抬起專注在化妝鏡里的眼。 “行……” 秦銘攏了攏身上的市高校服,又突然想起什么,扭頭兩眼發(fā)光地征詢呂家群意見。 “去吧?!眳渭胰赫谲嚿贤淘仆蚂F,神色迷離。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半袖,左手臂盤曲的圖騰躍然于上,憂郁的側(cè)臉引來不少女生臉紅注目。 他們這群人在清一色的校服堆里格外顯眼,許多人都在討論,他們在等誰。是來挑事的,還是找人的。 “去二樓后座?!?/br> 章矩松了口氣,招呼后面的人,“二樓后座啊,讓盧修他們動作麻溜的,遲到的自己看著辦!” 秦銘路過顧盛廷身邊,看了他一眼,覺得眼熟??伤闹苄[,他也沒多想,趁著保安不注意混進了校門。 “林芳說她們今晚也在二樓后座?!?/br> 跨坐到車上的顧盛廷陰陰開口:“關(guān)我屁事?!?/br> 章矩笑笑,“那你行行好,牽個線,讓我見見她那幫姐妹?!?/br> 顧盛廷皺了皺眉:“看上誰了?” “就高一那小meimei,還成天給你送水不?” 顧盛廷輕笑一聲,掏出鑰匙在手里拋了拋,沒有回答。 “不樂意啊?” “我和她又沒處對象,就算是處了……”他聳聳肩,“章矩你看上的,我不得讓出去?!?/br> 章矩放聲大笑,伸手點他:“他媽的!你小子有夠壞?!?/br> 幾輛車橫行穿過擁堵人群,以最快的速度馳騁在開闊大道上。章矩扯著嗓子大喊:“我倒想看看你小子最后敗在哪個姑娘手里?!?/br> “這人還沒出世。” “話可別說太滿……” 拐了個彎,他們連超幾輛轎車搶先進入隧道,呼呼風(fēng)聲中回蕩的皆是輕狂吶喊,在塵囂中滾滾而逝。 “我說,那天寧雪旁邊那女的,混二樓后座的吧?!?/br> 顧盛廷的車徒然被章矩超越,他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說來也巧,上次我有個哥們兒和她蹦了一次,加了微信。結(jié)果沒出門就被拉黑了,哈哈哈……” 顧盛廷冷不丁開口:“那人是你哥們兒?” “什么?”章矩有些聽不清他的話,扭頭想貼近他的車身。 顧盛廷加快速度,一騎絕塵,又把人甩在身后。 “別招惹她?!?/br> --